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桌边捏起一粒花生米就往嘴里搁,说:“沈三,你猜猜我碰上了什么好事儿?说出来,喜死你!”
沈曼柔瞧着她两颊红扑扑,一脸掖不住的得意欢喜,自然是好事了。但她的好事又怎么会喜到她呢,这事儿不好猜,便摇头,说:“什么事呢?”
苏一偏不说,卖个关子给她,只抄起筷子喝了口稀粥,“吃饭吧,吃完带你瞧去。”
既不说沈曼柔也就不问了,坐下到桌边等苏太公。石青却十分感兴趣,伸脖子叫了句“师爷爷吃饭了”,便盯着她问:“什么事啊?说来也叫我喜喜。”
苏一不说,“与你有什么相干?便是说了,你也不欢喜。这是我和沈三的愿望,这会儿成真了,欢喜的自然是咱们两个。”
苏太公摇摇着身子进灶房,正听到苏一说的这句,坐下拿起筷子就瞧着她问了一句,“什么欢喜?”
苏一端起碗来吃饭,露出一对眼睛看苏太公。半晌搁下饭碗来,与他说:“这会儿说了还有什么意思?自然要叫沈三看到,才有效用。你们也便别问了,没的冲了兴致,待会儿就没感觉了。”
她这么说,旁人还好说什么,只好不问罢了。只等吃过了饭,干看着苏一拉着沈曼柔急急出了院子。瞧着神神秘秘嘀嘀咕咕的,也不知暗地里捣的什么鬼。苏太公心里好奇,自个儿不好盯梢跟上去,自指派石青,“碗碟回头再洗,跟上去瞧瞧那俩丫头鬼鬼祟祟做什么去了。瞧明白了,回来与我说清楚。”
石青原没把这事儿往心上放,他师妹说与他没关,自然就不应该关心。但瞧苏太公想知道,也不能推辞,便应声偷摸摸跟了上去。一路上躲树后躲墙角,一气跟到了两人到南大街。
苏一急着带沈曼柔看到铺子,也未在意石青在后头的行径。而沈曼柔在跨过门槛看到铺子后,便如苏一所料那般喜得无可不可。便是嘴也拢不上了,问她,“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个?竟瞒得这么密实,怎么不早点叫我知道?这下好了,咱们再也不必坐吃山空了。只要有事做有钱赚,旁的还怕什么?”
苏一往小杌上坐去,指尖在桌沿儿上打蹭,“可不是我弄的,我哪有这本事。”
“那是谁?”沈曼柔亮着神色坐去苏一对面,问完自个儿也便想到了。她抬手捂面笑起来,这王爷可真是一等一的大好人了。心里无门第偏见,对苏一掏心掏肺。可她笑的,是早前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实在是不能不笑。
笑罢了,放下手来,又看着苏一道:“好容易成真,也不必等了,咱们待会瞧瞧日子,挑个最近的吉利日子,便开铺子罢?”
苏一也是这么打算,自然一拍即合。余下又商量开业的事,想着怎么也得办得隆重些,好吸引人都过来。以前在她们手里定过首饰的,这会儿拉拉兴许还能是回头客。鞭炮是少不了的,还得备好茶好水好点心。正衬铺子里的摆设装饰,叫她们瞧出满意来才好。
商量妥当,苏一和沈曼柔自要出去买东西。跨着门槛出铺子,便撞上了要过来铺子前猫着一探究竟的石青。不过隔了三五步,他偏还一脸被抓稍的露陷表情,明明叫人看见了,还装做没叫人看过一样,转身就走。
苏一喝住他,往他面前去,抬头瞧他,“爷爷叫你来的?”
石青撒不来谎,便冲她点了点头。心里想着不知有没有什么影响,又听苏一说:“既来了,帮着干活吧。”
干什么活呢,不过是买东西拿东西。平白被人当了苦力使,还不知道人这是要做什么。后来知道了,是要开铺子。明儿便开业,说刚好是吉利的。开的还是金银铺,都做些金银宝珠的生意。瞧着就叫人眼花,只看得到白花花的银子。
石青不懂那些穿金戴银人的日子,但瞧苏一忽开起了这样的店,也知道是富贵生意。他也不想只在家做饭洗衣,那都是小活儿,三两下就干完了。苏太公疼惜他,没收回西郊那三分田地来与他耕,他便也想来这铺子做伙计。
苏一也觉确实缺那么个伙计,帮着烧炉子做饭洒扫,再帮着送首饰,大是能省她们不少力气的。因就留下了,说给他一月半吊钱做工钱,不做那让别人干白活的事儿。
石青却不要,说:“给我吃住不是钱么?还算计这些个?”
沈曼柔也是这话,“一半分给东家,一半你便留着。咱们倘或要用钱了,自从你手里拿。”
这可好了,请了两个乐意打白工的,苏一乐意,笑他们,“傻气。”
真傻气么?他们心里都知道,谁也不会赖了谁的,还怕给不给工钱?他们两个都是住苏家吃苏家的,便是不要工钱也使得。这会儿不分家了,搅和在一块先干生意。生意红火了,才有的钱分呢。否则啊,便都是白想。
三人把东西置办妥当,次日便鸣炮仗摆茶水糕点,开了铺子。茶水糕点一应都是不需客人付钱的,只用作招揽。倒是瞧见了不少往前的客人,攀谈起来,还有人问王爷的,可都记得去年有三个月的时间,王爷都是呆在陶家金银铺的。
那时的姑娘家,也有不少出阁嫁了人的。发丝尽数绾了上去,戴个鬏髻。这也是近来才时兴起来的首饰,富贵人家戴金银的,穷些的便戴竹篾的。姑娘家的不戴这个,仍要半截发丝披肩或编辫子的。
说起王爷说起首饰,总没个完。说得尽兴了,就有要定首饰的客人,说:“我明儿差家里丫鬟送十两银子来,给你拔丝儿,再给我做个鬏髻。做好了,自付你工钱。”
苏一应下话来,又与大家说,“也莫瞧咱们穷酸,该有的料子都是有的。便是往前陶家铺子里没有的奇珍异宝,咱们这会子都能拿出一两件来。自带料子自然可以,恐费大伙儿的事。若是嫌麻烦的,又信得过我苏一为人的,用咱们铺子里的材料也使得。你们看得满意,便付了银钱,不必来回跑。”
这话说得大伙儿越发瞧着这铺子满意,只是还对苏一的手艺有疑虑。当初陶家铺子里毕竟有陶师傅,这会儿领头最大的不在了,不知小的单闯这行当手艺怎么样。总要瞧一阵子才放心,这会儿仍还是观望的多。苏一和沈曼柔也不着急,自慢慢从无到有地经营。谁家做生意也不是一两日就赚得钵满盆满的,总得要些日子。
铺子开张到第五日,是元宵佳节。满城满街挂满了各式灯笼,红熠熠点亮了满座城池。便是树上挂的,河里飘的,都是一盏盏烛心灯。苏一和沈曼柔合计,铺子刚开张不好关门,便仍是撑在这元宵夜里开着。苏太公也接了过来,想着晚上陪他往街上看花灯去。
苏太公知道铺子这事儿后,自然细枝末节都问了一番,听苏一说是王爷开的,也没说什么。他倒不是不想说什么,只是瞧着苏一和沈曼柔欢喜这事儿。若是阻了,免不了要叫两人伤心。便想着,是王爷就王爷吧。给谁干活不是干,横竖都是拿钱卖力。但凡苏一和沈曼柔不想干这个的,他也就把她们留在家里了。可这两个喜欢,又有什么法子。石青也爱跟着凑热闹,也就随他们了。
苏一拉着苏太公出去看花灯,便留了石青和沈曼柔在铺子上看着。这会儿两人也是极熟,说话做事不做太多防备。沈曼柔练手艺练得手酸,便趴去了熏笼上,与石青说话。
说的也都是无关痛痒的闲话,互讲起自个儿小时候的事情。他们是完全不懂的两种人,一种从未有过家,飘了二十来年。另一个呢,却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在自家府上走走,多去的也就是城里那些休憩供人耍玩的园子。再是去去茶馆听听戏,也便没有别的了。
石青说:“太无趣了些。”
“那是。”沈曼柔换了条胳膊在下巴下压着,“不比你们风流潇洒,快意恩仇的。我也过腻了那般日子,所以不想再回去。这会儿就好,叫我这么过一辈子也愿意。”
“那你不要男人了?”石青作为跑江湖的,说话难免直接些。虽然周安良一直没给沈曼柔写放妻书,但是石青和苏一连同苏太公对这事儿都达成了共识,沈曼柔和周家大是没什么关系了。不过等着那一纸休书,给了就算两清,再不往来的。
沈曼柔听了石青的话,自想了一会儿,说:“不要了,没什么意思。”
石青挠挠后脖,“我还想娶媳妇呢,可惜我什么都没有,没人要我。就是赘给人家,人家也不要。你瞧,师妹就是这个样子。”
沈曼柔抿唇压住笑,看着他:“你想娶媳妇,便随意谁都可以么?你还没开窍呢,得遇上那么个叫你心里惦记的,就想跟她在一处,那才好。随意抓一个成了亲,有什么意思?”
石青想了想,正要说话,忽见一人从屏风后闪了出来。布袍灰幞头,满脸怒气。只见他叉下两腿大呵一声,开口就骂,“你个下作的娼妇!我说你怎么不愿随我回去,原来这处养着野汉子呢!今儿叫我抓个正着,看你什么话说?不要脸的娼妇,随我回去,今晚就活埋了你!”
石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这人几步冲到沈曼柔面前,抓了她的发髻就拖她下熏笼。那发髻绾得松,一把叫他抓个四散,落下大把发丝。沈曼柔被他揪得尖叫一声,抬手捂住脑袋。还手是不及了,只叫他揪着头发往外拖。
头上疼,脚下又要赖着步子,她便尖声喊叫,“周安良,你放手!”
这是最无人道的欺凌,便是江湖上打打杀杀,也没瞧见谁对一个柔弱女孩子如此。石青又听沈曼柔叫“周安良”这名字,自然知道他是谁了。这是个畜生,也不必留着。他下炕抄起地上的杌子,直接摔在周安良的背上,并一脚把他踢开去,后背撞在屏风上。又听“嘭”地一声响,见他连人带屏风一起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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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气
沈曼柔脱了周安良的手, 也顾不得头皮上扯裂般的疼痛感,立马便躲去了石青的身后。凭她自己,被周安良打死了也还不上手。她又怕周安良再跳起来薅她, 可再经受不了一遍了。好在石青是有身手的,这会儿靠得住,不能叫周安良一尽欺负了去。
石青这会儿也是气哼哼的, 站在周安良身前,把束起的头发甩去身后, 冲他说:“你也不打听打听, 这是谁开的铺子, 就敢到这里撒野。我今儿打死了你, 也没人敢往衙门上替你申冤去。那些骂鸡骂狗的话,你再说一句,我叫你马上去见阎王爷!”
周安良还跌在屏风上, 腰际生疼,也未爬起来。石青那一脚有多少力道, 他尝得出来,不是寻常人能有的斤重。便是要撒泼耍狠, 也总要看看对家是什么人。这会儿是占不上便宜, 怕他真打死了自己,猝着神色从屏风上爬起来。心里要骂,嘴上却咬得死死的。
他扶腰吸了口气,往后退步子,又好声好气起来, 与沈曼柔说:“刚才是我一时急热上脑,糊涂了,才下的重手。你不要放心上,随我回去吧。今儿元宵节,家家团圆,我正是接你来的呢。”
沈曼柔这会儿恨毒了他,自己长了这十来年,没受过人一巴掌,今儿却叫他打了。要不是石青在,怕还不知怎么折磨她呢,兴许死了也未可知。她听周安良说这话恶心,狠啐了他一口,“这辈子我便是死外头,一具全尸也不要,也不会再跟你回去!早叫你把我一封休书,不知你安的什么心,拖着我在你家受罪!”
石青在她身前直挺挺站着,周安良不敢驳半句话。他也不傻,知道自己才刚那手下了,沈曼柔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但他也不想放她逍遥,偏要绑着她!有什么委屈气受的,都一起受。只要他一天不写休书,沈曼柔就一天是周家的媳妇儿。
今儿也是他好心来请,没想听到她与一汉子说那些个不要脸面的话。气急冲了脑子,才不顾一切上来打了她。好好的事儿成了这个样子,不回去就不回去罢,他自个儿回去就是!
不与沈曼柔分辩,周安良便转身要走。石青这会儿倒机灵了,几步上去揪了他衣襟,提了回来,说:“既上了门,怎好就走?那放妻书的事拖了不少日子了,也省得咱们再上门讨你要去,今儿就在这里写了吧。”
周安良一副秀才的弱身架子,不比石青来得健硕。可对这事也不能没有微词,蹙了眉与石青说:“这位爷行事说话总要讲些道理,不能胡搅蛮缠不是?那放妻书从来都是两口子商量好的,定了和离夫家方才给写。眼下我并没有和离之意,怎好强迫行之?不知您什么用意,非要拆我们夫妻二人,让曼柔做弃妇。你又说咱们,莫不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那可是丢脸面的事,您可想好了说。”
石青哪管他说这些个,管他正理歪理,横竖今儿放妻书是要留下的。他也不与周安良斗嘴皮子,直接拎起卷头案边,叫沈曼柔过来,“替他磨墨沾笔。”
沈曼柔原还有些愣,听石青语气铿锵,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瞧着这事儿要成,她自是看到了希望一般。忙地去找了张干净绢帛,又挑了支狼毫小笔,磨了墨沾上搭在砚台上搁下。
石青朝那毛笔努努下巴,叫周安良,“甭废话,拿了快写。写完画押,我放你走人。你回去告诉你那老母亲,沈三再也不是你家的人。那宅子你也不能再占着,赶紧着收拾包裹滚蛋。多留一日,就叫王府上的侍卫往宅子上抄你们去!”
周安良被他施压逼在桌后,实在气氛。却不是打不过石青的,半晌憋出句话来,“你欺人太甚!”
“你知道就是!”石青沉声一喝,吓得周安良一跳,又说:“知道了就快写,待会儿少条胳膊少条腿的,还是一样要写。”
周安良愤恨,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无赖。瞧着比那苏一还不讲道理,但凡遇事不占理的,总要打得人让步。可这事是玩笑么?他叫写就写了!他扶腰梗着脑袋,偏是不拿那笔去。
然石青不是爱叽歪的人,看他不是很配合,忽抬手按上他后脑,一把把他脸砸在了案面上。只听“嘭”地一声,案面震颤,沈曼柔也被吓了一惊。瞧着就是很疼的,再看周安良抬起头来,鼻头也撞红了。
石青从旁盯着他,吐一个字,“写!”
周安良直起腰来甩脑袋,未有动静。他手又按上去,把他脸继续砸在案面上。这般直砸了五下,鼻下便流下汩汩鲜血,脑门也撞青了,满眼生虚。他在桌前打着晃,未让石青再上手,自己先扛不住松了口,说了句:“我写。”不写的话,这一晚必然得死他手里。
那便写吧,伸手去拿砚台上的毛笔。手腕无力,手上直打颤。笔尖落到绢帛上,一笔一划,打着顿点。忽又想起往前美好的那些时光来,在园子里赏花,在花下赋诗。掏心掏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后来到底是怎么呢,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他有许多不甘心,每一桩每一件,倒头来都得自己生咽下去。
沈曼柔呢,站在石青旁边瞧着他落笔写放妻书。眼眶里沁出眼泪,湿了大半。没有舍不得,不想从前。忽而觉得从此再无瓜葛,原是那么轻松快意的一件事。往后她便自由了,不需再受那些不该受的委屈。至于旁人怎么说,骂她荒唐也好,说她是弃妇也罢,也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看着绢帛上的字一个个落成,最后又印上周安良的手印,终于重重松了口气。仿佛怕那张绢帛飞了一般,忙伸手上去扯了过来,自一个字一个字吹干,生怕弄糊了一点。
周安良瞧她这个样子,挫败感从心底里升起来。这会儿杀人的心思都有,可他在石青面前连只蚂蚁也不能想碾死。只盯着沈曼柔看,骂不敢骂,忽说了句,“你就一点不念我的好来?”
沈曼柔看也不看他,拿着绢帛往后退身子,与石青道:“把他送出去吧,宅子还许他住一晚,明儿便赶紧走人。”
石青听话,也不与周安良费唇舌。他伸手就揪了他的衣襟子,直接拎了出铺子。到门外松手一搡,把他推出去,便铺门关了个紧实。外面瞧不见里面,里面也看不到外头。原觉得麻烦不已的事,不过也几下就解决了。照他石青想的,他不写,迟早也冲到他家叫他写。今儿他自己送来了,也省了事。
这会儿沈曼柔已将那放妻书吹干,仔细折叠放到了锦盒里收起来。她仍是披头散发的,收好了东西回来与石青道谢,说:“多亏了你,这事才顺当。若不是,还不知要再拖多久呢。”
石青豪气,“都是小事儿,他不写再折他条胳膊,他就写了。人都一样,没几个不怕打的。”
沈曼柔瞧着他,心里满是欣慰,又说:“瞧你平时憨,怎么刚才那般机灵,拉了他下来写放妻书,又想到宅子的事,还搬了王爷出来。”
石青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抬手摸了摸后脑,“也不是我机灵,这些不都是你和师妹惯常会提到的么?我想你们忒麻烦,真就等着他自己写放妻书。我早想过了,要是我,直接杀到他老巢去。可你们女儿家的事,我是不懂,怕想错了主意,才没说呢。”
沈曼柔笑笑,“今儿得谢你。”
“这不必,咱们什么交情。”石青说着想起她的头发,便又问了句,“你头上,还疼不疼?”
他不提没感觉,一提起来自然就觉出疼了。才刚周安良薅那一下不轻,头发也被他拽下来不少。头皮上麻辣辣的,想伸手去碰,却又不敢。嘶嘶出了两口气,便说了句,“也不知破皮了没有。”
石青顺手搬个小杌子过来,让她坐下,说:“我给你瞧瞧。”
沈曼柔自然是有男女大防意识的,但瞧着石青从来不往这上想,自己多想显得心思不正一样,便也就坐下了。叫他在身后拨开头发看了一番,开口问他,“严重么?”
石青手虚压她的头发,把头皮就尽数看了一遍。中间被周安良扯下来不少,就地方叫扯破了皮,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这样的得上药,只好叫她坐着,自己往后头拿药去。拿了药回来,在她头皮上一点点找着伤了的地方洒下去。
他一面洒药,一面说:“才刚他受了我一记杌子又受了我一脚,脸朝桌上撞了五下,不知鼻梁断没断,流血你也瞧见了,足够偿的。你若还不解气,我把他抓回来再锤一顿,继续替你出气。”
沈曼柔坐着不动,任他洒药面子,“足够了,再大的气也解了。还打他做什么,打残打死了都要吃官司,没得惹一身臊。就这样刚好,叫他吃这回教训。瞧着他那样子,也不该占着我那宅子不给。便是不出契子给他瞧,他明儿也得搬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不巧 明天就上车学驾照咯 所以更新都要往晚上挪了
☆、撵人
石青在她头上洒好了药面子, 又耐着性子一缕一缕将她头发理顺拢在手心里。手下动作轻柔,生怕再弄疼了她。见她自己不再计较,便也不替她攒着气了。心里想着, 这头发又要怎么弄呢,不能利索地绾起发髻来。梳子也上不得了,擦到头皮扯到头发都不是玩的。
他想了想, 问一句,“直接束起来罢?”
听这话是弄好了, 沈曼柔便抬手接他手里已捋成束的头发去, 说:“我自己来吧。”
总不好头发也要他梳, 自捏着一把发丝, 找了根红丝发带绑了一道。她这会儿是解决了人生一桩大事,心里松快,却也少不得要怏怏一回。依着熏笼坐下, 想想往前的日子,只觉得一年时间过得人老了十来岁。
因铺子叫周安良弄得有些凌乱, 石青便也没陪她再坐着,自去收拾了躺在地上的屏风, 又把卷头案整理了一番, 摆好杌子小桌。刚搁下手来,便听见开门声,越过屏风看过去,见得苏一和苏天公回来了。
苏一单脚跨过门槛进了铺子,就觉出了异象。打眼瞧见屏风, 只见中间扇页出现了裂缝,还有大面积碰擦的痕迹。绕过屏风便见沈曼柔双目放空地熏笼边坐着,头发松松在背后束了根发带。见她和苏太公进来了,正转了脸起身迎过来。
“花灯好看么?”沈曼柔一边说着一边接下苏一和苏太公脱下的御寒外衣,往里头挂去。
“都是那些,你们都看过的。”苏一随便敷衍一句,自然过去问石青,“怎么回事?我瞧着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这也能瞧出发生事情了?石青微愣一下,往沈曼柔那边瞧一眼,然后往苏一面前微凑,小声道:“姓周的上门闹来了,叫我打了一顿,逼着把放妻书写了。”
苏一听这话眸子一亮,“他便也就写了?”
“怎么不写?”石青直起身子来,“不要命么?”
苏一拍拍他的肩,给他摆了个赞许的表情。这事儿办下了,倒也不必再特意提说起来。大伙儿心里明白,往后不要再提那一家子才好。后续该处理的仍是处理干净,旁的也便不必往心上搁。嘴上絮叨,都嫌费口水呢。
次日天色一明,苏一就叫石青带着沈曼柔回了她家的宅子。铺子先她自个儿去看着就罢了,周家的事得让他们快些处理干净。宅子要下来,沈曼柔是卖还是回去住,还是空搁着或几两银子租出去,都随她自己的意。
都在镰刀湾,腿着过去也不要多少时间。沈曼柔原觉得这事儿叫石青插手也不好,苏一不合适,他就更不合适了。但昨儿个他已经插了手,眼下带着他便更合适一些。横竖叫她自个儿回去,她是不敢的。怕再叫周安良按到一通折腾,不死也得半死。狗急了能跳墙,他被逼到这地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好歹有石青压着,他翻不起浪来。
两人去到宅子上,敲门等人,半晌才见门开。周大娘双手扶着门扇,看到沈曼柔就是满眼婆娑,几欲落下泪来,忽上来一把捏住她的手道:“孩子啊,你可不要犯糊涂啊。好容易结的一家人,怎好说散就散了?传出去,名声多难听啊!听娘的话,好好儿回来吧,咱们仍一处过日子。”她今天没做豆腐出去卖,就特意等着她呢。想着再规劝一通,劝她回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