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时雨坚持亲自照顾他,她庆幸汶山王不用醒来,要不然这浑身的伤口结痂,又痛又痒,坐立难安,还是这样睡着比较好。
她白天沾着清凉的药汁,轻轻擦拭汶山王的全身,不放过每一处角落,到了晚上又换几盆热水,将他从头到脚擦洗干净。有太监来试探性地代劳,都被她婉言谢绝了。
这几日是连绵不断的阴雨,屋檐上滴滴答答水声连连,整个青鹫宫都格外安静,安静得能听到汶山王平稳的呼吸声。贺时雨正在给他洗头发,她将汶山王的头小心翼翼放置在柔软的枕头上,长发垂下,一直垂到盆里,温水里拌了活血化瘀的药油,散发着好闻的药香味,贺时雨动作无比轻柔,一掬掬撩起水来,漂洗心上人的长发。她又不时地将十指插进他的发根里,按照太医的叮嘱轻梳按摩,重点按捏数个大穴。
她那么耐心,那么温柔,仿佛手里捧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也许是她做的太好了,熟睡的汶山王,嘴角竟然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可能梦见了美好的事情吧。
她一边希望心上人尽快康复,一边又期望他能多休息一会,就这样睡着,不要再那么急匆匆地去鞠躬尽瘁。
幼帝借着这次兵变,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在南宫公主的辅助下,尽可能地出面处理了大部分军务政务,虽然紧张,但也算是给他自己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获益匪浅。
后来多多少少还是有流言传出,说云南王忽然节节败退,并不是朝中那些将军真的鼓足了劲儿去打叛军,而是公主的秘密死士们潜入了云南王身边,做了非常恐怖的事情,将云南王和其一众党羽以不可告人的手段控制住了。
公主身边的阉人沈如意,就像权贵们头顶恐怖的阴云,成为了一个不可说的可怕人物。
不管怎样,京城百姓最关心的,还是汶山王和贺家小姐的大婚典礼到底何时举行。毕竟茶楼酒肆的说书人,京城几大戏班子,都争先恐后地演出汶山王抗敌,而贺时雨在民间愈演愈烈的编排中,成为了美貌智慧力挽狂澜的奇女子。
这样一对传奇人物,怎么没办婚礼呢? 百姓们可不干了。
汶山王终于顶不住百姓舆论的压力,宣布国家刚刚经历战乱,战死的将士们尸骨未寒,为表敬意,会将婚礼延期到明年举行,在此期间,还请百姓们休整,劳作,以建设家园,巩固国防为主。
他并没有料到,这一年的所谓延迟,彻底激起了京城百姓自发庆祝的兴致,第二年的婚礼堪称本朝建业以来最盛大的仪式,四方百姓张灯结彩,夹道庆祝,几乎把迎亲的队伍挤到天上去,那一晚,宫中宴会的礼乐声,都被墙外百姓高歌载舞的声音湮没了。幼帝大手一挥,干脆停了宴席,携汶山王夫妇,公主,文武百官都站到了城墙上,朝城中百姓挥手致意,百姓们彻底沸腾。
很多年后,汶山王大婚的故事,依然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旧事,讲给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听。
在婚礼之前,汶山王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两件重要的事。
一来,公主竭力劝说汶山王留在京城,辅佐朝政,汶山王几经思量,又和贺时雨认真商量之后,二人还是决定回到川蜀,回到汶山郡。汶山王希望能好好治理蜀中,尤其是处理好西南夷和汉人的关系,建立平等的制度,鼓励贸易往来,严厉打击贩卖人口,苛捐杂税,希望能在有生之年,造福川蜀人民,化解汉夷世世代代的仇恨和误解。
二来,汶山王没有忘记当初的承诺。
他找到了赵克的下落。
贺时雨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她早就不想找赵克了。但今生今世,如果能解开这个谜团,才算没有遗憾。她六神无主,但还是强作镇定,和汶山王一起坐船南下,去拜访那个神秘的青年。
她很奇怪,但是不好意思问,为什么自己的夫君看起来,完全没有吃醋呢?
十天后,二人总算来到了一个安宁祥和的小镇。
小镇虽小,却有一处神秘的豪宅,豪宅有两位神秘的主人,镇民们都不知道她们的来历。
豪宅主人显然早就接到了汶山王的拜帖,只见远远地,一位红裙美人正站在大门口迎接。
虽然隔得远,但那女子身姿挺拔,体态昂扬,浑身上下散发着自信和气势,只是肤色看起来有些深。
直到马车驶到门口,贺时雨都不敢接受事实。
这位美人,不是云雨楼的楼主又是谁?
贺时雨几乎晕了过去。
云雨楼楼主施施然下跪行礼,拜见汶山王和贺时雨,又说了一堆客套感谢的话,感谢汶山王和公主给予的便利,对汉夷通商做出的努力,希望王爷帮忙问候公主,又夸了夸汶山王妃有勇有谋,远超一般汉人女子……
贺时雨手心早就被汗浸湿了,那些客套话几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只听进去一件事,楼主的爱人赵克早已在大堂恭候,备有茶水糕点侍奉……
贺时雨木然地被汶山王牵着手,走进了豪宅里,她整个人都软了,要不是汶山王臂膀施力,她恐怕早就瘫了下去。
大堂里,一人正毕恭毕敬地跪着,汶山王出声免礼,那人款款起立,扬起头,不卑不亢地正视着汶山王夫妇。
“ 民女赵克,见过王爷,王妃。”
声音还是那熟悉的,刻在脑海里的声音。温柔而低沉。
脸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一抹无悲无喜的轻笑。
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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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这挺拔削瘦的年轻人,穿着花样朴素却质料高贵的女装,仔仔细细梳着干练的发髻,她,是一名女子。
“ 王爷,王妃,请用茶。”
云雨楼楼主将茶碗递到了贺时雨面前,贺时雨才从无比震惊中回过神来,颤抖着接过茶碗。
“ 禀王妃,那日我向您说过,我有一位心上人,让我心心念念,忘却一切诱惑,便是她了。”
“ 你……你们……” 贺时雨结结巴巴无法讲话。
“ 王妃可是觉得我与赵克都是女子,竟然苟合,不顾人伦?”
“ 我二人情投意合,如挚友,如知己,亦相知相爱,我爱她,她爱我,绝不输给世间任何一对男女。真心至重,是男是女又如何?王妃重情重义,有勇有谋,王妃的义举亦令我二人深深仰慕,想必王妃不会如那世上迂腐虚伪之人,视我二人如祸乱,如妖邪吧?”
云雨楼楼主没有汉人那虚伪做作的一套,说起话来自信又直接,双目灼灼,尽是真情真意。赵克也望来一眼,二人心有灵犀,互握住对方的手,皆含笑看着贺时雨。
贺时雨仍在震惊之中,脑海中久久回荡着那句“ 真心至重,是男是女又如何?”
她仔仔细细想了一会,又想到自己早已不是清白之身,汶山王却从未过问一句,或流露出丝毫的介意,依然待她如初,待她如世间最难得的珍宝。
她忽然茅塞顿开,亦露出真心的笑容,一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来,好似露珠落在玉盘上。
“ 楼主所言甚是,问世间,能有何物比真心更贵重?若有真心,又何惧人情冷暖,艰难险阻?”
云雨楼楼主和赵克大笑起来,连忙呼唤小厮端来美酒小菜,四人开怀畅饮,楼主讲了许多海外的有趣故事,汶山王大感有生之年,一定要携妻去海外见识一番。
在回京的路上,二人临时起意,游览了许多名胜古迹,还微服参加了几次百姓的赶集庙会,好不快活,好不潇洒,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在日后的许多年里,二人都经常旁若无人地手牵手,仿佛他们还是那一对年华正妙,人见人羡的爱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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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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