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收起长剑,终于从树梢飞下,徐徐落在秦黛黛面前,夜风送来一股清新的橘奴淡香。
秦黛黛定定地望着少年,明明没比她大几岁,偏偏修为高深。
“坐在地上等着被吃?”少年半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瞥向秦黛黛,“不知道躲?”
秦黛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少年眉梢轻挑,朝她逃跑的方向睨了眼:“去缥缈峰?”
秦黛黛仍一言不发。
少年浑然不在意地直起身,闲适地朝缥缈峰的方向走去,身后的马尾一晃一荡。
秦黛黛终于反应过来,忙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身后。
最初仍能勉强踩着少年的影子前行,后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离自己越来越远。
被妖兽追杀的惶恐、莫名其妙的委屈一同涌上心头,秦黛黛眼圈一红,再忍不住停下脚步抹了把眼睛。
一滴眼泪冒出来,便止不住了。
秦黛黛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一下一下地抹着眼泪。
“哭什么?”疑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秦黛黛小小的身子一僵,待反应过来少年去而复返,匆忙擦拭着眼泪。
少年俊俏的眉头轻蹙,嫌弃地看了眼她沾了涕泗的手:“啧,哭起来真丑。”
秦黛黛听出她语气中的鄙弃,鼻子一酸,本擦干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麻烦,”少年的耐心彻底告罄,恐吓道,“再哭便将你扔给妖兽。”
秦黛黛手一顿,眼泪流得越发放肆。
少年沉默了几息,最终指印一伸,长剑出鞘,带着澄澈的水蓝光芒,悬停在二人面前。
秦黛黛愣愣地看着长剑,少年已经闲散地站了上去,扭头看着她:“上来,蠢丫头。”
她迟疑了下,少年催促:“快点。”
秦黛黛艰难地爬上剑身,似是察觉到陌生人的气息,长剑闹脾气般嗡鸣一声,颠簸了下,险些将黛黛抛下去。
少年头也没抬,一道灵力打入剑身,长剑不情愿地平和下来,少年道:“休要碰我,自己扶稳,掉下去无人救你。”
长剑顷刻间飞入云际,朝远处飞去。
秦黛黛趴在剑上死死抱着剑身,直到长剑平稳,她抬头看向身前的少年,良久低声说:“不去缥缈峰。”
“去醉玉峰。”说着,伸手指了指后方较小的山头。
少年侧头瞧了她一眼,未曾多说什么。
长剑悬停在醉玉峰顶,秦黛黛方才松手,长剑便已迫不及待地翻转剑身将她掀了下来。
少年没有看她,只不轻不重地打了下剑身:“回去后我们要好好谈谈了,你这脾气越来越大了……”话虽如此,语气中全无责备之意。
秦黛黛怔怔地看着少年懒散地坐在长剑上,眼看他就要离去,不受控地追上前:“你是谁?”
少年的长剑一飞冲天,而后回眸扫了她一眼,嗓音恣意:“神玄宫,岑望。”
神玄宫。
岑望。
她的,未婚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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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黛,黛黛,时辰到了!”识海里,有人一声声唤她的名字。
秦黛黛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帷幔,眼底仍有些迷蒙。
“做了什么美梦?”识海的声音好奇地问,“又梦见你家小郎君啦?”
秦黛黛听着“你家小郎君”几字,想到梦中的场景,耳根一热,蓦地清醒过来:“胡说什么呢!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秦黛黛踟躇几息,坐起身道:“说了你这株莲花也不懂。”
这话并非假话,她识海中说话的物件,名叫千叶,是一株有着千片花瓣的莲花。
三岁那年,妖界偷袭太墟宗,身为太墟宗宗主的秦胥不在宗内,阿娘率宗门金丹以上的修士拼死守住了宗门,自己却香消玉殒。
秦黛黛也在那场斗争中被伤了灵根,昏迷了四十九日。
等到她再醒来,阿娘已经被葬在了苍梧林,千叶莲也在此时住进了她的识海中,与她说话谈天,陪她修炼打坐,心情好时千瓣莲花片片绽放,心情不好便合拢花瓣只言不发,虽不通晓人情世故与喜怒哀乐,却几乎无所不知。
方才它口中的“时辰到了”,说的正是她的及笄宴。
修界与人界不同,修界十七及笄,今日秦黛黛刚好十七。
想到这里,秦黛黛抿了抿唇,又回忆起方才那个梦。
这并非她第一次梦见和岑望的初见,只是从没有哪一次,让她这般欢欣。
及笄了,太墟宗和神玄宫的婚约,也当履行了。
今日,岑望也会来。
当初的小少年,如今早已成长为神玄宫意气风发的少君,即便秦黛黛自八岁后极少离宗,也听过岑望是何等的得天厚宠。
修界的修为由低到高分别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洞虚、大乘七层境界。
当世大乘境者不过五人,神玄宫宫主靖华道君,为大乘境后期,神玄宫的左长老和太墟宗宗主秦胥,同为大乘境中期,幽月宗宗主及合欢宗宗主则是大乘境前期。
也因这五位大乘境修者,修界形成了“一宫三宗”的局势。
这些人中,最年轻的秦胥也已八百余岁。
而岑望自出生便身怀金丹,听闻他降世时方圆百里的天象都生了异变,名副其实的天道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