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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令蓁和秦烟看了不到一会儿,就见秦烨身边的太监夏直送着那位贵气十足的夫人走下了赏花阁,怒气冲冲的样子,只是自持个好修养,不曾发泄出来。
    那二人迎面就正撞上了薛令蓁和秦烟,夏直眼睛一眯,露出个讨好的笑意:“给泰安郡主、七郡主请安。”
    秦烟摆摆手,看了眼那边的魏大夫人,不禁疑惑地望向薛令蓁。
    薛令蓁看清楚了那位夫人的穿着,阳溪魏家的金银错针绣法可是一绝,便笑道:“原来是魏家的夫人。”
    秦烟更不敢说话了。魏家的人,可是大哥的亲母族,自己还是别上前触了霉头。
    夏直道:“郡主聪慧。正是魏家的大夫人。”
    魏大夫人正眼在秦烟与薛令蓁身上打量个来回,忽然笑着行了礼,分外亲热地拉过了薛令蓁的手,那双手,虽还小些,也是温软如玉,十指纤纤,哪怕魏家自幼娇养出的姑娘也比不得。想起秦烨待她的特殊,魏大夫人皱了皱眉,对于魏家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薛令蓁给了担忧的秦烟一个安抚的眼神,眉眼一挑,露出几分兴味。
    魏大夫人目光闪了闪,从手腕上褪下个玉镯子给了薛令蓁,却借着替她戴镯子近身的功夫,冷冰冰地道:“泰安郡主好福气,小小年纪,竟能引得烨哥儿如此不着调。太子的丧仪之上,你和薛夫人不顾规矩偷闲躲懒,他竟也不生气。为了你身后的宋家和吕家,烨哥儿容忍下你这一次次的不规矩,可你也要为烨哥儿想想,可莫要再如此了。”
    这话说的,听起来自然是苦口婆心地为着秦烨好,若当真薛令蓁只是个七岁的闺阁娇女,早就被她一口一个不规矩给说哭了。还会以为秦烨是因着宋家以及和吕家的姻亲才对她好,背地里却在与自己的舅母埋怨她。这般一来,薛令蓁不对秦烨生了嫌隙才怪。
    薛令蓁反手加大力气将镯子硬戴回了魏大夫人的手腕子上,魏大夫人骨架子大,这镯子一下子扣了回来,坚硬的玉石硌得她手骨生疼。
    “我与母亲去歇息,正是烨哥哥的吩咐。”薛令蓁佯作天真地笑了,嘴角两个梨涡让魏大夫人看着心烦。“你说,我去将你这番话说给他听可好?”
    魏大夫人脸色有一瞬间的狰狞,揉着手腕,神色冷下,站起身来道:“不劳泰安郡主费心了。”
    夏直瞧着薛令蓁脸上的不虞,一个激灵,别是惹了这个小祖宗生气了,告罪再三,冷着脸将魏大夫人送走了。
    秦烟被魏大夫人那一瞬间狰狞的脸色吓呆了,才缓过神来,问道:“阿蓁,你没事吧?那是魏家的大夫人,你惹怒了她,她会不会找你事情啊?”
    薛令蓁摇了摇头,却也不便明说,看了眼还在那赏花阁尚未离开的秦烨与方姑姑,对秦烟道:“阿烟,你先回去吧,我去找一下烨哥哥。”
    秦烟本还想跟着去,一想起了秦烨那神情,点了点头:“你快去快回,那边我替你跟薛夫人和宋夫人说一下。”
    赏花阁中,秦烨心里余怒未消,眼神冰冷地望着手中的茶盏,显然已经被魏家惹怒。
    这小主子自年长后,她便愈发看不透他的心思。方姑姑担忧至极,想要劝解一二,张了张口,又不知如何说起。
    她四处张望一下,扭头正见一身素雅打扮的泰安郡主正踩着一条石子铺成的小道儿往这楼阁上来,方姑姑就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一时也顾不得疑惑薛令蓁如何找到这里的,连忙轻手轻脚地下去将她迎了上来。
    第45章
    方姑姑递上了手里的檀木编织嵌珠片四君子纹团扇,轻轻地给薛令蓁扇了扇风,叹道:“郡主您可巧来了,太孙殿下如今正生着闷气,只有您能劝得了他的脾气了。”
    她往上瞥了瞥,秦烨不知是在思量着些什么东西,有些出神,还未曾察觉出她们二人的动静。
    方姑姑捏了捏扇骨,唇角挂起苦笑,无奈地道:“您不知,方才魏家来了趟人,与太孙有了些摩擦。”
    她顿了顿,显得有些犹豫,便轻声说道:“您若是有主意,还是想着劝劝才好。魏家到底是太孙的母族。”
    薛令蓁眉头一皱,一双点漆眸子不经意地扫过面前垂首恳求的方姑姑的神色,最终停在了白嫩指上的戒子上的牡丹花纹,嘴角的笑容便显得有些冷淡了。
    方姑姑未见她脸色,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缓缓又拿起团扇替薛令蓁扇了扇风。这泰安郡主是个素来娇软可人的小姑娘,对自己也是十分亲近,想来是会答应下来。魏家到底是殿下的母族,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若日后殿下继位,对魏氏一族心存恨意,她如何对得起早逝的太子妃?
    “方姑姑,我先进去了。”薛令蓁淡笑着道了句,往赏花阁内走去。
    秦烨还以为是方姑姑,冷声道:“方姑姑,你先回去,不用再等我。”
    薛令蓁拿起团扇在他面前晃了几下,提裙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这赏花阁还是太子少年时修建的,素来是赏花纳凉的好地方。
    秦烨见是她,小姑娘白净的一张俏脸,嘴角甜甜挂着梨涡,弯起的眼眸里却漫天的阳光星辉都拢入她眼中,一点一滴地撒进他心底里,驱走曾经数之不尽的阴霾与乌云。
    “蓁蓁?你怎么来了?”秦烨露出一抹笑意,见她随意地坐在对面有些凉意的石凳上,叫来了忐忑守在外面的方姑姑,让其送个软垫与一些糕点甜茶过来,虽面上还没多少笑容,可语气已经逐渐缓和下来。
    方姑姑面上终于露出一些放松的笑意,应了声,不一会儿就端着茶水点心和软垫来了。
    秦烨好笑地看着薛令蓁坐在凳上,颇有些幼稚地转着手中的扇柄,捻起一块水晶龙凤糕喂了她,顺手就将点心碟子推到了她面前。
    “今日丧仪,御膳房里准备的饭菜早早就做好了,不知是热过了几回的,太子妃虽有所照料,可想必你还是吃得不多。”
    薛令蓁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还真有些饿了的肚子,左右距离丧仪筵席结束,还需要一会儿时间。她张嘴咬下一口水晶龙凤糕,软糯筋道的糯米,还有枣子甜软的味道全部填满了口腔。
    两腮微微鼓起,越发显得小脸儿圆润可爱。秦烨眼神不禁落在随着她咀嚼的动作而起伏的两颊肌肤上,突然就想起了以前秦烟养在东宫里的兔子,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果然入手柔嫩。
    薛令蓁没觉得奇怪。她这肌肤生得软滑,宋氏这几日母性爆发,恨不得天天都要抱着她亲香几回。那爱逗她玩儿的舅舅宋定疆更是每回遇着了她,都要掐个脸蛋儿,才过了手瘾。薛令蓁反抗不得,也就适应了。
    秦烨看着自己的手,微微一愣,随即坐回了另一侧,稍有些不自在。
    秦烨耐心地看着她将两块糕点吃完,这才开口问道:“可是方姑姑叫你过来的?”
    薛令蓁点了点头,抱臂将胳膊放在了石桌上,笑眯眯道:“不止如此,我还碰到了魏家来的那位大夫人。”
    秦烨听到这句话,身形猝然绷紧了一瞬间,想到了方才在这赏花阁内,魏大夫人所说的话,心便有些忐忑。他微微侧过脸,垂下长睫,掩住眼底里发冷的目光。
    “她可曾对你说些什么?”
    薛令蓁想了想方才魏大夫人的话,道:“说烨哥哥你是为了我舅舅和我姐姐与吕家的姻亲才对我好的,也为了我这祥瑞的身份。还说我举止不规矩,让学乖些,别拖累了你的名声。”
    “那蓁蓁可是信了?”秦烨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变化,可他却觉得自己心里既是紧张又害怕,手指握紧又松开,似乎这样就能放松自己心里的不安。秦烨的目光极深,似是幽幽穿过了窗外的几棵树木所造成的昏暗光线,锁在了薛令蓁的身上。
    薛令蓁对此一无所知,摇了摇头,有些气鼓鼓的,不禁带了丝不满地对秦烨说道:“烨哥哥你就这般小看了我?我好歹也是谢先生教出来的弟子,如何看不出她耍出的花招?魏大夫人说了那番话,正是就是为了让我心存芥蒂,我疏远你……”她眨了眨眼,继续道:“我既然都看明白了,自然不会被她骗了去,让她如意了。”
    “再说了,我又并非是无知的,你待我真好假好,我难道还不知道?”
    秦烨忽地笑了起来,耳侧白皙的肌肤显得有些微红,心里仍在不断地涌越出欢喜来。只是想起了魏家,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方才方姑姑道还让我劝着些烨哥哥,莫要和魏家闹僵了。”
    秦烨低眸望着她,伸手揉了揉薛令蓁的发髻,“别操心了,我和魏家没什么关系。”
    秦烨岂会不知方姑姑对魏家的忠心?
    自魏家暗中得了太子病重的消息,就早有准备。魏大夫人一入了宫,就更是先与方姑姑取得了联系。如今整个东宫都在秦烨的掌管之下,方姑姑身为他问竹轩的一等管事姑姑,她的行踪,秦烨如何会不知,这般放任不管,不过是因为心中尚还有些希望,毕竟自小在宫中,方姑姑也照顾他许多。
    可自当方姑姑对薛令蓁说出那些话后,他就已经放弃了对方姑姑的信任。
    秦烨已经打定主意,此次过后,他会给方姑姑一笔银子,送她出宫荣养,若她想回到魏家,就随着魏大夫人一起回去,这样就好。
    薛令蓁又拿了块点心吃了起来,秦烨该如何做,想必他心中有数,也就不需要她再操心了。
    只是令她好奇的是,魏氏一族,几乎就相当于是阳溪的土皇帝,自前朝开始,他们在阳溪的名望甚高,甚至在阳溪一地,魏氏一族比朝廷设立的官府还要有权力。有了这个底气和数百年传承下来的底蕴,魏家人身上自有些不同寻常的傲气,又极重规矩名声。对于昔日上位不正的皇帝更是不喜,魏家上一辈的当家人直接拒绝入朝为官。
    当年太子为了李庶妃将魏家最看重的脸面放在了地上踩,而且明知秦烨对魏家不会亲近,魏家还派人上京为太子祭奠,以拉拢秦烨,这般讨好的作风可不像是魏家的人风格。更何况,魏家已经极有权势,有一个做皇帝的外孙对于他们来说,几乎不会影响他们的地位,相反如此低声下气反而会有损魏家的声望。这般百费心思可不寻常。
    薛令蓁望了眼秦烨,便好奇地问道:“烨哥哥,如今这魏大夫人上京究竟为何?”
    秦烨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桌子,伸手拿起薛令蓁面前的一块糕点,带着一点笑意地道:“蓁蓁,明明整盘糕点都是你的,却偏偏有一块被别人握在手中不还给你,你会高兴吗?如今魏家在阳溪极盛,声望更是盖过了皇族和朝廷,你觉得皇祖父会容得下他们继续旺盛下去吗?”
    薛令蓁默默地摇了摇头,只怕不只是皇帝容不下魏家的昌盛,就连秦烨也是容不下的。没有哪个帝王会喜欢在自己的领土上,有他人越过了自己。魏家前来,是向秦烨卖好,可惜被魏大夫人走了个错棋。
    这哪里是卖好?分明就是积怨来了。薛令蓁在心底忍不住吐槽,那边已经有个小内侍上前通传,筵席已经结束。
    秦烨点了点头,伸手牵过了薛令蓁,“走吧,我同你一道回去,也省的魏家多舌。”
    秦烨手掌宽大,正好将薛令蓁的小手扣在了掌心,薛令蓁第一次被他牵着走,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手指,弄得秦烨掌心传来一些痒意,按住了她的手的小动作,低声道:“不要乱动。”
    “好。”薛令蓁笑着应了声,便老老实实地由他牵着走。想起等一下魏大夫人的脸色,更是轻轻一笑,这下可让她看清楚了。
    用过饭后,东宫的正厅之内又恢复嘈杂,秦烨一直将薛令蓁送到了,看着她寻到了宋氏与云氏才放下心离去。
    魏大夫人不禁面色一沉。
    宋氏拉过了薛令蓁,“你不是出去散散步,怎么又和太孙殿下一起回来?”
    云氏注意到魏大夫人的神色,问道:“蓁蓁,那位夫人你可认识?”
    薛令蓁低头理了理裙摆,道:“我与烨哥哥是半路遇见的。那位夫人就是阳溪的魏大夫人。”
    “魏家……”宋氏抚了抚肚子,冷笑,“我说她神色不好,想必是在太孙那里碰了钉子,这才又看你与太孙亲近所以不顺眼了。也不想想魏家当年怎么对太孙的了。”
    云氏和薛令蓁无奈一笑,这宋氏直话直说的性子还真是改不了。
    第46章
    第一日的丧仪到了夜深了方才结束,那些宗亲重臣一一在与秦烨几个太子的子嗣行礼告辞,薛令蓁拍了拍跪的有些皱巴巴的裙摆,不禁揉了揉膝盖,还好有秦烟在一旁帮忙扶了一把,否则差点儿摔了。
    “阿蓁,你没事吧?”秦烟指了指薛令蓁的眼睛,她双眼已经有些红肿,强行催泪哭了这么长时间,眼睛周围的肌肤一碰就觉得疼。
    薛令蓁伸手碰了碰,对秦烟摆摆手,叹了口气,回去定要好好休息一下。
    同太子妃、齐侧妃几人告辞,她和云氏一人一边搀着宋氏出了东宫的正厅,一直守在东宫门外的珍珠、琉璃、雪松、雪槿和云氏身边的几个丫鬟忙上前接过了手。
    雪松心疼道:“郡主这眼睛也不知要几日才能好,跪了这一日,想必是累坏了,赶紧出了宫门,在马车上奴婢给您揉揉。”
    云氏苦笑道:“我算是见识到了宫里面的规矩大,一举一动都有内侍盯着,尤其是那个魏大夫人,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一旦咱们有些什么动静,她都能盯着,一脸不屑。真不知道,定疆在那边外臣中可是不是也这般累。”
    薛令蓁腹诽,还不是因为自己撞上她正难堪的一面,又向秦烨告了她的状。倒没想到,这位魏家大夫人的脾气大,心眼却跟针眼儿般的小。
    宋氏安慰云氏道:“你不必担心,兄长身子可比你我强健多了。”
    说话间,已经从原先走的近道出了宫门,小厮守着马车早在宫门守候着,周围其他人家的马车井然有序地排了几排,薛令蓁一眼就瞧见了陈国公府的马车。
    她余光一瞥,却见那厢魏大夫人也由丫鬟扶着从正宫门里出来,面色却更加阴沉沉的,一言不发地径直走向了魏家的马车,连薛令蓁几人就在不远处也没注意到。
    吕夫人此时也走了过来,比起云氏和宋氏的疲惫,她显得精神还好,笑道:“薛夫人的身体可还好?”
    宋氏点点头,扶着珍珠的手:“多谢关心……”语气带了丝笑意:“不过那位魏大夫人如何又这般动怒,连声招呼也不打。”
    吕夫人扇了扇团扇,忍不住笑了出来,索性就拿团扇挡了挡唇:“方才我留下同太子妃聊了几句,听得也不清楚。只知这位魏大夫人入京,连魏老太太也随之入京,只不过年迈,不曾入宫。方才魏大夫人又是以情动人、以理压人,道魏老太太思念外孙,想请太孙殿下有时间去看望看望她老人家。不曾想,太孙不给她留情面,当场就道朝政繁忙,不便出宫,只能等过一段日子再去看望。”
    当时在场的不止有吕夫人,吴太子妃和一些宗亲也在,一听这话,心中便明白是这刚入京的魏大夫人就把太孙给得罪了,连一些面子情都不给。等过一段日子,还不知道要等多久,魏大夫人都没想到,连魏老太太的身份都搬了出来,秦烨还能拒绝了。
    吕夫人意味深长地望了眼近一个月没见,愈发出落的娇俏的薛令蓁,不禁心底里暗叹,哪里都是般配,偏偏年岁小了些。
    吕夫人略有些模糊地只与宋氏悄声道:“三年孝期一过,太孙殿下也快十九岁了,蓁姐儿却也不过十岁,尚未及笄,不得成亲。届时,一些通房侍妾是少不得的。虽如今有太孙克亲的名声,可以暂时拖延一些时间,但为了东宫的子嗣,皇上不会拖得太久。”
    宋氏面色忍不住一白,既然从吕夫人口中知道这个消息,必然是太子妃透露出的,那就是皇上起了心思。
    可若让太孙一直等着蓁姐儿?宋氏微微摇了摇头,别说是皇家,就是普通人家也会在婚前在房里放一两个通房丫头。就算太孙愿意,皇上也不会同意。
    瞧宋氏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吕夫人倒有些后悔,日后再说此事也不迟啊。她安慰宋氏道:“此事也是说不准的。总归还有三年的孝期要等,不必着急。”
    宋氏笑了笑,不禁握住了薛令蓁娇软的右手,感激地对吕夫人说道:“此事还是多谢您提醒了。”
    吕夫人爽快道:“咱们两家是姻亲,我也喜欢蓁姐儿这孩子,可别再说话这么生分了。夜深了,我叫樘儿叫些人来送你们。”
    宋氏又道了谢,待吕夫人走了,她也仍未松开牵着薛令蓁的手,直到上了马车,还有些心不在焉。
    “阿娘,您这是怎么了?”薛令蓁直觉吕夫人说的话与自己有关,不禁问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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