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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一行一止,不像江湖人,更像训练有素的士兵。
    何况对于蛮羌人的弩箭,梁慎行研究过不少,得益于此,秦观朱也识得几把羌弩。
    秦观朱告知她的依据,魏听风缓缓点头,应道:“好,我会命人尽快找到确切的证据。”
    秦观朱道:“我需得走了……侯爷那边若是得知我失踪,一定会将此事归在魏家的头上。”
    梁慎行此人,懂得顾全大局,万事以朝廷百姓当先,哪怕自己身负重伤,第一反应也是要求“别走漏风声,教人借机挑拨”。可倘若敢祸及他身边人,梁慎行纵然现下隐忍不发,事后也必定要对方十倍偿还。
    魏听风道:“你放心,我会安排人先去芙蓉城报个平安。你……”
    方才秦观朱披着薄衫起身,领口轻敞,还能瞧出颈子上渗出一层晶莹光亮的细汗。他目光逡巡过去,猛地一阵清醒,忙挪开视线,回答道:“你伤寒未愈,再休息一天罢。”
    秦观朱想了想,应下魏听风的建议。
    她不想到了芙蓉城,病还未痊愈,届时非但无法照顾梁慎行,反而给他添麻烦。
    添麻烦……
    秦观朱细咀这句想法,阖了阖眼,兀地笑了一声。她与梁慎行夫妻十余载,不给梁慎行添麻烦逐渐成了她的习惯,她自是不忍麻烦梁慎行的,如今却给别人添足了麻烦。
    魏听风疑惑地打量她,“你笑了。”
    秦观朱笑意不减,“魏听风,你何苦来?我总在给你添麻烦。”
    “我愿意的。”
    他不假思索,忙说出了这句话,恐秦观朱心头不爽快。
    秦观朱听他回得飞快,一愣,唇角的笑容也快抿不住了,“你愿意甚么?”
    “我愿意,愿意你来麻烦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他舌头发僵,跟打了结似的,话都说不利落,好一顿才捋直了解释,“我的意思是,我答应过你,不再教你吃苦,决不食言。”
    因此,她即便是选择了梁慎行也好,他都愿意。
    秦观朱笑不出了,注视着魏听风,半晌道了一句:“傻瓜。”
    他已不知教她说过多少回傻,这次也不点头了,以免再让自己显得傻里傻气的。
    *
    午后,客栈的掌柜送来药汤和粥水。
    掌柜的不知秦观朱是梁慎行的夫人,见魏宗主对这姑娘如此上心,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便以为秦观朱是魏宗主的心上人。
    不过见样子,这姑娘貌似对魏宗主的心意还一无所知。
    他这个当属下的,吃魏家的饭,受魏家的恩,当然也要替魏家担心。魏听风老大不小了,还尚未婚配,他也急得五内如煎,眼瞅着宗主终于有了个心仪的女子,恨不能直接替魏宗主表白心意。
    见到秦观朱,他立刻露出一个谄媚的笑,邀功请赏似的跟她解释:“宗主有事外出,临走前帮秦姑娘煎了药,您趁热喝……”
    秦观朱道:“谢谢。”
    “哦,还有,您也饿了罢?这粥是魏宗主亲自下厨做得,他说别人做,怕不合您胃口,他自己来更妥当些。”
    这话里有三分假,碧如魏听风一句话都不曾说过,是掌柜的在添油加醋;自也有七分真,这药是魏听风煎得,这粥也确实是他做得。
    碗中粥色白淡,绵滑软糯,飘出淡淡的米香,因怕秦观朱吃得太寡淡,又着意添了粉内丝与翠色菜,看样子也熬了好些时候,才这般鲜香丰醇。
    秦观朱笑了一阵儿,不禁问道:“他怎还会做这些?”
    掌柜的不在江陵主家做事,对这些不太清楚。
    待用过药,喝过粥,秦观朱又躺下休息片刻,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天。
    她推开窗,见浓金似的橘色笼罩在这一方小客栈上方,微风中有了些许暖意。
    秦观朱披上斗篷,去外面独自散步。她仰着头去望高阔的天,浓墨重彩的霞光,入侯府之后,她还未曾有过这般闲懒自在的时刻,一时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秦观朱转眼瞧见墙头上立着一把木梯,她想起梁慎行,想起从前她越过这道墙,就能看到她朝思墓想的人,咬咬唇,扶着梯子攀爬上去。
    这面墙后自然没有梁慎行,她颤颤巍巍地站上墙头,远目眺望,一眼就望见辽阔的山川,以及山脚下成片成片的桃花林。
    她教那一抹如霞的颜色艳住,为了看得更清晰,秦观朱张开手臂顺着墙沿走过去,又要往屋顶上爬。
    这客栈的伙计出来牵马,见状吓了一大跳,喊道:“秦姑娘,你,你小心啊——!”
    他牵得马是啸雪。
    魏听风从外头回来,方踏进门,就听见这么一嗓子,慌忙顺着伙计的目光瞧去。
    秦观朱清瘦的身影立在屋脊上,风吹得她淡碧色的斗篷鼓翻涌动,人似一片摇摇裕坠的叶,仿佛再多些时候,便要随风化去。
    魏听风屏息,纵身飞踏上去,一把扶住秦观朱的腰,沉眉问道:“你做甚么?”
    秦观朱转眼看他,眉梢上都挂着浓秀的笑意,倒让魏听风一怔。
    她遥遥指着远方,“你看!”
    魏听风的视线从她的笑靥上挪不开,心思也全不在她指得方向上,只看她笑得眼似月牙儿,明艳又快活,“桃花开了。”
    魏听风呆愣地应声,道:“是。”
    她闭上眼睛,听见风拂过她的耳畔,细嗅着风中携来清淡的香,如此立了好一阵儿,甚么也不说。魏听风安静地陪在她身边,手扶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迟迟未曾松开。
    她浓密的睫毛轻颤,眼中浮现了些细碎的光,问他:“你能扶我一下么?”
    “怎么?”
    她抽出腰际穗红腰带,抬手系在自己的眼睛上。魏听风见状忙捉住她招舞的手,“我在这儿。”
    秦观朱目不能视物,有些胆战心惊的,愈发扶紧魏听风的手臂。
    她听着细微的风声,觉得新鲜又刺激,原始的野姓在血脉里流淌、沸腾,一路涨到詾腔里去,心脏在怦怦跳个不停。
    秦观朱抿唇,好一会儿才抬起左脚,摇摇晃晃的,始终没迈出第一步。
    她恍惚间想起好久之前,她也像这样,因着好奇爬过高高的屋顶,结果一脚不慎,骨碌碌摔下来。
    是梁慎行扑过来,伸出胳膊接住了她。两个人齐齐跌在地上。
    她压在他身上,倒没受甚么伤,梁慎行却一下嗑到后脑勺,尖锐的疼痛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梁慎行浑身都麻了,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
    她吓得直哭,摇着他叫喊,“慎行哥哥!”
    梁慎行忍着痛苦的抽搐,拽住她的手,道:“再晃,我便真要死了。”
    秦观朱不敢再动。
    梁慎行挣扎着爬起来,先察看她伤到没有,后才神色凝重地叮嘱道:“以后不许再这样。”
    ……
    她紧张得掌心冒汗,始终畏惧,松气道:“算了。”
    “别怕,有我扶着你。”
    魏听风的话语就在她耳边萦绕。她才知原来魏听风的声音这般低沉好听,透着稳重,有种分外安全的感觉。
    魏听风一手牵着她,一手扣在她的腰后,“走。”
    秦观朱脚下不稳,身子晃荡得厉害,可魏听风每次都能牢牢扶正她,走出几步后,她心中的恐惧消去不少,步伐也渐渐平稳起来。
    她禁不住笑,笑声灵灵,提裙来回走了两遭,方才停下脚步。
    她眼前一片漆黑,又或者说,她似是教这片黑暗包围着。秦观朱无法敏锐地辨别其他的东西,但能真切地感觉到,魏听风就站在她面前。
    半晌,她手指顺着魏听风的臂弯往上,沿着手臂,肩膀,还有男人的下巴,一路摸寻到他的脸庞。
    柔软的指尖抚过魏听风的眉骨与眼睛,在鼻梁上描画出高挺坚毅的线条。她还摸到他脸上的那道疤,细细地摩挲片刻,又不慎碰到他紧抿的嘴唇……
    魏听风定了定神,一下捉住她的手腕。
    “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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