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分手,三次和好,流程几乎一样,每次都是沈昀驰提分手,罗雨微答应,最后沈昀驰哭着道歉,罗雨微同意复合。
李乐珊都有点受不了了,头两次还帮沈昀驰说话,觉得沈昀驰是真的很爱罗雨微,到了第三次,李乐珊纳闷地问罗雨微:“你干吗要原谅他?他妈明摆着就是惦记你的钱,你要是真和沈昀驰结了婚,你不得被他们家榨干啊!”
罗雨微当时没回答。
现在,躺在病床上,她仔细地想,仔细地想,为什么她会一次次地同意和沈昀驰分手?那是因为她不害怕一个人过,她相信即使一个人,她也能过得很好。
又为什么,她会一次次地原谅沈昀驰,与他复合?
答案很简单,因为她爱他呀。
她不像沈昀驰那样感情外露,总是把“喜欢”与“爱”挂在嘴边,可是五年多的相处,那么多朝夕相伴的日子,沈昀驰给了她想要的温暖与陪伴,她要是不爱他,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接受他的道歉?
现在呢?现在又是什么局面?
罗雨微的刀口疼了一整天,却坚强地没让医生开止疼针,她想,人类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疼着疼着就习惯了,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疼痛还会越来越轻,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会痊愈。
比起疼痛,身上的脏污更叫人难以忍受,罗雨微没法洗头洗澡,关姐只能用热毛巾帮她擦身,她还没拔导尿管,下/身就没法擦,就算能擦,罗雨微也受不了让别人来干这个。
关姐劝她:“住院就是这样的,不要怕难为情,在医生护士眼里你就是块肉。你这还算好的,再过几天就能下地了,我管过的一些病人要在床上躺几个月呢,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也不可能洗澡,一开始谁都受不了,到后来也习惯了,没办法嘛,自己想开点就好了。”
罗雨微还处在“受不了”的阶段,没法想开,被羞耻心与尊严感拉扯着,想到第二天还要见到沈昀驰,心烦意乱得越发睡不着觉。
——
周五早上,病房里一切如常,六点多,护士们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八点多医生查房,每次都是进来一大堆人,实习生们恭恭敬敬地围在老师身边,听主治医生给他们讲病例。
罗雨微前一天早上在昏睡,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这一次看着七八个戴着口罩的白大褂围在病床边,脸皮又开始发烫。
李乐珊已经来了,乖巧地站在边上,程医生问罗雨微:“昨天吃过东西吗?”
罗雨微说:“吃了一点白粥。”
“刀口疼不疼?后来有没有再发烧?”
“刀口……还有点疼,没发过烧。”
“大便解过吗?”
看着那些年轻医生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罗雨微声如蚊吟:“没解过。”
程医生说:“长时间躺在床上,肠道蠕动不够,很容易便秘,实在不行让家属去护士站要个开塞露,大便还是要解的。”
罗雨微想死的心都有了。
上午十点,张红霞即将做手术,床边陪着汪兆年和张秀丽,张红霞自己爬上推床,被护工推出去,汪兆年跟在后面叮嘱:“红霞你别紧张,千万别紧张!没事的啊,我在外头等你……”
罗雨微看着这一切,心想,分明是汪叔叔自己在紧张,比任何人都要紧张。
中午,罗雨微吃了一点小米粥,随着时间推移,她也开始紧张。沈昀驰给她发过微信,说是一点二十分的航班,罗雨微查了一下,从贵阳飞到钱塘只要两个多小时,沈昀驰三点半就能下飞机,如果不耽误,五点前就能赶到医院。
张红霞的手术结束了,被推床送回病房,汪兆年帮着护工把妻子抬上病床,张红霞迷迷糊糊的,汪兆年和张秀丽一起伺候她,还抽空给汪韧打了个电话。
“你妈妈的手术做完了,一切顺利,这儿有我和你姨在,你不用急着过来。”
罗雨微有点困了,对李乐珊说:“大佛,我先睡会儿。”
“睡吧,我不走开。”李乐珊说。
等到罗雨微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她转了转脖子,李乐珊依旧坐在她左手边,而右边站着另一个人,正巧也在看她,是汪韧。
他来了,还是和昨天一样的穿搭,黑毛衣,黑西裤,温和的眼睛,浅浅的笑意。
汪韧:“醒了?”
罗雨微:“嗯。”
“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
“中午吃了什么?”
“小米粥,吃得比昨天多。”
“优秀。”汪韧双手插兜,歪了歪脑袋,“那个……我带来了,暂时放在柜子里,他什么时候到?”
罗雨微:“五六点吧。”
汪韧:“好。”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晚上七点,天都黑透了,沈昀驰还没来。
李乐珊早上七点多就来了,足足待了十二个小时,罗雨微不好意思极了,不停地让她先走,李乐珊原本是想等沈昀驰来了再走,可对方就是不来,发微信还不回,打电话也不接,搞得几个人都很莫名其妙。
“别是出了什么事哦。”李乐珊说,“雨微,他不会出车祸了吧?”
罗雨微面色一滞:“不会吧……”
汪韧一直待在罗雨微右手边,11床的陪护椅上坐着老爸,小姨挤坐在老妈床尾,汪韧没地方坐,经过罗雨微同意后坐在了她的病床床尾,这时开口道:“小李,要不你先回去,今天我给我妈陪夜,整晚都在,小罗要是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上忙。”
李乐珊的确很累了,就没再坚持,带上东西离开了病房。
李乐珊一走,汪韧就熟门熟路地绕到窗边,坐在12床的陪护椅上。
罗雨微说:“你是不是看上这椅子很久了?”
汪韧并不否认:“是啊,这好歹有个靠背。”
罗雨微笑了笑,又拿起手机看时间,眼神里透着忧虑。汪韧也觉得奇怪,沈昀驰下飞机四个多小时了,都够贵阳钱塘之间再飞一趟往返,这人跑哪儿去了呢?
一直到七点五十分,答案终于揭晓。
汪韧刚好上完厕所,走出卫生间时和一个匆忙跑进病房的人打了个照面,那是一个年轻男人,个子也很高,长得还不赖,但汪韧的注意力并不在对方的身高长相上,事实上,不仅仅是他,整个病房清醒着的人都被那人的穿着打扮和带着的东西给搞懵了。
那正是失联了好几个小时的沈昀驰。
他大步跑到罗雨微病床边,罗雨微一脸震惊地瞪着他,下巴都差点掉下来——沈昀驰穿着一身超正式的深色西装,内搭衬衫领口系着领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抹过发胶,手上则捧着一束巨大的红玫瑰。
他在罗雨微病床边单膝跪地,左手递上鲜花,右手递上一个打开了的丝绒盒子,里头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他喘着气,跑得很累的样子,说:“雨微,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我爱你,罗雨微我爱你!我来兑现承诺了!我升职了!你愿意嫁给我吗?”
罗雨微:“………………”
还站在卫生间门口的汪韧目瞪口呆,就算设想过一万种罗雨微与沈昀驰见面后可能会出现的情形,汪韧都不会猜到,现实里真实发生的居然是这一种。
第12章 、分手
罗雨微平生第一次体会到那句网络用语“尴尬得脚趾能抠出三室一厅”也许是真的。
她躺在病床上,十个脚趾都蜷缩起来了,脚底下要是有一块泥地,就算三室一厅抠不出来,抠十个大洞绝对不在话下。
“沈昀驰你在干什么?!快起来!”罗雨微自然不会答应沈昀驰的求婚,压低声音吼道,“你失心疯了吗?”
沈昀驰固执地递着鲜花和戒指,眼神自信:“你答应我,我就起来。”
“我不会答应你的。”罗雨微坚决地说。
沈昀驰问:“为什么?就因为我妈妈对你说的那些话?”
罗雨微一愣,他知道他妈妈来过?
知道还搞这一出?!她更不能理解了。
沈昀驰急道:“我跟你说过,我妈妈的态度不会影响我的判断!我爱你,罗雨微我爱你!我代我妈妈向你道歉,她没文化,什么都不懂,她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如果失去你,我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雨微,你相信我。”
罗雨微要疯了,真的,她整张脸都烧起来了,沈昀驰还喊得那么大声,病房里所有人都能听见,罗雨微真想夺门而出啊,偏偏她跑不了,连床都没法下!
“你搞错重点了,沈昀驰。”罗雨微尽量压低声音,向他示范正确的音量,“你先起来,先把帘子拉上,我和你的问题我们关起门来解决,你不要搞得天下皆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沈昀驰重重地喘着气,眼睛始终盯着罗雨微,眼角余光却能感觉到这病房里的其他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全都在朝他看。
他们一定觉得他很疯癫、很浮夸,像个脑子有坑的二百五。
沈昀驰想,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是他能想出来的唯一一个挽回罗雨微的办法。
沈昀驰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拉上床边的帘子,当l型的帘子把里外两拨人完全隔开,汪韧才慢慢地走回11床边,在母亲床尾坐下。
帘子里,罗雨微疲惫地看着沈昀驰:“你到底想干什么?演戏给谁看?你都知道你妈妈来过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沈昀驰,我们分手吧,真的,我累了。”
沈昀驰唰唰摇头:“我没有在演戏,我不会和你分手的,雨微,你知道我爱你,我一直在等这一天,我想和你结婚,想和你过一辈子。”
罗雨微问:“如果我生不了孩子呢?”
沈昀驰有几秒钟的沉默,眼神也飘忽了一下,接着他微微一笑,脸上竟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放下鲜花和钻戒,走到罗雨微床边坐下,抓着她的手说:“我就知道你在担心这个,放心吧,雨微,我已经说服我妈妈了,我们先登记,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开始要孩子。你要相信医生的话,也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一定会陪你一起治病,等哪天你怀上了,我们立刻举行婚礼,真的,我妈同意了!到时候我会送给你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他越说越兴奋,罗雨微却是越听越心凉:“你真的搞错重点了,沈昀驰,你是不是只关心我以后还能不能生孩子?别的一点都不关心吗?我在这里躺了两天两夜,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在哪?”
沈昀驰说:“我在出差啊!你明明知道的!我回不来!副经理的位子不是只留给我的!有多少人在盯着我都和你说过!如果我没搞定这个项目就赶回钱塘,这就是一个把柄!我可能就升不了职了!我也就晚回来两天而已,你这不是没事嘛!”
“我现在是没事。”罗雨微说,“那我要是死了呢?”
沈昀驰:“不可能!”
罗雨微笑了:“你这么肯定啊?”
沈昀驰:“……”
罗雨微说:“沈昀驰,这场恋爱我真的谈累了,不想再继续了,我只想过简单的生活,想努力工作,但你们家……你们家想得太多了,反正你爸爸妈妈那么不喜欢我,你又何必非要和他们对着干?我们分手吧,真的,我没和你开玩笑。”
沈昀驰:“我不同意!”
“你不要老像个小孩一样耍无赖好吗?你都快二十七了!”罗雨微左手按着腹部刀口,平复了一下心情,冷静地说,“我和你说正经的,你不要再东拉西扯,我家里还有你的东西,你反正能进去,趁这几天去把东西搬走,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这不公平!”沈昀驰咬牙切齿地说,“罗雨微,你扪心自问,如果我们两个对调一下,现在是你在外地出差,正在筹备一场非常重要的展览,而我在钱塘出了意外,比如说车祸,突然被送去医院抢救,你会回来吗?我告诉你,你一定不会回来的!”
“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罗雨微难以置信,“一场展览不是我一个人能办起来的,每次都会有很多工作人员,没了我,他们照样可以让展览如期开幕,我说我一定会回来,你信吗?”
“我不信!”沈昀驰说得斩钉截铁,“因为我了解你!你现在说得好听,真碰到这种事,你也许做得连我都不如!”
罗雨微悲哀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不会信,你也不会承认你那个项目其实也是很多人通力合作的成果,你并不是怕项目搞不定,你只是怕被别人抢了功劳,升不了职。在升职和我之间,你已经做过选择了,我理解你的选择,所以,我们分手吧。”
沈昀驰瞪大眼睛看着她,不明白事情为何没有按照他预期的方向发展。
前一天晚上,他接到母亲的电话,解容兰告诉他,自己去医院看过罗雨微了,还给了她五万块钱当做补偿。
解容兰在电话里说:“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肯定不会说实话呀,只说也许会有点儿影响,还有机会自然受孕,但我知道那都是骗人的!罗雨微以后很难再怀孕了!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住楼下的小芳?她就是年轻时被男的搞大了肚子去做流产,后来就再也怀不上了,现在四十多岁的老姑娘,相亲只能找二婚的小老头,她还只是刮宫,罗雨微那是切掉了一条输卵管啊!路都不通了,还怎么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