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宫殿里的宫女太监也战战兢兢,如坐针毡。
随着把脉的时间越来越长,黄太医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怎么样?”
“敢问陛下,殿下身上可有皮疹。”
裴行越扭头看向现在一侧的香兰瑞草。
香兰摇头道:“奴婢不知,殿下沐浴不需奴婢贴身伺候。”
这个毛病裴行越也知道,缇宁洗澡的确不会让人伺候。
他挥退外人,正准备解了她的衣裳好生检查,黄太医道:“敢问陛下,可有染过天花?”
“天花?”
“微臣观殿下的病症有五成像是天花。”天花是死亡率极高的传染疾病,若是没有染过天花,很可能在肢体接触中传染。
裴行越自然也清楚天花的可怕,他九岁那年,西州便出了一场规模极大的天花,他周围伺候的人一半因此丧命。
缇宁浑身滚烫,呼吸粗重,裴行越扭头看了她一眼,声音轻飘飘的,“朕得过。”
等人都退到门外,裴行越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脱掉她身上的衣服,屏住呼吸从脖子一寸寸往下,一块皮肤上没看到皮疹,他的呼吸就松了一分,直到看到脚指,也没有任何皮疹痕迹。裴行越后背一身冷汗,呼吸却松快了下来。
他给缇宁穿好亵衣,叫太医进来,“没有皮疹。”
太医闻言也松了口气,立刻开药方派人煎药。
药煎好后,年轻的帝王也不用宫婢伺候,熟稔地把药给她灌进去,在她昏迷的小两年中,他灌过太多次药。
这之后,他一直守在床前,直到天将明,缇宁身上的温度退了下来,他洗了洗脸去上朝。
下朝后,他立刻回了他和缇宁共同居住的乾清宫。
听到宫婢太监给陛下磕头行礼,侯在殿内的黄太医,还有天没亮就被叫进宫中的太医院正,陈太医,宋太医,四人对视几眼,冷汗直流。
裴行越踏脚进来,就发现了屋子里的气氛不对。
他微微牵动了下脸上的皮肉,四位太医哐当一声跪在地上,抖如簸箕。
一股从齿缝里冒出的寒意窜过四肢,一路到达脚底。
裴行越几大步走到缇宁床头,掀开床幔,纤细脖颈上冒出两个淡色皮疹。
他死死地咬住了牙齿,香兰猛地一下跪在地上,哽咽道:“刚才奴婢想给殿下捏捏被子,便,便发现……”
裴行越僵硬地扭过头,太医院正深吸口气,干瘦的身体在那道冷沉的眸光下微微摇晃,“殿下,殿下应该是染了天花。”
“且,且是最严重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觉得我在虐狗男主,毕竟在他身上刮个十七□□道他也无所谓地让你继续,毫不在意
只有心里的疼才能打击他啊……
第68章
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砸过, 身体不受控制往后退去, 裴行越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天花身为传染性高,死亡率也比较高一种传染性疾病,太监总管当下就挑选皇宫中感染过天花的婢女来伺候, 至于已经接触过缇宁的宫女则隔离在另一个宫中。
与此同时, 裴行越眉心像是一万年都没有舒展开过, 下令京兆府尹开始排查京城内的百姓, 城门口进出的百姓也要让大夫检查。
很多时候天花的规模性都不太大, 但缇宁明显是被人传染的, 最近她出过两次宫,七夕灯会那日人流已是万分拥挤, 而去白马寺上上香的信众也是繁多。
这些安排好后, 他走出大殿,此时天色很是暗沉, 乌压压一片像是随时会有狂风暴雨来袭, 他站在巍峨庄严的汉白玉大石上, 脚步就像是灌了铅一样,走一步就像是有一把重锤死死捶在他双足上。
这么失态的时刻是枕玉这辈子第二次见, 且两次都是因为一个人。
她低声道:“主子,你还没用早膳。”
裴行越像是没听到, 继续往御书房后面的乾清宫走。
太医都戴了自制的棉布面巾,宫殿弥漫一股淡淡的中草药味,裴行越阔步而入,寝殿内的药味更是浓郁, 他缓慢地走到雕花镶珐琅的拔步床前,在床前僵立了半晌,才敢垂眸看着闭着眼睛脸色潮红躺在床上的人。
他嗤笑了一声,自从八岁之后,他再也不觉得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恐惧,可眼前这个人却让他几次三番尝到了什么是恐惧。
那是一种挖空了五脏六腑的空荡荡,让人既害怕明天的到来,又期盼明日的到来,不觉得难过,但想到某人四肢便会无意识的发冷颤抖。
他曾经想过毁灭让他产生这种情绪的源头,但寡淡无味的日子又有何意趣可言,于是竭力控制。
近两年的时间过去,他自认控制得很好,把对她的感情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收放自如。
所以她醒来后,尽管有一种散去天地昏茫的感觉,但是他也自信如果有朝一日再来一遍,他已经能把这股情绪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
虽然会遗憾,有些难过,但总而言之,都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直到此时此刻,裴行越牵动了下僵硬的唇角,眼神一眨不眨地落在她身上,在床榻慢慢坐下。
他其实无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