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飞打眼看了一圈,觉得这几个人都很正常,便困惑地问对方:“你说的是哪个?”
“就是那个假扮快递员的男子。”赵远把左手里的笔记本展示了一下,说,“他的行踪全都被我记下来了!”
果然,那本子上一行行的,全都是诸如此类的信息:
〖九点五十一分,嘉茂大厦1002,收件人:年轻女子,微胖,160cm左右。
九点五十七分,嘉茂大厦608,收件人:中年女子,正常,165cm左右。
十点十三分,凯德大厦201,收件人:年轻男子,瘦,178cm左右。
……〗
最后一个信息是刚刚记录上的,正和店铺里的情况对应上。
十点四十三分,兴达路步行街敏敏时装店,收件人:年轻女子(店主),瘦,170cm左右。
罗飞看得满头雾水:“你记这些东西干什么?不是让你监控那个叫秦天的催眠师吗?”
“这名男子是团伙中的联络人,只要把他盯死,那帮家伙就可以一网打尽了!”
赵远的声音虽低,语调中却透出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这时那个快递员又走进了另一家店铺,赵远连忙在笔记本上记录好最新的信息。
“你这些消息准确吗?”罗飞将信将疑地问道,“而且我说过有情况要及时汇报的,你为什么擅自行动?”
“队里有身份不明的内鬼,所以我不能冒险和你们联络。”赵远顿了顿,又郑重说道,“现在我的行动直接受省厅领导的指挥。”
省厅领导?罗飞皱起眉头追问:“哪个省厅领导?”
“主管刑侦的副厅长。现在这个案子已经被省厅接管,我只会接省厅领导的电话。”说到这里,赵远意味深长地看了罗飞一眼,“罗队长,我觉得你肯定不是内鬼,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你。”
省厅跨级接管自己手上的案子,都不打个招呼?罗飞觉得这事太离谱了,他转身撤开几步,然后拿出手机给省厅分管刑侦工作的何厅长打去了电话。
何厅长的回复简单明了:“完全没有此事。”
罗飞挂断电话,他审视着赵远,暗自揣摩对方的这番表演到底是何用意。
赵远感觉到了罗飞的目光,他转过头来狐疑地问道:“怎么了?”
罗飞决定直接摊牌,他绷着脸走到对方面前,严肃说道:“我刚刚给省厅领导打了电话,他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赵远和罗飞对视着,丝毫显不出谎言被揭穿后的慌乱。他的目光反而很锐利,倒似反过来看破了罗飞的秘密一般。片刻后,他带着讥讽的语调说道:“你以为能骗到我吗?我们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了!”
罗飞实在无法理解对方的态度:“你什么意思?”
“省厅的领导说了,对手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阻挠我。所以他一再嘱咐,我只能和他单线联系,其他任何人的话都不能听!”
罗飞从对方的言辞中嗅到了深深的敌意,他愕然问道:“你怀疑我是内鬼?”
“我本来是相信你的,可你为什么要骗我?”赵远瞪视着罗飞,严厉质问。他的眼中闪着些异样的光芒,热血亢奋,坚定无比。
罗飞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他黯然地看着对方,发出一声深沉的无奈叹息。
两个小时后。
罗飞站在刑警队审讯室外,透过单面玻璃看着室内的情形。
赵远和另两名男子被束缚在审讯椅上,他们像是刚刚从梦中醒来似的,神色茫然,目光呆滞。
凌明鼎坐在三人对面,正在说着些什么。说完之后,他又拿出一些文件材料展示给那三个人。三人看了会儿文件,随即又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犹疑不定。
凌明鼎起身走向审讯室外,看起来他已经完成了既定的任务。
罗飞挪步来到门口,正赶上凌明鼎从屋里出来。后者耸耸肩膀说道:“已经破解了。不过别急着放人,他们还得回味一阵才能彻底想明白。”
罗飞点点头道:“先去我办公室聊吧。”
两人来到罗飞的办公室。罗飞招呼凌明鼎坐下,又给对方倒了茶水。
凌明鼎喝了口水,说道:“是欺骗性的瞬间催眠术,依靠瞬间的信息冲击造成对象思维阻塞。这种手法见效快,催眠程度深。但是不难破解,只要把那些阻塞思维的虚假信息疏通一下就行了。”
罗飞也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同时问道:“事情的经过都清楚了?”
凌明鼎点点头。刚才在审讯室里三人的说法相互印证,已经让他窥看到事件的全貌。
罗飞伸出根手指道:“具体说说。”
“你的手下分三路对三名催眠师进行监控。大概九点钟左右,三个催眠师同时离开自己的住所,向着宝带河畔聚集。最后他们会合在河畔一个露天咖啡馆里。你的手下跟踪着各自的目标,自然也在河边碰到了一处。三个人便借机短暂交流了一下。就在这时赵远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自称是省公安厅的领导。他质问三人为什么不懂得分散,这样聚在一处很容易被目标发现。那人的言辞非常专业,又用上了催眠技巧,赵远等人对他的身份丝毫没有怀疑。
“于是三人赶紧散开,他们从此就断了联系。片刻后一个快递员来到咖啡馆,他给催眠师秦天送了一份文件。与此同时,赵远又接到了省厅领导的电话,领导声称,因为案情重大,并且龙州市刑警队里藏有内鬼,所以这个案子已经由省厅接管。现在这个送快递的人就是犯罪团伙的联络员,他命令赵远立刻对此人展开监控,对秦天的监控任务则由留在现场的其他刑警负责。于是赵远就跟着那个快递员走了。而他没走多久,又有两个快递员先后到达咖啡馆。”
听到这里,罗飞已经能猜到后续的情节:“那个家伙对我的每一个手下都说了相同的话?”
“是的。所以你的三个手下全都离开了现场,每个人都以为另两个同伴会在咖啡馆附近继续监控。”
罗飞无语苦笑。他的三员得力干将就这样被调虎离山,完全放弃了真正的监控目标。而后来他们那种敌友不分的荒唐言行,更是几成笑柄。
片刻后罗飞又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难道那三个催眠师早就串通在一块儿了?”
凌明鼎沉默着紧皱眉头。他曾怀疑诋毁催眠师大会的黑手就在这三人之间,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却更加严峻。因为这三人的行为显然是统一的,有组织的。如果他们真的已经联合在一起,三人合力之下,自己该如何抵挡?
不过罗飞很快又提出另一种可能性:“也许只是其中的某一个人有问题,但其他两个人被他设计,无意中做了他的幌子。”
凌明鼎点点头,随后又深深一叹道:“不管是几个人吧,反正一定有人做了些什么,可我们却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