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松同宗林叶对云想宗白落——”
唱词的侍童长长喊了一声便退下了,付灵看着有几分失魂落魄,最后却还是挤出了几分笑来应对:
“楚伊仙子好剑法。”
楚伊抬头看了一眼付灵,冷然道:“并无,你的刀法其实也不差,只是可惜定力和心性不足。如若你能像你兄长付道一般,把握住本心,不说胜算,至少还能再拖我一炷香。”
“受教了……是我,韧性不佳。”
楚伊张嘴便是硬绷绷的说教,付灵也不恼,只是神色看着更加落寞自惭。楚伊皱了皱眉,看着他的样子还想说些什么,但未开口,便被匆匆赶来的身影吸引走了注意。
“许宣。”
走过来的正是许宣,他见楚伊下了台,便松了口气,打算过来问问楚伊她接下去与楚群日程如何。这次他与夏柚先行走了,之后也只顾着惊奇,倒是忘了联络。
“师姐,恭喜得胜。”
“嗯。你过来可是问长歌在哪?他去了任轻门掌门那。出门前师父吩咐我们要与任轻门的沈掌门送些东西,且越快越好,故我与他约好谁先上台便另一人去送,若两个人都运气不佳再另做打算。然而长歌是明日的比试,运气不错,所以那事便落在他头上了。”
“算算时间……”楚伊垂头一算:“估摸是戌时能出来。”
“原来如此。”许宣摸了摸鼻子,向旁边瞥了眼依然没有离去的付灵:“付修士?我与师姐有事要谈,便先不作陪了?”
这付灵,就算他走了过来和师姐攀谈,也不见要走。明明耳尖都因为尴尬有些泛红,却依然伫在那里,有点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是什么心思。
然而……许宣看了眼楚伊,心中一叹。
付兄弟啊付兄弟,你喜欢什么人不好,偏偏要喜欢楚伊师姐,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这楚伊可是某种意义上比夏柚还要铁石心肠,油盐不进,喜欢她,还不如去喜欢块石头,好歹能捂热。
或者说,不要用爱慕的心思看待,朋友亲人,大概还是能做一做的吧。
“走吧。”楚伊果不其然不为所动,一个眼神都未落在付灵身上,转身便走。许宣对着付灵笑了笑,也追了上去。
“师姐,你说我是去直接找掌门呢,还是等到长歌师兄出来好?”
“等。”楚伊在场外转角停了步,对许宣偏头:“师父交代我们与掌门说那周烟官的事,我不确定这望兮门的掌门会有如何反应。如若直接求见,遇到了什么事会有所不妥,不如直接等在外头。”
“你与长歌不是有弟子令,按照你们两人的关系,必然早已交换过各自的序数罢。现在又离得近,直接用真气与他留言一道便好。”
原来如此,楚伊这么一提,许宣才想起他与楚群其实已然相距不远,且可保全安危,虽不能直接动用神识搜人,但已不差这一点留音的真气。
“还是师姐你有办法,我这一急,脑子就犯浑,完全忘了有弟子令这回事。”
“是么。”楚伊眼睛一转,不急不缓地扫了许宣一眼,直把许宣看得全身难受才罢休:“师弟你过于妄自菲薄了,你的资质并不输我见过的任何人,包括心性。”
“师姐——”许宣有些窘迫:“你待我好,自然如此看我。”
“并不,我从不说谎。”楚伊眨了眨眼,平静道:“你定然不会是沧海遗珠。”
用着特有的语气安慰完了许宣,楚伊便不再留恋,交代自己要去休息领悟此战的经验便转头离去。许宣问清了楚群大致所在方位,给他发了道消息,又回头和夏大郡主留了封书,才去与他相约的地点等待起来。
待到月上柳梢,已然喝酒喝涨了肚的许宣才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四师兄。
“许宣。”
楚群一出隔绝了神识探寻的大殿,便收到了许宣留与他的讯息,当即马不停蹄地来了相约的莲池亭榭。
赵书这次主动与他与楚伊提起了周烟官之事,是他们两人未曾想到的。
赵书要他和楚伊和任轻门的掌门传出消息,说是事关重大,但是虽将事态讲得如此严重,却可疑地一直不肯全盘托出,也不愿自己前去面对。
楚伊觉得是周烟官伤透了赵书的心,闻之只是益加全身散出冷意,楚群却是觉得奇怪。
“长歌师兄。”
许宣拿着酒杯托着腮半躺在石桌上,懒洋洋扫了楚群一眼,便又转头过去看月亮。楚群看出他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也不计较,只是上前拿走了他的酒:
“别真喝醉了,到时醒来头疼。”
“不会,我酒量可不小。师兄,师父要你们和这任轻门掌门说什么?”
见许宣问起,楚群有些犹豫。先前他与楚伊被赵书特地交代过,关于周烟官之事,除任轻门掌门不可为外人道也。可是,许宣可以算外人么?
想到这里,楚群还是开了口:“师父说,周烟官身上有伤,在右胸,每逢雷雨便会有所反应,是雷伤。”
许宣觉得奇怪,看着楚群的神色更加心里怀疑:“为何是雷伤?不是说周烟官也是望兮门前辈,先前叛出师门砍了师父……这是师父他做的?”
“不知。”楚群皱眉:“但看师父的神色,我觉得定然不是他下的手。只是雷法,除了少见的先天宝物所成的法器,很少会有可以影响修士至此的功法罢。”
那可就让人纳闷了,既然赵书知道,那便肯定是有人在他面前伤了周烟官。但这雷法,普通的修士所修的之法并不阴损,依照周烟官的实力,绝无有留下如此隐患的可能。
“也许这是旧伤?”许宣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个可能,却又被楚群否决:“不,师父说是那日伤他,旧伤至今未愈。指的便是周烟官叛出师门那日。”
“那我可就不明白了。”许宣神色苦闷:“不过就这事,又有如何不为外人道也?”
楚群摇头表明不知,道:“……还有,师父说那赵书可能去了夕洛城,恳请任轻门掌门前去阻止周烟官作乱。他说周烟官好穿红杉,喜欢听书,经常会去听说书人讲那些江湖杂谈,如若去那茶楼栈,冲着喜欢拿着书盖脸睡觉的男子,多半就是正主。”
“师父还说,那周烟官挑食得很,如果是打尖反响平平的便不用多看了。如果真的堵到了他,随便华掌门如何处置,只是要记得把那周烟官身上的那块白玉玉佩和那把刀带回来。”
许宣莫名其妙:“这是要作甚?这玉佩和刀莫非是我望兮门的什么要紧物什……我们望兮门不是向来习剑与萧?”
楚群道:“我亦不知,以上已是我与追雨此次所知全部。”说到这里,他又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对,师父还给了华掌门一张画像。”
“哈……”许宣放下手里把玩了半天的酒杯,揉了揉眉道:“我总觉得这事有什么隐情。”
那日在幻境,他终于见得了那周烟官的真面貌。原本该是好奇心解开,事情告一段落。
但谁能料到那魔头的真样子,竟是和他想象相差如此之大,一时间让他都有些无法适从。在他心里,这叛出师门,还伤了同门者多少应该有些小人的样子,就算长相并非贼眉鼠眼,但是至少气质不会像周烟官一般。
可以即使是至今想到那红衣青年,他也依然只会觉得如浴春风和明朗如阳。周烟官给他的印象实在过佳,以致于许宣实在无法把别人口中犯下了那么多错事的人与他套在一起。
也许……元粹希会知道一些什么。但是不巧,这次在徐家庄正好是他昏迷不得醒,哪怕他心中疑惑重重,也暂时无法得到答案。
这次赵书的态度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是一个突破口,但方向实在过于暧昧不清,一时之间也无法理出头绪。
“许宣,你想要如何?”
楚群似乎看出了许宣心中有所谋划,开口问道。许宣在心中斟酌了一二,最后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和经历和楚群说上几分。
“竟是如此……”
如许宣所想一般,楚群对周烟官一事或许另有定论这一猜测并不排斥。
“若真如你见得的那般,那么他当年之事便极有可能是被人陷害。”
见楚群如此快便接受了这个说法,许宣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我也喜欢这种可能,但长歌师兄你是不是有些接受过快。要知道我不过是见过他三面而已。一次在现世,一次是记忆,还有一次都未见着正脸。虽说我也希望我所想无错,但这只是短时间的感受,是他做出的迷惑人的漂亮表象的可能也是极高的。”
“嗯。”楚群又应了一声,问道:“听师父说,许宣你此次来是为了观战。那么这几日你的日程又打算如何?”
“这个嘛……”许宣苦笑一声:“暂时可能由不得我自己做主。”
他这大比时候的所有日子,都在夏柚夏大郡主的手里捏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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