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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要是我陪在小姐身边就好了……”钰棋眼晴又是一红,恳恳切切的道:“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她们主仆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深厚,就算分开了三年,再见也毫无隔膜,都各自欢喜不已诉说的往事。
    ***
    此时吃饱喝足的几人,正在一处羊围处围看,这处羊圈以青石搭建,收拾的十分干净舒适,里面正有一紫一白两只山羊,卧在柔软的细草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食粮。
    几人“啧啧啧”数声,那食粮可真够奢侈的,比人吃的还好,粒粒金黄的玉米、黑色饱满的豆子、晒的干干的大麦,旁边还有切的细碎可入口的豆秆与豆荚与牧草可改善口味进食。
    “那只紫色卷毛的难道就是产紫玉浆的紫羊?”
    几个人都盯着那头紫羊看,比寻常的羊要生的小一些,四脚细一些,紫毛也比平常的山羊厚实,因为毛色曲卷,看着紫绒绒的一团,再加上一冬细心调养,正月也如伺候年幼小弟一样细心打理,毛色十分鲜亮,有几分羊中“贵族”之气。
    看的几个镖“啧啧”称奇。
    “紫玉浆是朝廷圣品,数量极其稀少,千金难买,没想到这里有一只。”张茂兴走了出来,看到了那只紫羊,也是惊讶了一番,镖局的人常南北走镖,这些新奇物事多少知道些。
    “这只要被运回京城,那我们岂不是发大财了?”
    张茂兴摇了摇头:“这种品阶紫羊极其娇贵难养,圈养环境苛刻,当初庚邦国进献给皇帝一共两只,运到时死了一只,另一只奄奄一息,皇上动用整个尚医院的人才勉强救治,这还是庚邦国一路上精心伺候,若我们只怕半途就只能烤来吃肉了。”
    另一句话他没说,这样一只价值连城产数量稀少的紫玉浆的紫毛奶羊,竟然养在这个院子里,足以见那位大人的心之所系,只怕这次带人走之事是祸不是福啊。
    ***
    “你刚才说,你们被人关了五日?”檀婉清脸上的表情一顿,忙问道。
    “是的小姐,我与夫君一行车马刚进外城就被人看守起来,今天允许我们入城。”钰棋道。
    “看管你们的是谁?”
    “好像是守备府的人,一名叫王骥的将领。”
    檀婉清的脸色有些凝重起来,她将手臂放在案旧上,手指的食指轻轻的点着桌面,“这么说,你们这次来接我出城,守备府的人已经知道了?”
    “听夫君的意思,是守备大人传话……”钰棋小心看了檀婉清的脸色,还是据实以告:“……让我们速速带小姐离城。”
    “这不可能,谢大人怎么可能赶小姐走?谢大人都准备忙完了这段时间就迎娶小姐的,他和小姐都已经有……”有了夫妻之实,瑞珠差点脱口而出,急忙捂住嘴。
    “可是当真?”瑞珠几斤几两钰棋如何看不出?何况她已经嫁了人,有些事提及就已心肚明。
    “当然,年前谢大人就送了好多聘礼来,都堆在了西屋,只等着礼成一起接入守备府。”
    钰棋急忙看向小姐。
    檀婉清在问了第二遍“他可是当真让你接我走?”后便沉默不语。
    蹙眉许久,才苦笑了下:“早知这一天会到来,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随即她看向瑞珠道:“去将屋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只带些换洗的衣服与我卖画的银两,其它的不要贪心多带。”
    “小姐!”见真的要走,瑞珠快急哭了。
    钰棋本是高高兴兴来接小姐出城,可见这情况,似乎其中另有隐情,又见小姐面露苦涩,不由劝道:“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不如小姐等那守备大人来,问清楚了再走……”
    檀婉清顿了下,放在桌上的手微握成拳,“我还不至于脸皮厚到等人来驱赶。”
    “小姐!”瑞珠还想说什么,被檀婉清一眼扫了回去。
    她强自恢复了之前的神色,自桌旁起身,对着依依不舍的瑞珠一字一句道:“好了,快些去收拾吧,再晚些,太阳就要下山了。”
    见小姐下定决心,瑞珠终于眼含着泪光,爬上了暖炕,伸手打开了橱柜,从里面取出衣物,收着收着便难过的哭了起来。
    第九十章
    外面的雨点时停时落,待到下的大了些,一行人才自宅院中走出来。
    为首的是永德镖局的几个镖师,他们利落的跳上马车,拉动马绳,飞快的将马车掉过头来,后面出来的是瑞珠,檀婉清与钰棋三人,瑞珠眼晴红红的,看着雨中那三辆马车,与未知的前路,脸上有些茫然无措,习惯性的停了下来回头等小姐。
    檀婉清的脚步虽不急不缓,但面色却没有之前出门时的笑意,脸上也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不语。
    临上马车前,她停下脚步回身对后面跟着跑出来的正月低声嘱咐了几句,并在她手心里放了个荷包,转身离开后,正月愣了一会儿突然大叫了声小姐,接着哭了起来,这时的雨下的又大了些,这些哭声在雨中也被逐渐掩盖了。
    檀婉清与正月道别后,向站在前面等她的瑞珠与钰棋二人走去,钰棋已从马车上取下一只马凳子,可踩着凳子上去,檀婉清刚把一只脚放在凳子上,便听到后面有人快步赶来:“……姑娘,请等一下!”
    来人也不陌生,可以说是非常熟悉,出入宅院时经常可以看到他的身影,她去书堂还会见他远远跟在身后,虽然以一直没有说上几句话,但平日做了什么好吃的,偶尔会让瑞珠送过去一些。
    因为她的“不听话”这个叫左问的探子恐怕多少也吃了些苦头吧,自己离开之头,他总算能结束这个苦差事了。
    左问的神色间有些焦急,额头不知是落的雨还是汗,赶过来时大概有些匆忙,靴子上还溅到不少泥点,他看着后面已掉头随时可以离开的马车,连忙急声劝道:“姑娘,雨这么大,不如多留一晚,等到雨停了再走也不迟啊。”
    檀婉清闻言看了他一眼,明知他家大人的命令,不知道他为何又这般说法,她此时心情不好,根本没有应付他的心情,只是对他淡淡点点头,随口回了句:“这点雨不耽误赶路,多谢左护卫了。”说完转身踏上马凳。
    “等等……”
    檀婉清已经踏上马凳上了马车,先上马上的瑞珠与钰棋已在里面铺好干净的被褥,并伸手掀开帘子等小姐进来,左问见状,急的赶紧上前一步大声问道:“姑娘,你真的没有什么话想对大人说吗?”
    檀婉清刚要准备弯腰进车厢,听到话停了下来,此时雨有些大了,再待一会外衣就要湿透,瑞珠与钰棋正在催促,她思了片刻回头看向车下的左问。
    雨中下的大,起了雨雾,面目有些看不清了,车上的女子似乎冲他笑了笑,左问便听到轻淡的声音回他道:“那就劳烦左护卫给谢大人带句话吧,这些日子多谢大人的照顾,此次离去,各自珍重,后会无期……”
    不等左护卫回应,檀婉清便进了车厢内,车门随即被关上了,几声马鞭的声响与车轮碾轧声,不久后,三辆马车便消失在了烟雨中。
    第九十一章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早上只是细雨蒙蒙,近午就开始大雨滂沱起来,雨中夹着几缕冬日未尽的寒意,正值冷暖交替之时,风中倒有了几分秋季时的寒瑟冷冽。
    左问顶着一身的冷雨进了守备府,抖落了皮甲上的一层水珠,抬头就见守备大人正站在议事厅门口,目光掠过他,向他身后望去,在见到无人后,又看向他。
    左问也顾不得擦干身上雨水,上前一步,硬着头皮禀报道:“大人,檀姑娘已经随永德镖局的一行车马离开了。”
    话音一落,守备大人的脸色便倏然难看了起来,目光重重落到左问身上,抿着嘴只看着他却不言语。
    屋内一阵沉默,无声有时比责备更让人备感压力。
    左问虽是八尺男儿,但在大人如冬日般寒冷的目光下,也有些顶不住了,赶紧道:“檀姑娘临行前,给大人留了话。”
    “说!”谢承祖冷着声音道。
    “檀姑娘说……”左问飞快的将那番话原封不动的回禀给大人。
    各自珍重?后会无期?
    短暂的停顿后,左问感觉到大人似乎气极了笑了一声,“好,很好!”不知是冷笑还是冷怒的自鼻腔狠狠哼出声来,然后在他面前来回走了两步,抬眼扫过他一眼后,才一甩袖子转身进了书房。
    “呼……”左问大气不敢喘,眼见大人离开,才松了口气,随后跟在后面,但并未进书房,探子虽然是暗棋,但也要会看眼色的,现在进去,那是嫌自己命长了,寻了右面的门口站着。
    想他跟随大人多年,大人虽然与他年纪相仿,可骨子里极能忍,是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主儿。就算你欺他辱他,在不利的形势下他都可以忍下来,可一旦时机到了,出手是非常毫不留情的,那人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左问边在书房门口守着,边侧耳倾听屋内的声音,里面传来的不是平日坐在案前翻动书文的纸张声,而是来回在屋内踱步的脚步声,那声音已没有了平时的冷静沉着,走的甚是凌乱急躁,显示着里面的人的心情是如何的恶劣又难以平静。
    想着大人之前几日心情就甚差,如今更甚,恐怕接下来都不会好起来了。为免自己这等小鱼小虾被迁怒到溅着血,左问开始不动声色的慢慢移动着脚步,站的离门口远了些。
    心下却暗自嘀咕,这件事也该是怨大人自己的,本来人已经被拦在了外城,顺手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谁能想到大人会突然出声放人,如今人被接走了,大人又独自气的肝郁火起的,左问想想也跟着疼的慌,这不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吗。
    那檀家的小姐也是,天南地北的哪里还有比大人这里更安全自在的地方。不愿意走便留下来,只要跟大人娇声娇气的说上两句好话儿,保管大人什么都依着她,不都说女人的枕边风比千军万马还厉害吗?
    而且明明之前她就已经将大人迷得团团转了,身上有什么好东西全都给了她,想着过了年就将她娶进来,连府里的家什物事也都统统换了个遍,可如今一有人来接她,就拍拍屁股说走便走,着实让人冷情寒心的很啊,难怪大人会气极。
    正抱着臂膀想着呢,便听到书房里突然传来一阵不知是茶盏还是花瓶落地的声音,左问站在原地,再次叹了口气,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第九十二章
    对檀婉清来说,今日肯定不是黄道吉日,恐怕是诸事不易吧。
    心情就如同面前的这一场大雨,从淅淅沥沥再到暴雨狂肆,檀婉清甚至想,那个人是不是故意挑得这个时候赶人上路?便是要让她们吃足了苦头才行,她早就知其性情,若真的冷起心肠来可以算得上是冷酷。
    雨越下越大,刚出了卫安城,车马就有些行不下去了,在这样的日子里赶路,对赶路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张茂兴身着棕衣、斗笠坐于车前,见着狂雨渐大,担心车内进了雨水,他们这一行镖师都是老手,长年在外奔波,这点风雨倒也不在话下,可车内的三个女子可都是些弱质女流,若是这一次路上受了寒,病倒了这可比下场雨来得更麻烦。
    所以他掀开了车帘向三位,其实是与中间那位商量,看能否先退回卫安城,待雨停后再出发。
    檀婉清思索片刻道:“前方十里左右有一处理田村,可以到那里暂时避雨。”
    避重就轻,这就是不想返回卫安了?还好,十里路快些走不过一个时辰的事儿,张茂兴看了自己妻子一眼,放下帘子二话不说,甩手两鞭,策马赶路。
    檀婉清自然知道,无法调头避雨,赶路的镖师心中会有几分不痛快,可是,这一场雨,对檀婉清来说,却不单只是一场雨,而是一场来自内心的较量。
    前行是舍弃了人,抛弃掉的过后,新的开始。而回头就像是不舍、哀求与苦苦留恋对方一样。
    也许这么多年,她成功的将自己伪装成了百万古人大军中的一员,但亲密的男女之情,不动心则已,若动了心,是欺瞒不了自己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感情一事上她向来你若无情我便休,从不温婉,从不和顺,从不执着。
    她不会将自己的情意放在一个很低的位置上,可怜又卑微的去祈求。那会让她自我厌弃到极点,就算心里真的如钝刀子割肉,有十倍百倍的痛苦。
    一路上,只有雨水敲打着车厢的声响与马蹄声,再无其它。钰棋知小姐心情不甚好,所以不会在这个时候多嘴,而瑞珠离开了住了大半年的地方,心情也有点低落,一路上也没几句话说。
    十里的路,说长也不长,说短不是太短,只是比人步行要快些,后面赶路的镖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骂骂咧咧的抽着不听话的马匹,口里骂道:“这路也他,妈,的太不好走了,要不是刚才我动作快,右轮子都要陷进湿泥泞里拔不出来了。”
    相比车马,他更喜欢走水路坐船,若赶上顺风顺水,日行数百里都不成问题,哪像现在这样紧赶慢赶每日也不过几十里,碰上雨天湿泥多路不好,那真是要多糟心有多糟心,就像现在这样。
    另一个人从马车里掀帘探头,对赶车的镖师道:“车厢里都湿透了,坐不住了,就算等到雨停了也不能赶路了,还是赶紧找个地方打尖吧。”这里正是两国交界的边边角角,山民彪悍,晌马出没,还是早点找地方过夜才是正经。
    “张镖头说了,前面有个理田村,到那里避雨,十里的路快到了。”
    为了找到地方打尖休整,一行人,三辆车马一路往北拼命赶路,没用上一个时辰便见着了理田村的村外围起来的壁墙。
    这个村子听着不起眼,但位置还是相当好的,正处于来住卫安城的官道附近,因其地理位置不错,所以便成了路上往来的一些骑马赶路的军人、驿差和商人歇脚打尖的驿站。
    进入围墙之中,里面是一些农舍小铺改成的饭馆、酒肆及客栈,提供一些粗简的食物、热水和住处供路人休息。
    倒是个十分方便的场所。
    一行人迫不及待人将车马驶入最宽敞的一处客栈院子,将马车交给打理马匹车辆的伙计。
    这场春雨虽好,却耽误了不少人出行,此时客栈门口的来路上,也是湿泥遍布的车马印迹,来来往往也有不少打着油布扇的客人,即便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客栈里也已满座了。
    客栈伙计见着一行人数,立即将布巾往肩膀一甩,笑容满面的上前招呼,“几位客官,二楼已经住满了,三楼上等厢房还剩几间,正好够几位住着。”
    上等厢房?一听就知道贵,每家客栈里其实都有几间“死要钱”的房间,就因为走南闯北客栈住的多了,一行人才深知其中水的深浅,上等厢房虽然住舒服些,可宰起银子来可不手软。
    那伙计极有眼色的立即道:“客官,今日外面大雨,前来打尖的人不少,我们这客栈是理田村房间最多的一家,其它的小店早都住满人了,我瞧着今日的天儿还没黑透,说不得一会儿还有人来,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几间都要了,给房间按人头送些热水热食,动作快点。”张茂兴一挥手,将房间全订了下来,拿了牌子往楼上走,钰棋三人身上都披着披风遮住了头脸,与一行镖师同上了三楼。
    房间分配倒也顺利,张茂兴夫妻自是一间,檀婉清与瑞珠两个女子一间,剩下的四间由八个镖师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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