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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休止的暴雨,像是城市决意要淹没人群。
    商忆挤在摆渡车的边缘,裙摆湿透大半。撑伞遮挡,狂风却巧妙袭来,将伞吹落,刮倒在绿化带里。
    她不能要求摆渡车这时停下。
    从接驳点走回公寓,只要五分钟。尽管她的狼狈并不能减少一分。
    商忆习惯性抬手,19:47。很难说季允之有没有到家。
    她着急起来,一路狂奔。刷过门禁,回应保安大叔的问候,过人脸识别后,接着疯狂跑向电梯。
    左边从19楼缓缓降落,而右边正升到16。
    时不我待。她从镜面里,看到自己浑身湿透、大口喘气的落魄模样。
    谁不说被包养也是一种体力活?
    1301。商忆的指纹摁上去,失败。
    她的第一反应是,他换人了?但不像。
    是因为暴雨。
    书包两侧的纸巾也没法用。商忆抬手靠墙壁抹干指腹,还是失败。
    再失败一次,季允之会收到警报。
    商忆抿唇,先低头发消息:不是非法入侵。
    一句滑稽的问候,夹杂着干巴巴的、用力过度的,商忆式幽默。
    她希望他过来开门。
    但毫无回音。
    商忆叹了口气,最后尝试。她总是这样,会有一点小运气,在绝境前险险通过。
    二十岁的女孩——准确来说是十九岁四个月,探头探脑还不算太矫情。商忆问“你在吗”的声音,也足够轻。
    公寓里一片昏沉,窗帘紧紧闭合。
    即使不闭合,也不会透进光亮。这座城市近来只有暴雨,无穷无尽,绵延不绝,长进无数窗户。
    但她松一口气。立刻冲进卧室找衣服,之后触亮浴室系统。
    清瘦而纤弱,年轻女孩的身体。
    商忆很少这样观察自己。她只在这座房子里,才会对自己的身体持有探索兴趣。
    结论无论如何都是无聊。
    她认为自己很无聊。
    她没有情趣。她永远也不会学或许能够让男人更加痴迷的手段,她拒绝为他低下头。
    她没有世俗意义上的性感。她的清瘦近乎消瘦,脊背和胸膛是如出一辙的单薄。
    腰身足够纤细,这一优点勉强达到聊胜于无。
    连她的欲望都十分淡薄。
    只在收到“过来”的一瞬间,感到紧张。
    只在为遵命而狂奔时最积极。
    等被他掌控,她就会闭上眼睛,僵硬平躺是剩下的所有任务。
    从不反抗,从不主动。
    也很难说季允之会不会感到无趣。
    今年以来,他找她的频率的确不高。比起去年,明显下滑。
    但听说他年初在法兰克福,三月短暂回来,之后又去加州,前天才落地。
    而短暂回来的一周里,没有一个夜晚,商忆是清醒的。
    应当还没有腻味。
    她像给自己加油打气。镜面前雾气蒸腾,女孩面无表情,脸庞因为热气而泛出生理的红。
    情妇一旦精心斟酌衣着,金主的品味便有一种刻薄存在感。
    但这一点对他们无效。
    季允之对她有欲望时,商忆穿着白T和牛仔裤也可以;他没有时,她的讨好,越竭力越徒劳。
    他很少关心她穿什么。不会送连衣裙,不会送化妆品,不会送玩偶。
    当然,不然像什么样子?所以有信用卡。
    也只有信用卡。
    商忆小心翼翼提过一次,她可以拿着信用卡去取现吗?妈妈和弟弟的日常开销,还是很需要现金。
    理论上信用卡当然可以取现,手续费忽略不计。但她不愿意银行认为她的金主脑子有病,每个月都要去取三四五千人民币的现金。
    季允之看她一眼。
    第二天,商忆拖着酸累的身体去赶公交。到站那一刻,收到两笔五十万的转账,打在她不同卡上,避开了学校账户。
    司机在催促。催她快点上车,催她往后走。阿姨们互相吵架,大爷则质问小年轻,为什么不让座。
    商忆扫码的手腕都在抖。
    她在窗边坐下,捂住嘴唇掩饰激动到想要落泪的心情。
    这时她想,如果这趟公交能够开到尽头,逃离这座城市,逃到季允之永远也找不到的角落,那就好了。
    但当天他就继续:过来。
    她很累了。去年冬天,他对她的兴致实在高昂,高昂到她一度无法理解。
    “我以为我很无聊。”她的手搭在他颈后,细细呻吟落在肩侧,声音低弱,“……你满意吗?”
    他不会回答。他很少回答她什么问题,一旦涉及对待她的心情,更是只有漫长缄默。
    她问“为什么选我”,他都拒绝回答。
    浴室灯光关闭。衣帽间里的女孩也只犹豫一瞬,而后鼓起勇气,抽出男人衬衫。
    商忆一米六三,二十五厘米多的身高差实在已经足够,足够让这件衣服在她身上,显出它该有的效果。
    她轻手轻脚走出去。
    客厅里仍然只有她开的过道灯。
    但书房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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