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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过十七岁生日了。”早餐时,天和说。
    关越从报纸后抬眼,看了天和一眼。
    从天和到伦敦后,两人的生日一直就是私下在过,今年天和送了关越一辆从德国定制送来的奥迪r8,并亲手设计了车的内饰。开兰博基尼出事后,这是关越第一次亲自开车,有效地缓解了再摸方向盘时的紧张感。
    “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想要什么?”天和认真说。
    “这么多年里每一次我送你东西,”关越说,“并没有发现你不喜欢的情况。”
    天和说:“其实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只要在生日蛋糕上许的愿望能成真就可以了。”
    关越:“你又不告诉我许的什么愿望。我怎么知道?”
    天和吃完燕麦粥,喝了咖啡,一本正经地答道:“你肯定知道,因为我每一年许的愿望都是一样的,就是和你在一起。”
    关越:“我没有要走的意思,我研究生还要读一年。”
    关越起身,送他去上学,天和在车上朝关越说:“哥哥,你有想过我们以后的生活吗?”
    “什么?”关越有点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点茫然地看着天和。
    天和没有再重复,关越回过神来,说:“没想好,怎么了?”
    天和朝他挥挥手,去上学了。
    过了几天后,关越有点恼火地问天和:“你最近到底在想什么?”
    天和说:“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开。”
    关越说:“我答应过你,不会的。”
    天和想了想,又说:“我们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吗?”
    关越疑惑地说:“你到底是怎么了?不想回国吗?现在没必要想这个问题,你愿意交给我来决定吗,由我解决,你会满意的。”
    天和说:“不……我只是觉得……”
    最后天和老实道:“我害怕失去你,万一哪天你不理我了,我要怎么办?”
    关越顿时就有点坐立不安,却没有说“你还有闻天岳”之类的话,第一时间只是茫然道:“我什么时候说了要走了?”
    天和尝试着像与天岳沟通一样地告诉关越:“我想,一直像现在一样,我们一起生活。”
    关越的脸瞬间就红了,天和又坦然道:“未来不知道会是怎么样,但我已经觉得,我离不开你了。”
    关越听到这话时,明显被击穿了从小到大受的“克己复礼”的底线,“我离不开你”这种话,不该是这么说的吧!更何况,还是一个同性恋的弟弟对着自己这么说,当即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在他的家庭里,是非常不习惯表现出“我很在意你,不想和你分开”这种情绪的,父母亲只要当着他们的面,连说话也很保守。
    漫长的沉默,关越快要无法呼吸了。
    考虑来考虑去,最后关越也不知道如何作答才是标准回复,只得紧张地说:“知道了。”
    天和又问:“这意思是答应我吗?”
    关越收起报纸,有点不耐烦,借以掩饰内心山崩地裂般的情愫,答道:“是的!是的!”
    片刻后,关越又道:“我……”
    天和倒是很镇定,现出无辜的表情,带着询问之色。
    最近关越每天只要下课,第一时间就回家陪他,寸步不离的,查手机?随便查,除了晚上睡觉,双方都没离开过对方视线。怎么突然就开始这样了?
    天和说:“哪怕以后有嫂子,你也不会赶我走吗?”
    关越只得老实答道:“随便哪个女孩,我看都会吃你的醋。你觉得这样下去,有人会愿意嫁给我吗……我不是说我想结婚,我是说……算了。好了!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
    天和惊讶道:“怎么不会?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你被人抢走呢。”
    关越:“好了,快点吃,别总说这么肉麻的话。”
    天和:“如果没有嫂子,那你是不是就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关越:“!!!”
    关越快要炸了,而且听到这句话时,顿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生理反应,当场只想站起来离开,奈何又起不来。
    关越简直被天和搞得没办法,拼了老命,把话题朝另一个方向引,说:“你不想我谈恋爱你就直说。我最近没有谈恋爱,你要查我手机吗?”
    天和:“我从理智上希望你有个很好的家庭,但从情感上我不希望。不用了,我最近每周都查一次,顺便还帮你把卡关的手机游戏打通关了。”
    关越根本没法应付天和的这种组合拳,只得说:“嫂子什么的,再说吧。我不适合英国女生的期待。”
    天和还想说点什么,观察关越的表情。
    关越突然说:“无论怎么样,以后我们都生活在一起,不会扔下你。”
    “成绩单出来了没有?”关越说。
    天和给关越看成绩单,感恩节快到了,关越又问:“放假想去哪里玩?你自己定地方。”
    天和便开始选地方,佛罗伦萨或巴黎,关越打算自学数论,说:“放假你顺便给我讲讲数论。”
    关越家里是个大家族,父亲也与他的弟弟关正平,甚至堂兄弟以及母族前来托庇的亲戚们住在一起,大家族有大家族的烦恼,但从小到大在这个环境里生活,关越丝毫不觉得带着天和一起生活有什么问题,从小他也与关正平很亲近。
    天和观察关越,感觉得出关越今天话挺多,这代表他心情不错,他高兴的时候总会朝天和主动说话,并做出不少提议。
    关越确实不知为什么心情很好,尤其每一次在听见天和依赖他的时候。但混乱的思绪在他心里搅成了一团,他开始有点明白天和每一个表情与细节背后的暗流汹涌,但很明显,天和将这个定时炸弹扔了给他,自己倒是很轻松地跑了。
    将近一年时间,天和不再与关越一起睡了,但就在前往佛罗伦萨度假时,订的房间关越没注意,订到个带露台花园的观景房,房里只有一张大床,两人便在佛罗伦萨又重新睡到了一起。
    夜半时,漫天星斗,天和试着朝关越那边靠了靠,有点不好意思,想像小时候那样枕在他的肩膀上,关越却背对着他,天和便靠过去,抵着他的背睡觉。不多时,关越转过身,伸出胳膊,让他枕着。
    抵达罗马时,关越背着相机包,一手拿着摄像机,跟在天和身后。两人逛了下市集,又去电影《罗马假日》的沿途景点逛过一圈,来到喷泉前时到处都是人,天和看着许愿池,关越递给天和一枚银币,就知道他要许愿。
    “你许一个吧。”天和说。
    关越:“我没有愿望。”
    天和:“那你听我的,许一个愿望,就当成是你自己的。”
    关越拈着银币,彬彬有礼地看着天和,两人目光接触的刹那,天和一瞬间就知道,这么久以来的自我心理建设,其实全是自欺欺人。他是真的爱他,那是爱情,不是亲情。
    “没什么了。”天和有点沮丧,转身走了,刚转过身时,关越却认真地说:“我不想与闻天和分开,我许愿要保护他、照顾他一辈子,让他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说着,关越手指一弹,银币闪着光,划出一道弧,掉进许愿池里。
    天和的心脏刹那猛烈地跳了起来,关越从背后过来,搭着他的肩膀,两人慢慢地走在罗马街道上,彼此都没有说话。
    关越说:“这是我这辈子说过的最肉麻的话。”
    天和顿时哭笑不得,关越不解道:“你成天这么肉麻,都是跟谁学的?江子蹇吗?”
    天和:“你可以用法语、西班牙语、拉丁语说啊,这样就不肉麻了。”
    关越:“真没想到,谢谢你的提醒。”
    天和:“或者用山西话。”
    关越:“……”
    天和:“不过我不确定山西话这里的神能不能听懂。”
    关越:“又在嘲讽我,只要我把许愿池买下来,这没有太大区别。”
    天和:“许愿池你买不起,罗马政府就靠这钱过日子了呢。”
    关越突然用山西话说了句“老子有的是钱”,天和听懂了,顿时觉得很有趣,哈哈大笑,说:“再说一次!再说一次!教我说!”
    “不说了!”关越脸上带着笑意,天和一跃而起,骑在关越的背上,说:“快!我要录下来当闹铃!”
    回到酒店后,天和不住回忆今天关越许的愿,关越则躺在沙发上看他的数论,天和忍不住过来,一会儿弄他一下,一会儿用抱枕扔他,关越一直被打断,给了他一个威胁的眼神。
    “总统,来点奶茶吗?我喂你喝。”天和卷了份旅游传单当漏斗,正要去拿奶茶,关越忽然暴起,抓住天和,野蛮地揽着他的腰,把他按在沙发上,一手隔着衬衣捏他的肋下。
    天和一声狂叫,他非常怕痒,当即求饶,关越却不打算放过他,把他牢牢按住,天和大喊:“我不敢了!放过我吧!”
    阳光从露台上照进来,大蓬的鲜花开得灿烂无比,天和被关越压在身下,关越道:“你这个顽劣的小孩……”
    “help——!”天和眼泪都出来了,又哭又笑,拼命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挣不脱。关越按着他,威胁地低头看他,两人的脸距离不到五公分,静静地看着彼此。
    天和满脸通红,怔怔注视关越,气氛仿佛凝固了,关越忽然放开他,捡起地上的书,一个踉跄,到书桌前去坐着。
    天和躺在沙发上,侧头看他,关越无意识地转头,看了天和一眼,两人视线一触,便随之分离。
    我喜欢你。天和在心里说。
    关越翻过一页书,发现自己把书拿反了,调了个方向。现出有点懊恼的表情,有些话他总觉得自己不该说,却忍不住就出了口。
    “老子有的是钱。”天和自言自语,学着关越。
    “错了。”关越又把那些情绪扔到了脑后,朝天和认真地说,“老子有的是钱。”
    天和模仿了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关越起身,天和茫然地看着他到门口去穿鞋,说:“去哪儿?”
    关越:“去给你花钱,去不去?”
    天和赶紧起身,跟着关越出门。
    家里花园里的花谢了又开,雪化了下,下了又化,成年前的最后一年,天和渐渐觉得,在自己的人生里,仿佛又有什么不一样了。伦敦的夏天到来,成年的那天也快来了。
    但随着他成年的日子将近,关越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虑起来——他常常一语不发地看着天和,仿佛碰上了什么人生的难题,或者不停地在家里走来走去,在天和做课题时,弄得他心神不定。
    “我出去散散心。”关越被天和骂完以后,起身走了。
    “你去哪?”天和说,“就不能在家里好好坐着吗?”
    关越:“教堂。”
    天和:“今天又不做礼拜!”
    关越也不吭声,走了,天和怀疑地看了眼手机定位,关越确实去了教堂,还在那里待了快一个小时,搞定今天的课业后,满腹狐疑的天和正决定出门去找关越时,闻天岳的视频电话来了。
    “宝宝,哟,你要成年了啊,”闻天岳说,“不需要监护人了吧。”
    “我居然要十八岁了。”天和拿着手机,与闻天岳视频,走到客厅里,说,“以前一直觉得十八岁很远。”
    闻天岳:“这一年里没什么变化嘛,我过去陪你?关越说有事想找我商量,顺便也好久没见子蹇了。”
    闻天岳上一次来看天和是八个月前了,还是圣诞节在慕尼黑探望舅舅。
    “商量?”天和莫名其妙道,“商量什么?”
    天和确实想让二哥过来玩几天,却没想到关越先通知了他。
    “关于解除监护权的事吧?”闻天岳轻松地说,“让它自动解除不就好了,不过可别告诉他,我告诉了你,他让我什么都别给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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