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博用力握着透明玻璃杯,水是烫的,可不足以暖心。
他一直以为没什么事能打击到她,她对什么都是永远漠不关心淡然处之的模样。
原来所有人又一样,在亲近的人生死不明时,再坚强也会脆弱。
洛飒回到家已经快九点,没想到俞钰在她家。
“洛洛,怎么这么晚?”俞钰正跟保姆一起帮她准备宵夜。
“跟朋友在外面吃饭的。”她把包放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倚在沙发里,忽的又看向厨房:“别弄宵夜了,我不饿。”
“喝点果汁吧,鲜榨的。”俞钰把玻璃杯递给她。
洛飒摆摆手,不想喝。
“喝点吧,这样宝宝营养才够。”
洛飒一愣,对啊,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她和蒋慕铮的孩子,她一口气把一杯果汁都喝了。
俞钰看着都难受,她说:“小五去了非洲,那边很多地方都没信号,你别担心,他是去谈生意的,应该很快就回来。”
“嗯。”
洛飒放下玻璃杯站起来:“我去睡觉了。”
走了几步又想起来:“楼下房间你随便睡哪一间。”
俞钰:“我一会儿还要回去,计划书还有不妥的地方。”邮件还堆积了不少。
洛飒点点头,叮嘱她开车小心点,就上楼去了。
俞钰正准备离开,没想到门铃响了,保姆不认识冯啸咏,冯啸咏自报家门后,保姆还是不敢开门,看向俞钰。
俞钰走过去,冯啸咏的脸清晰的出现在可视猫眼上。
冯啸咏上来后,看到俞钰也是顿了下,瞬间整理好心情,在客厅落座,他问:“洛洛呢?”
“在楼上,可能睡了。”
虽然已经分开二十多年,但他眼里有心事,俞钰还是看得出,她让保姆可以去休息了。
保姆去了自己的房间,客厅安静的针落可闻。
“到底怎么了?”俞钰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觉与蒋慕铮有关。
冯啸咏张张嘴,又感觉话无从说起,眼里全是悲恸。
俞钰压抑着情绪,低声说道:“冯啸咏,你说话呀!”
冯啸咏长呼口气:“小五小五他”
“他怎么了?!”俞钰眼睛都红了。
“他和程亦坐的那架飞机坠海了,现在都没找到他们人。”九天过去,所有人都不再抱期望,可是都没放弃各种搜救。
俞钰整个人都瘫在沙发里,眼泪唰唰的往下掉,心口绞着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有点力气,挪到冯啸咏身边,两手抓着他的衣领,“冯啸咏,你是不是让小五去帮你忙了,啊?”
冯啸咏没吱声,眼睛也是湿润的。
“你说话啊!”俞钰用力晃着他的领子,勒的他差点喘不过气,可他动也没动。
俞钰的眼神足以将他凌迟:“冯啸咏,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呢!你自己不想活想找死没人拦着你,你干嘛还要拖累小五啊!你知不知道,洛洛被你彻底毁了!你让她下半辈子怎么活呀!”
冯啸咏心里的自责懊悔没人能体会,如果可以,他真想用自己换回程亦和蒋慕铮。
俞钰压抑的哭了很久,洛洛还怀着孩子,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跟洛洛去说,可是这样的事,又能隐瞒多久?
这种绝望的日子,洛洛要怎么熬下去。
想着,她眼泪又掉下来。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去啊,她怎么也不会带着洛洛去跟蒋慕铮吃饭,也许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楼上。
洛飒坐在床上发呆,她发了条信息给蒋慕铮:【明天我就要去医院产检了,等着你啊。】
信息发出去,她抹了把眼泪。
她知道他回不来了。
刚才父母的对话,她在楼梯口都听到了。
第七十八章
这一夜, 洛飒几乎没睡,枕头湿了大半, 以为自己哭的没眼泪了, 可想到他又贱又色的喊她洛洛,说她没给他安全感, 她的眼泪就不自觉又涌出来。
凌晨四点多, 她头疼眼花,再这样下去, 宝宝会出问题的。
她强撑着坐起来,去洗手间用热毛巾把肿的不像样的眼敷了敷, 又喝了小半杯温水。
再次回到床上, 她强迫自己入睡。
快五点时, 她迷迷糊糊的睡着。
没睡多久,又被噩梦吓醒,一身冷汗, 醒了后,再也睡不着。
五脏六腑都在牵着疼。
洛飒坐起来倚在床头, 对着黑黢黢的房间发呆。
飞机坠海的画面一遍遍放肆的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他当时害怕吗?
是不是还有许多话要跟她说?
她双腿蜷缩,把脸埋在膝盖里,很咸的东西滑入嘴角。
他老说她不爱黏着他, 早知道,离别那天,她一定会抱着他撒撒娇。
洛飒再次抬头时,房间的窗外有亮光。
天亮了。
今天她要去产检, 本来是跟他约定的日子。
她擦擦泪,去洗漱。
不知道四哥怎么知道了这事,一大早就给她派来了司机,还说医生也替她联系好了,她只管过去就好。
四哥的声音也是沙哑的,肯定跟她一样,彻夜未眠。
她连句谢谢都没法说出口了。
所有事情都交代完后,四哥还是迟迟未挂电话。
“四哥?”
那边像是犹豫很久:“洛飒,如果如果小五是最糟糕的结果,这个孩子你想不想生,我们家都尊重你的决定。在孩子和你以后的幸福之间,我们都知道,小五肯定希望你余生是幸福的。”别守着他痛苦一辈子。
他们特别特别想要那个孩子,但会尊重她的决定。
洛飒眼泪哗啦掉下来,她吸吸鼻子:“四哥,我怎么会不要孩子呢,我肯定会生下他,一个人也可以带大他。”
“我替我父母谢谢你。”
洛飒擦擦眼泪:“我们一大早讨论这个是不是不太吉利,他也许没事呢。”
她总是欺骗自己,他还是会回来的,只是去了一个没有信号的地方,也可能那个地方他一辈子也走不出去。
医院里过来产检的,大都是有人陪着,像她这样一个人的不多,特别是第一次来产检。
四哥说让四嫂来陪她,被她拒绝了,她现在一句话不想说,也不想见任何人,只想活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世界里。
蒋慕铮出差没赶上飞机回来,所以才没陪她来产检。
进了b超室,躺在床上时,她眼泪又掉下来。
还记得他问他可不可以进来看看,她说可以啊,他兴奋的一路都在笑,那个画面像是刻在脑子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突然又想起四哥早上的那句:我们都知道,小五肯定希望你余生是幸福的。没有他,她还哪里来的余生的幸福?
只有余生,没有幸福了。
幸福跟早就他一起走完。
房间里的医生看她一直掉眼泪,几个人对视一眼,唏嘘不已,耸耸肩,以为是哪个负心汉连孩子都不要了。
从b超室出来,又去排队抽血,后来抽了多少管她都不记得,头晕的不敢看,如果他在她旁边,肯定会想着法子逗她开心。
从医院出来时,她如行尸走肉一般,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与他相识不到八个月,像是走完了这一生。
坐上车,洛飒把b超单拍了张照片,发给蒋慕铮:【我们孩子的第一张照片,存好了啊。】
刚发送出去,又收到傅延博的信息:【我已经动身前往,别担心,把自己照顾好。】
其实她知道,这是傅延博给她的心里安慰。
要是他能救蒋慕铮,爸爸早就让他过去了,不会等到现在。
而他现在过去,无非是让她心里好过一些。
下午她正常上班。
到了单位,周妍第一眼就瞧出她哭过。
“怎么了?孩子有问题?”周妍小声问她。
洛飒摇头,挤出一丝笑:“感动哭的,第一次做b超,感觉挺神奇的,那么小一个生命。”
周妍就信了,因为她当时第一次胎动时,跟老公两个人哭的稀里哗啦。
她问洛飒:“你家那位出差还没回来?等着他请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