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外灰蒙蒙的,时不时有冷气吹进来,有点儿冷。
相比于外面的低气压,亭子里气氛持续下降。
萧茗与周莲蓉分东西而坐,两人谁也不愿先开口说话,周莲蓉因为先前的事特不待见萧茗,而萧茗却是懒得理她。
周莲蓉高昂着头,背脊挺得直直的,竭力在萧茗面前保持着高傲的姿态,无时无刻不保持着生人勿近,我与你不离熟的意思。
虽然这种姿态在萧茗看来,有种虚张声势的意味儿,这样的傲骄姑娘要与她相处和谐吗?
不,她一点也不想。
马车迟迟拉不出来,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周莲蓉强忍着发脾气的冲动坐着,萧茗越是沉着冷静,周莲蓉就越发的不爽。
‘哼!同样是走不了,装什么云淡风轻,乡野丫头装什么清高。’周莲蓉暗哼一声,对萧茗很是不满,拒绝了不起啊!有本事别进来避雨呀!
周莲蓉满肚子碎碎念,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看萧茗不顺眼,索性把脸扭到一边去,她哪里知道萧茗此时的心境,垂头不语,萧茗心底思量着这几日的不同寻常,昨日在广济堂坐诊的时候先后发现两个虎口有厚茧的男人。
当日事忙,并没有多想,今日细想下来,却豁然发现那两个男人是练过的,只有日日刀不离身的人手上打有握刀后的厚茧。
而且那两个男人强壮有力,特别是眼神锐利,盯着她就像是盯着猎物一样,眼神凶狠,有血腥之气。
她原本以为那人是山中猎户,现在想来,不尽然。
怕是针对她而来的。
上门,探虚实?
仇人终于寻上门来了吗?
萧茗手指一点一点的,心底止不住的跳动,她并不害怕,这仇恨来得太晚了。
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四周,泥泞的道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这样的天气不利于出门的吧!当然也更不适合跑路。
萧茗心底暗自发愁,荒郊野外的,她学那几招抬拳道真不够看的,希望这雨赶紧停了才好,至于周莲蓉,她不想搭理,也不能连累。
周家的车夫想要把马车给拉出来,可最终除了被淋了一头一脸的雨水,马车轮子仍是牢牢的陷在水沟里,车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放弃了先前的想法,快步跑进了亭子。
“姑娘,这马车老奴一个人实在是拉不出来,不如我去附近村子寻些人来帮忙,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等到了天黑就不安全了。”
车夫是周家的人,对于自家姑娘一直沿用着出阁前的称喂,不止是他,家里的奴才婆子们仍是尊称周莲蓉为姑娘,而不是刘夫人。
这个称谓在周家习以为常。
“快去快回。”周莲蓉无力的点头,若不是相信车夫是跟了周家几十年的老人,她都要怀疑人家是故意把车拉到沟里了。
若是在以前发生这样的事,周莲蓉定是一早就发作起来,今日她却忍了下来,虽然心里不高兴,却没有发作了车夫。这两年周父带着她管理生意,教了她不少道理,她早已不再是出嫁前那个嚣张跋扈、随意打骂下人的周家千金了。
得了主子点头,车夫不敢耽搁,冒着雨跑了,他得赶在雨水变成瓢泼大雨之前回来。
少了车夫吆喝马儿的声音,茅草亭子里除了头顶的雨滴声,就只剩下凉风一丝一丝的吹着。
“姑娘,你冷不,婢子去车里给你拿件披风披着。”贴身丫头翠萍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
“冷什么冷,你别来烦我。”周莲蓉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这么大的雨你就别添乱了,一边呆着吧。
良久,周莲蓉看着一直平静如水的萧茗,决定不能再让她这么好过下去了,于是开口道:“听说,萧茗惹上官司了。”
萧茗抬眼看了她一眼,不太能明白周莲蓉是什么意思:“也不算,只是有人冒充萧家的果子酒惹了事。”
“也是啊!树大招风,想要分一杯羹的肯定不少,所以说啊,这吃独食的总会被噎着的。”周莲蓉看着萧茗,打定了主意不想让她好过。
“这好的坏的都拿出来祸害人,人家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萧家的,一听是萧家管事就信了,最终受害的不都是给了银子的。”
“可不是谁都能像我们家一样,知道坏了就毁掉,可不像其他人,现在不少人还以为是萧家自己卖出来的呢。”周莲蓉噗哧一笑,眼神里有些得意。
现在市面上不就有流传是萧家自己卖假的嘛!
这个消息让亏了不少银子后的她安慰了点,谁叫萧茗这嚣张。
当初刘富顺酿酒她是一力支持的,还拿出嫁妆支持,她就是要和萧茗争一个高下,同为女人,她就不信比萧茗差了嘛。
可如今,她们的果子酒不成,她只得忍痛毁去,而不萧茗也没得到什么好,官司缠身,她也算平衡了点。
父亲说过,这就是商场,这就是竞争,不关乎人情,在一切上打倒对手,立足自己。
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吃用皆是最精细的,做事也是一样,要么不做,做了就得必须做到最好,若是不成,宁愿毁去。
萧茗瞄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周莲蓉,这姑娘怎么回事?难道你不知道她家老公都干了什么好事?
姑娘哎!你还太天真了点嘛!
虽然莫行宇被骗一事对萧家果子酒影响很大,她并不放在心上,等到一切水落石出,自会真相大白。
“银子嘛!谁不想有更多,只是得到的方式不尽相同。有些人用自己的劳动获取,偏偏有些人想要不劳而获,甚至于走捷径妄想得到一些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就是痴心妄想。萧家的果子酒,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萧家也从来不制止别人跟风酿制,这点肚量这是有的。”
萧茗看了一眼周莲蓉,慢慢的道:“只是做生意如做人,不欺、不骗、不害、真实、心诚、守信,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浅见,我只希望世道是美好的,所有人心底都一颗善念,这样世间就没有了欺骗,没有了痛苦。可是有的人总是喜欢千里走单骑,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
周莲蓉美目一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你什么意思,说谁呢?
总感觉萧茗是在针对他们。
转瞬,周莲蓉便要反驳,却发现萧茗的目光盯着远处,周莲蓉回头,顺着萧茗的目光看去,却看见道路上走来三人。
雨下,三人带着斗笠,身上披着蓑衣,头低着,让人看不到脸。
“姑娘,是吴伯找着人回来了……”翠萍指着来人高兴的喊,后半句却被周莲蓉的一个冷眼给卡在喉咙里。
吴伯离开时那里走的那个方向,而且三人里也没有哪个像吴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