幸好她赌对了——
她以阿妈为开场白,却发觉方志武对她的戒心十足,便知若是再主动提及阿妈,只会让方志武对她愈发警惕。所以她按兵不动,状似是被方志武逼急了才将阿妈脱口而出,引导着他主动问及阿妈更多事。
这个策略就好比讲《一千零一夜》的故事,用来拖延时间再好不过。
“顾熹!”宗信见到顾熹从电梯里出来,不动声色地扣住她臂弯,“你见到他了?”
“嗯,”顾熹别头瞥了眼在前面带路的阿佐,“他病了。”
宗信没再继续问下去,他早就注意到这一路都安装了监控摄像,连他们的房间里都有。他用指尖在顾熹手背轻轻写下英文字母“PC”,顾熹会意,叫住阿佐。
“我至少会留到明天,方便的话可以提供一台笔记本电脑给我吗?”
阿佐挑眉:“小姐要电脑做什么?”
“这里信号都屏蔽了,还不允许我刷个剧打发时间了?”
阿佐好心提醒顾熹:“小姐,电脑我可以给您,但我们这儿内部的网络,是无法向外界发出消息的。”
“我知道了。”
“那给您送晚餐的时候我就一同给您送来。”
望着阿佐离开的背影,顾熹和宗信相视一笑,彼此心中所想,一目了然。
到了晚上顾熹拿到笔记本电脑,坐在摄像头死角,双手在键盘上飞速操作,弹指间便黑进了雀屏山的监控摄像中心,调取出她和宗信所在房间的监控。
片刻后,她剪辑完影像,把电脑搁在茶几上伸懒腰。
宗信这时才开口问道:“今天方志武都跟你说什么了?”
顾熹将在方志武病床前发生的一切都复述了一遍,听到方志武想要取走顾熹的一颗肾脏,宗信差点把桌子给掀翻。
“个丧尽天良的畜牲!”宗信捏拳,“你别怕,今晚阿佑他们就行动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其实我也没那么害怕,他再如何嚣张跋扈,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病人,他瘦得好像只剩肋骨,我一拳头砸下去就能断好几根了!”
“顾熹,我怎么之前都没发现,你这么虎啊?”宗信心情受到斗志高昂的顾熹影响,跟她打趣,“那击毙方志武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如何?”
顾熹愣了下,傻乎乎问了句:“我又不是缉毒警察,我杀人是犯法的吧?”
宗信朗声笑开,正要抬手摸顾熹的发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姐,先生要请宗先生去一趟。”
是阿佐。
“糟了,他们说不定发现了!”
顾熹指尖飞快地在电脑运作界面输入几个指令,门外阿佐持续喊人没有得到回应,只差要破门而入前,大门终于被打开。
宗信恶声恶气地责问阿佐:“这么晚了找我做什么?!”
宗信衣衫凌乱一脸好事被打断的模样,阿佐心知肚明,算是领悟了监控摄像被黑的缘由。但他还是尽本分地扬声道:“小姐,先生已经发现您替换掉监控了,您还是别为难我,快些把电脑拿出来吧。”
顾熹终于删掉弹框里的最后一个代码,经过宗信时,用只两人可听见的音量道:“爬虫送出去了。”
宗信心里有底,知道只要片刻,专攻电子干扰的后方就能连上这雀屏山内所有监控网络。
“阿佐,我这雕虫小技这么快就被戳破,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顾熹神色自然地递上笔记本,“他要找宗……九去做什么?”
“先生自您离开后精神便好了许多,他邀宗先生前去下棋。”
“行,别太晚,他不回来我睡不着。”顾熹留话给阿佐,“他要是十二点还不回来,我可得找你麻烦啊,阿佐。”
阿佐淡笑颔首,对宗信比了个“请”。
宗信跟方志武,是此生头一次见。
方志武也是对宗信久闻其名——
他死对头顾恺的儿子,茫蛮宗门少主,以及,他已逝世的女儿方念云的初恋。
“念云被葬在哪里了?”方志武开门见山,“你一直不肯向玲珑透露,现在我这个生父当面问起,你总不该不说了吧?”
宗信执白棋,为后手,他捏着瓷白棋子思忖片刻,落子后才答:“骨灰洒在了沱傩江里,墓碑被她养父母立在寨子后的山坡上。”
“她真的是被冻死的吗?”方志武对方念云的死仍然抱有疑云。
“念云遗传了沈茹婷的心脏病,发病加天气冷身子骨受不住,没等到我回茫蛮就去了。”
“宗信,你为什么从来不去祭拜她?也不肯说出念云的墓地?”
“你没听过茫蛮寨里的传说吗?”宗信掀唇轻笑,“说我宗信体质特殊能通灵,所以过去我一直能感觉到念云还在我身旁。”
“……”
宗信又落一子,“该你了。”
黑子迟迟未落下,方志武望着棋盘出神良久后,轻叹:“我老了。”
“当年你爷爷暗中透露消息到西洲,说我有个女儿在茫蛮,生病了被困在山里出不来,想让我去救人。”方志武双目开始混浊起来,像是陷入了回忆的涡流之中再也无法脱身,“可我一看那不是茹婷的字迹,就以为是你父亲顾恺诈死后,要引我出来的诡计。”
听到方志武提及顾股忠和顾恺,宗信不自主捏紧了拳头。
“哪里知道啊……十多年前消息传达滞后,你父母是真的死了,可也因为我这短暂的犹豫迟疑,我没来得及救回我和茹婷唯一的孩子。”
“我爸妈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宗信,你爸的车是军方的,除了内部人员,还有谁能对他的车动手脚?!”
“方志武,你倒是懂得避重就轻,”宗信沉住气,语态平和,“后来被送上军事法庭那个玩忽职守的警卫,从一开始就是你安插到我父亲身边的眼线吧?”
“方志武,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没有派人对我爸的车下手,害得我们一家三口家破人亡,念云或许就不会惨死在茫蛮的大雪中?”宗信字字诛心地对方志武发难,“或许她就能像顾熹一样,鲜活灿烂地生长,而不是永远停留在十六岁?!”
“像顾熹一样……”方志武自嘲地笑起来,“念云怎么可能像顾熹?”
“你既然知道,又为何非要见她?”
“自然是因为她也是茹婷的女儿。”方志武只要一说到沈茹婷,整个人神态都能柔情不少,这是他一生中少有的情绪外露的时刻,“她的性情或许丝毫没有被茹婷的柔弱影响,但她的举手投足,哪一样不像茹婷年轻的时候?”
宗信强压下心中翻搅作呕的不悦,厉声警告方志武:“你要是敢动顾熹,我宗信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会将你挫骨扬灰!”
“年轻人,不要太狂妄了!”方志武从棋盒里取出一子,一举扼断了白子所有气数,“别以为你手里拿着棋子,自己就不在棋盘之上了。”
宗信望着白子满盘皆输的局面,心下骤然一紧。
“接应你的人不会来了,宗信。”
“来人!”方志武突然扬声,光线昏暗处多了几个从隐藏在墙壁后的门洞内现身的黑影,“把他带下去!”
在庚子年春日的第二天跟大家问个好!感谢所有收藏评论还有珠珠订购!用把文写好、勤更来回报可以啵?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当然也包括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