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祁野火急火燎的拦了一辆计程车往猫儿胡同去。
如今他已替宁叔叔在新区添置了三室两厅的公寓,老宅子闲置了下来。
虽然祁野忙得几乎见不到人影,可只要回冬城,他一定回猫儿胡同隔音不好暖气不灵的老房子住上几晚。
至于原因…懂的人都懂,不懂的人也不关心。
正是晚高峰时候,计程车堵在了西二环上寸步难行,祁野一路上脑子嗡嗡嗡的无法正常思考,身体也因情绪激荡在不停发抖,这会儿他盯着完全挪不动步的车队,眼睛发红布满血丝。
他等了一年多,他等不下去了,再也不想等了。
祁野将身上的几百现金都给了司机,火急火燎的在大马路上下了车,他一路往猫儿胡同狂奔,不巧又遇上十字路口的红灯。
这个红灯特别长,运气不好的时候得等上90秒,以前刚上小学时,祁野没过世的妈妈每天都在这里等他,陪他一起过马路。
妈妈每次都会从单位带回来有些小零食糖果给他,那会儿他嘴里含着甜甜的糖果,觉得90秒很短很短,一颗糖没化完就过去了。
而妈妈过世后,他总觉得这个十字路口的90秒漫长到令人绝望。
就在他等红灯的时候,周遭的人群发生了轻微的骚动。
大家纷纷仰着头惊呼:“下雪了!”
这是今年冬城的第一场雪,降临在他生日这天的向晚时分。
冬天的夜来得急,此刻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只有细碎的雪粒在暗淡的天光里飘洒着。
对面的红灯明晃晃的亮着,红光糊成一团模糊的影子。
等待过马路的人越积越多,他们欣喜又忙碌的抬头看这场迟来的初雪,祁野被氛围所感染,也鬼使神差的抬起头,冰冷的雪粒落在他睫毛、脸颊、鼻尖、嘴唇上,片刻就化了…
雪粒是冷的,他的脸从最初的滚烫到渐渐变冷,他开始担心,如果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
如果不是黑黑回来…
祁野打了个哆嗦。
红灯开始闪烁,熄灭,绿灯亮起。
祁野第一步还没迈出去,他的左手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那人的掌心滚烫,灼人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单衣传到他手腕上,一点一点温度蔓延而上,几乎要将他心里的积雪都融化了。
周围等红灯的人群开始移动,从他身边匆匆走过,天上的雪也在飘洒。
这个世界,似只有祁野和他身后的人是静止的。
祁野没有回头,那人也没再上前一步。
祁野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转瞬间,一个温暖的存在包裹住他整个肩膀和后背。
是身后那人把捂暖的风衣披在他身上——
“大冬天的,怎么穿着单衣就出门了?”
那人的语气捎着笑意,言语间不落痕迹的温柔和关心像曾经无数日夜一样将祁野淹没。
“出门太急,忘了。”
祁野觉得自己太丢人了,对方如此淡定,他的声音却似带着哭腔,抖得厉害。
“真是的,生病怎么办?”
“像以前一样呗,你照顾我。”
说着,祁野反握住黑黑的手,他暗暗使力似在确认对方存在的真实性,黑黑也没乱动,等他一点点自己去确认去肯定。
直到十字路口的绿灯又变成红灯。
祁野终于转了过来,黑黑微笑着看向他,两人之间隔着初冬的细雪。
黑黑看祁野一双眼睛红通通的,笑得更得意也更温柔了:“久等了,二十岁生日快乐。”
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蛋糕盒子,那是他刚取回来的抹茶千层。
祁野深吸了一口气:“你也是,生日快乐。”
他抬起了头,细雪落在眼角,融化成一串滚烫的液体。
黑黑温柔的将比他高大的青年揽入怀里,对方也很配合的,俯身低头埋在他肩膀上,用他的衣服拼命擦眼睛。
“这么委屈?一见面就哭唧唧的,还长不大呢?”
祁野咬着唇没说话,他当然委屈,这一年多来他连辣椒都不敢沾染半分,就怕辣着辣着眼泪流出来止不住。酒也不敢喝一口,就怕醉了说出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真心话。
可是刚一见面,他就再憋不住,哭得像个受了大委屈的小孩子。
“行了行了,长不大也无所谓,以后我宠你。”黑黑拍着他的背,说话的热气缠绕在祁野被冻红的耳尖上。
现在的黑黑有呼吸有心跳,身体也是滚烫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祁野在他肩膀上点头,反客为主的将黑黑搂入怀里,比他抱得更紧也更深。
祁野对自己很无奈,明明早已下定决心,要成为保护对方宠对方的人,可久别重逢却是先哭的一个,还哭得溃不成军。
果然啊,眼泪不能憋太久,会决堤的。
“黑黑。”
“嗯。”
“这一年多…只有我一个人。”
黑黑无奈又温柔的笑:“那可怎么办?这辈子,我们都只能是一个人了,对吧?”
祁野终于笑了:“说得也是。”
他在黑黑的唇上落了个深深的吻,嘴里都是眼泪,咸咸的。
黑黑喉结动了动,将他的眼泪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