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脏衣篓里堆迭的衣服，譬如看不到食物的冰箱，譬如倒扣在桌上的相框。但裴真儿意识到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去试探这个男人。
她做他的床伴，也要做他的心理师。
后者，说不定能帮她逃离前者。
裴真儿看着车沅臣掀开倒扣在水吧台的相框，她长时间不想看到的东西被他随意阅览着。
那张相框里摆放着Liliann叁个女孩的合照。
他拿起来看，随后又放回原来倒扣的样子，问得犀利：“既然不想看到，为什么不收起来？”
“公司财产，不是我的东西，维持在原地最好。”
裴真儿敷衍，收起来的意义也不大，这间宿舍本身已经镶进了照片里的时光。
男人听着，不予置评，突然另起话题：“我还没有问过你，从RITUAL借调过去的人怎么样？既然你的咖啡店已经开起来了，她对你有用吗？”
车沅臣的问法很特别。
她对你有用吗。
裴真儿应该无比适应这种说法，因为她的确在工具化那些有用之才，但男人冷不丁这样说，仿佛他看见了她的本性。
她打了一个咯噔，装作自然地回应车沅臣：“她现在是我最重要的店长，如果她哪天嚷着要回RITUAL，那我可就真的头疼了。”
“所以，”车沅臣平心静气地问，“……那间金允妍的店你打算怎么办？”
他问得太过自然，就像话题是娓娓道来的。
但他提到了金允妍，提到了金允妍的店，这之前的对话她还能装聋作哑，这个话题却像利剑一样撕开了裴真儿的伪装。
她变得震惊，并且失语，她错愕地看着车沅臣。
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她开咖啡店的真正目的？
他到底知道多少？
他到底……了解她多少？
之前隐隐约约感受到的东西突然铺陈在阳光之下，车沅臣果然是认识她的！他拿起那个相框前就知道那正面是什么，他知道她的艺人背景，他知道她的队友是谁。
最微妙的一点，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动机？
他坚信不疑她不会因为创业开店，然后他再去找她选址的原因吗？
一想到男人推理她动机的过程，裴真儿觉得悚然心惊，以至于不能藏住她此刻的表情。
“真儿，你知道你不擅长撒谎。”车沅臣的眉眼温润儒雅，他望着她哑口无言的模样淡笑，他眼角的笑纹显出一些年轻的真实的掠影，那在二十七岁的车沅臣身上并不常见。
他和她之间是建起了一种连结。
让裴真儿无处躲藏的连结。
裴真儿想起安贤熙的“演技骗术理论”，以及安贤熙看好她的原因。她的撒谎技术不是那么糟糕，十几岁在镜头前的采访练得说谎不打草稿，只是在车沅臣面前失去了作用。
“你看到了Y.Y.的开业新闻？”
“嗯，我是被推送看到的。”
其实，这句话也是他漏给她的一个提示。如果车沅臣没有点过Liliann、裴真儿这样的话题，手机上的大数据是不会推送给他那条开业新闻的。
车沅臣看到那条新闻，查看了那间店的地址，疑惑便解开了。
“真儿，应该有很多人告诉过你放下金允妍的事情，但显然你没有。怎么，你要把那家店的客人都抢走吗？”
裴真儿听着车沅臣的话音总觉得怪异。
他也不是教育她，他也不是戏弄她，他的声音很温煦，就像和她平等不过地聊天，只是聊天的内容是她不愿意听的。
但裴真儿没有放弃主导权，她认为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顺车沅臣的心意。
是的，不能顺他的心意。
“没错，沅臣哥，我就是想看着那家店消失倒闭。你应该过来看看的，我那儿不是一出草台班子。”
她突然展现自信，隐隐看他对那个邀请的反应。
她观察出他的神色微微变得晦暗，那是光风霁月里的一层雾霭，她的话看来是“歪打正着”触及车沅臣的禁区了。
因为那里在他父亲名下，所以他连踏足都不愿意吗？
外面的雨声听起来有些密了，车沅臣还没有回应她的话。裴真儿望向自己的手机，适时转换了话题：“沅臣哥，你来帮我对戏吧，我有台词要准备。”
车沅臣的目光看着她动作，她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
为了对戏，她坐到了男人身边。
“什么戏？”他开了口，刚刚那个话题被自然地结束。
裴真儿闻见男人身上浅淡的雪松香气，慢慢布置她的陷阱，她说得轻巧：“欧巴，你做这个老师，我当这个女学生，‘我’来勾引‘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