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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寒假曾桥还没仔细想过,但肯定还是要回家住。孟昭萍打来几次电话,说得很明白,柯元迟今年一定要在自己家里过除夕,要是他去了柯纪永家里就不行,“要不然这像什么话!去年到初四才回来,柯纪永以为迟迟是我嫁出去的女儿吗!过年回门呢!”这是她对曾桥说过最多的话。
    其实也不奇怪,每年这样的场景都要来上几回,所有节假日需要团聚的日子,孟昭萍生怕对方抢了自己的儿子,就像之前暑假时一样。有的时候曾桥有些理解,有的时候她觉得很可笑。要是在过节时一起吃饭才能表示阖家欢乐,证明一家人的幸福美满,证明对儿子的所有权,那这亲情未免太廉价。
    曾桥自己没什么详细的打算,只是希望过完年后的中期答辩能够一切顺利。“写论文吧。”这么说着,门突然被推开,任柠芝顶着两只红肿的眼睛走进来,可能没想到小书库有人,尴尬地想去遮挡,到了一半又自暴自弃地放下手,吸了吸鼻子,尴尬地一笑,“……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快来问我,再过一会儿我就先要撤了。”
    小瞳姐憋了会儿,还是没忍住:“你……还好吗?”
    任柠芝点头,微卷的栗色长发松垮地挽在脑后,随着小幅度晃动掉下来一撮,显得本就娇小的她更为可怜,“好……”最后克制的表情还是变了,“不好。”
    眼看她要落泪,小瞳姐忙从口袋找纸,无果。曾桥也去翻找,真的摸出一包,抽出一张递给任柠芝。
    “谢谢……”她接过,却没用,双眼积泪,“……我只是慢了一步……我就是在感情上比较迟钝……为什么就这么错过了……”
    这个答案没人能答。
    “想要确认好自己的心情再去行动,这样不可以吗?”饶是一路优等生过来的任柠芝,或许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被恋爱难题打败的一天。
    恋爱从没有如教科书般的固定标准答案,也不是努力就能成功,不可控制,无法预测。
    “我好后悔啊。”最后她把脸紧紧埋在纸巾里,旁若无人,哭得伤心。
    小瞳姐叹口气,伸手安慰着拍了拍她的背,“爱情不就是这样嘛。以后会好的,下一次可要提前出击。”
    爱情就是这样。两情相悦已经很难,何况同步发生,错过好像反而是常态。曾桥暗自庆幸,还好没有因为自己的退缩畏惧,把柯元迟推得更远。
    “在想什么?”柯元迟贴着窗花,一转头发现曾桥在发呆。
    叫了她几声,她才迷茫地转头,“……嗯?”
    “在想什么?”
    曾桥把手里的窗花递给柯元迟,“……我在想……假如我和你被迫分开了,还有多大的几率做回兄妹。万一连兄妹都做不成,这个家我回不了。再加上妈妈肯定会把我骂死,这样那个家也回不去,我还能去哪里。我也没什么朋友。”
    柯元迟怔住,他接过窗花,仔细贴好,语气平淡却隐忍:“要走也是我走。以前说过。”曾桥不比他的好记性,想了一阵,才想起他确实保证过,她说:“不。还是我走吧,我要出去旅游一圈,把这些年存的零花钱压岁钱全都花掉。”
    “之后呢?”
    “之后……”曾桥想了想,摇头“没想过。”她认真地说:“可能是我以前从来没想过会和你真正的在一起,所以往后的所有从来没考虑过。”
    而解开心结在一起后,她压抑着自己,想都不敢想。
    维系他们的是玻璃制的绳子,看起来坚固牢靠,做工复杂,透明美丽,可外力轻轻一捏就会破碎。
    柯元迟垂下眼,摸了摸她的头,“我会保护你。”
    曾桥踮脚伸手,捏了捏他的肩颈,感觉到紧绷的肌肉略微放松。
    “怎么了?”
    曾桥摇头,想说的话太过妥帖温情,她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换了方向。反正时间还长,总有机会吧,“贴完这个,我们先休息一下?”
    他们贴完窗花,做完最后一点打扫,窗外开始飘起雪花。迎着小雪,回了家,孟昭萍刚好包完最后一个饺子,脸上到底是因灯光笼罩、暖热的空气还是节日气氛的烘托,曾桥觉得她挂起的表情太过柔和,柔和得甚至有点诡异。
    曾桥扫了一眼,门口摆着几双鞋子,她猜出个一二,一抬头,小叔柯纪远走过来,“嘿呦,曾桥,元迟,好久不见。”
    童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姐姐。”
    换着鞋,果然又听到黄晴的声音,她在向孟昭萍讨教菜的做法,“你手可真巧,不像我,只会点皮毛。”
    孟昭萍几乎调动起面部的每块肌肉,“都是瞎做,瞎学着瞎做。不比你还有工作,我下岗以后在家里没事儿干,可不就钻研这些吃的喝的。”
    “嫂子,你可真谦虚。”柯纪远也插进话来,“谁不说你做饭好吃啊。去年那个肘子肉真的绝了,今晚还能吃到不?”
    “那还不简单。”孟昭萍被夸,开心地挥手,“一会儿就加上。”
    沙发另一头,曾祥年则在给柯纪永让烟,对方摆手,“戒了。前一段时间做体检,各种小毛病,人上了岁数,小病小痛最烦心。直接就戒了。”
    曾祥年捏着的烟继续不是,收回不是,停了停放到茶几,“戒了好,戒了好。我也一直想戒,找不到机会,刚好就从今天开始吧。”
    这样拥挤的场景很多年没见,上一次还是柯元迟要去美国留学,两家人凑在一起吃个便饭。曾桥犹记得那天送走柯家两兄弟两家叁个人以后,孟昭萍发了一通火,碗都快被她刷破,“你那个大伯母她是真的会做饭吗?葱皮都剥不干净!净添乱!还有柯纪远也是,拉着你爸喝那么多酒,我看把他撂进水库,他都能把水库给喝干喽。绝了,这两家子。”
    果然,曾桥被孟昭萍叫去帮忙,一进厨房就听她在很小声地唠叨:“还真把自己当个客人,知道肘子肉有多难做吗!”
    “大伯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曾桥问。
    “你们前后脚。”孟昭萍十分不耐烦,“说是大家一起过节最热闹。好嘛,直接敲咱家门来了。还是高级知识分子,一点礼貌都没有……本来想说要拒绝,他们又提油又提肉又提奶,带了一堆东西,还从菜馆点了些菜。除夕夜馆子最不好订餐,那么老多,就分担一点吧。现在可好,我还是得再做点。”
    曾桥无奈,不想戳穿孟昭萍本来心里藏着点的那些打算,挽了袖子,“要洗什么?”
    “剥几瓣蒜就行,你一会儿出去听着点他们说啥。柯纪永突然登门,一定有事儿。”孟昭萍将筷子伸过来,“尝尝。”
    曾桥几下嚼完红烧肉。
    孟昭萍又塞过来一筷子,“好吃吗?”
    红烧肉是孟昭萍的拿手菜,肥而不腻,曾桥点头。
    “在偷吃什么?”柯元迟推门进来。
    “什么偷吃,说得难听。”孟昭萍也夹了一块抬手送到他嘴边,“给你也尝尝。”
    柯元迟蹲下一点,吃进嘴里,“好吃。”
    “那可不。你妈是谁啊。”孟昭萍露出自豪的笑。
    “我也来帮忙吧。”柯元迟拿过蒜碗,“剥了就行?”
    “剥了就行……厨房这么小,你非也要挤进来。”孟昭萍叹气,“你妹妹手比你快,一会儿就完事儿的……算了算了,你俩都出去吧,挤死了,炸鱼都炸不了。”
    然后,孟昭萍把两兄妹一起推出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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