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驱出小树林,林子外的有人突然起身飞奔而去。
鹿鸣巷阮家伙房的屋顶,一张脸压在天窗上:“老大老大,我看见季微明带着小姐从小树林出来了!”
“那丫头什么反应?”阮肃问道。
“小姐一路在喊救命。”
阮肃恨铁不成钢:“瞧她那副怂样!”
☆、第2章 简单粗暴
季微明的府邸在京城长乐街上,长乐街一排或蔚为壮观或俊美婉约的建筑都是官宦士族的府邸,如阮棠绫这等生活在鹿鸣巷底层的劳动人民别说进长乐街,就是在街边站一站都有可能被谁家的侍卫轰走。
可这次,她是光明正大地骑着季微明的战膘来的,一路疾驰过来差点死在路上姑娘们如狼似虎的嫉妒目光中,能活着,那是她心理足够强大。
一个单身了二十四年在旁人印象中觉得可能某方面有些问题的姑娘,经过了相亲逼婚的千锤百炼,早已练就了天下无敌厚比城墙的脸皮,阮棠绫觉得她这辈子会被郡王世子抢去结婚,那一定是天神觉得上半辈子苦了她,所以这会儿拎着一个男人给她赔罪来了。
可惜,她宁愿继续单身也不愿意做这个世子妃。
季微明刚下马,季东便跑了上来,看了一眼阮棠绫,而后在季微明耳边低语一番。
季微明蹙眉点了点头,回头对着阮棠绫微笑:“我让季南给你准备房间,一会儿为夫就来看望娘子。”
阮棠绫打了个哆嗦,愣愣地点头。
季微明手下四大干将:季东、季南、季西、季北。名字通俗易懂,简单得丧心病狂。
“世子,现在怎么办?”阮棠绫被人带进去之后,季东便问道,“皇上刚才派人送来了礼物,来的公公说,虽然是纳妾,可秦拂玉也是相爷的义女,排场绝不能低于正室。”
阮棠绫就是被当街抢来的,何来什么婚宴排场?
季微明进门看见满地的箱子,从怀里拿出一只镯子:“全部抬去阮棠绫那里。”
季东顿时转不过弯来:“这是皇上给您和秦姑娘的礼物,怎能随意送人?”
季微明拍了拍季东的肩膀一脸深不可测:“秦拂玉想跟我回封地,我还会真让她得逞?跟秦拂玉比起来,我更好奇阮棠绫。季东,一会儿派人去盯着阮棠绫。”
“十六年在鹿鸣巷,难道她的身份不对?”季东大惊,“也是皇上派来的?”
“不是。”季微明拿着古铜色串着碧玉琉璃的镯子漫不经心,“她要是皇帝派来的,我怎会让你们去抓她回来?我还不确定她的身份。”
季东领了命退了下去,季微明将手中的镯子往礼箱里一丢,挥手招人将箱子抬去乔木轩,也便是阮棠绫住得地方。
阮棠绫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屋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宽敞明亮布局高雅,和她在鹿鸣巷的家完全两样,连床榻,都又宽又软。
她敲了敲后脖躺了上去,随即听到屋顶发出些许动静。
猛地坐了起来,她能感觉到屋顶有人!
“大壮?”喜欢出现在屋顶的,除了阮大壮,阮棠绫还不认识第二个。
“棠绫,我来救你了!”阮大壮趴在屋顶对着里面轻声说道,“你没事吧?”
阮棠绫又躺了下去,看着天花板埋怨:“得了吧,你要是会救我在小树林外就把我救下来了,直说吧,老爹叫你来干嘛?”
“嘿嘿。”阮大壮摸了摸后脑勺,“一朝草鸡变凤凰,你说还能找你干嘛?”
阮棠绫仰天长叹:“等秦拂玉来了,啥叫草鸡啥叫凤凰高低立显,跟老爹说,少在背后说我坏话,不然信不信我弹弹指就让他从草鸡变成无毛鸡?”
“那……”阮大壮欲言又止。
阮棠绫不耐烦道:“不就是想承包鹿鸣巷上的面粉铺子么!告诉他我塌下三尺处有五十两银子,足够他承包面粉铺了!”
“好嘞!”阮大壮大功告成,阮肃又能擀面条吃了!“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阮棠绫正想提醒他世子府有高手镇府来去小心,季微明已经推门进来:“娘子,你跟谁在讲话?”
“自言自语。”
季微明也不怀疑,直径坐了下来倒了杯水:“是病,得治!”
阮棠绫差点没冲过去揍他。
身后抬进来几只朱红漆的大箱子,箱子一打开,满满的奇珍异宝翡翠琉璃照得满室生辉,阮棠绫被这些宝贝吓得倒退了几步:“这些……”
“给你的。”季微明抿了口茶屏退了下人,“喜欢么?”
阮棠绫立刻点头蹲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根簪子,簪子中间是白玉小莲蓬:“这是什么?”
“薇灵白玉簪。”季微明看了一眼随口回答,“据说是太后当年出嫁时的嫁妆。”
“那这个呢?”阮棠绫打开了一个小盒子,小盒子里躺着数颗珠子,周身带着隐隐的绿光。
“青龙夜明珠。”季微明又是瞟了一眼,也透露出些许诧异。
皇帝为了嫁秦拂玉也真是费劲了力气,这些赏赐甚至不亚于公主的嫁妆。他不隐瞒把秦拂玉嫁给季微明的原因,因为无论如何,季微明都不敢违抗圣命。
阮棠绫可不管中央和地方的矛盾,也不管他们季家的恩恩怨怨,顺手捞出一只杯子:“这是什么?喝水用的?”
季微明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茶盏:“季东,谁把茶杯丢箱子里了!”
季东顿时一愣,立刻走了进来将茶杯从阮棠绫手中接了过去:“属下失职,这就去查!”
阮棠绫低下头没说话,又随意鼓捣了几件东西:“季微明,你不会把皇帝赏赐给秦拂玉的东西都搬到我这里来了吧?”
季微明笑而不语视为默认。
阮棠绫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都拿回去吧,我胆小,受不起。”
季微明也没有强求,又让人重新把东西抬了回去。
“世子,这?”季东不解,将大箱子抬来抬去,其实季微明也没有真的要把这些东西给阮棠绫的意思。
季微明俯身拾起他之前丢进箱子里的镯子,放到了桌上:“答案就在这里。”
季东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属下愚钝。”
“一箱子的珠宝,阮棠绫拿起来问我的偏偏是这箱子里最珍贵的宝贝,包括那只茶杯。即便是秦拂玉,也未必有这等眼力一眼分清贵贱。”他拿起镯子,“可她唯独没有拿这镯子。”
季微明手中这镯子的卖相实在是普通,若不识物,定然会将周边一圈古铜色当做是普通的铜器,可方才阮棠绫找出来的茶杯和寻常人家喝茶的茶杯更是相似,说明她对这些珠宝颇有认知。
但这镯子……
“有没有查到阮肃来京之前的住处?”
季东摇头:“没有。”
十六年前带着女儿来到京城前尘尽失,阮肃有一身的好力气却偏偏只去给人打临工,女儿被抢不慌不忙,光这定力,季微明怎么都不觉得阮肃真的是个普通人。
季微明在京城只能算是个关系户,西怀郡王远在封地,季微明手上除了自己可用的人以外,着实不像京官的儿孙能呼风唤雨。是以他在京城很低调,可皇帝似乎并没有让他一直低调下去的意思,想抓住马脚,也只能让季微明高调起来。
秦拂玉要是来了,那就像把季微明暴露在皇帝和王宣的眼下,季微明这时候抢一个阮棠绫过来,也自有他的打算。
“到时候把秦拂玉安排在碧槐轩。”
季微明一出口,季东也是愣了。碧槐轩和乔木轩不过一条长廊之隔,季微明这是故意要让秦拂玉对上阮棠绫。
可他之前还说他并不能确定阮棠绫的身份,这会儿又直接丢了这么大一个对头给她,不得不说,季微明也是蛮信任阮棠绫的。可季东不信,怎么说阮棠绫也是在鹿鸣巷长大的,和大家闺秀毕竟不同,到时候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西怀郡王在封地还不愁成白头?
“世子您就不担心秦拂玉对夫人下手?”
季微明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季东:“你叫夫人还叫得挺顺口。”
季东腹诽,有人在府门外一口一个为夫,还不准他叫一声夫人么?
“不担心。”季微明笑道,“秦拂玉肯定会对阮棠绫下手,阮棠绫也不会任由别人欺负到她头上。”
“可秦拂玉是皇上从小培养出来的杀手,虽然给宰相做了义女,到底还是冷血之人,手段绝非夫人能比。”
“手段?”季微明笑问,“秦拂玉有什么手段?”
季东不答,秦拂玉有什么手段他怎么知道?只道是一个是职业杀手,一个是大龄穷女,一个背负千金盛名,一个不过落魄平民,只要秦拂玉随手抓住了阮棠绫的不是,单凭她的身份足以让阮家从此无法立足京中。
季微明便提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字,落笔铿锵有力,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而后将纸放在季东面前:“如果是秦拂玉真会对阮棠绫用什么手段,那也只有这么一回事。”
季东便低下头看着纸上的字,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季微明身边。
纸上只有四个字,苍劲有力力透纸背,就如他纸上所写近乎癫狂又桀骜不羁:简单粗暴!
如果这也算一种手段,季东私以为,季微明用麻袋把阮棠绫装回来这回事,才是得简单粗暴之精髓,实乃该圈中鼻祖也!
☆、第3章 为了兄弟
三天过后,刚娶了正室的西怀郡王世子府又开始挂起了大红喜字,本来娶侧室无须大张旗鼓,谁叫秦拂玉是文相义女。
京城人士皆叹,曾以为季微明是个正人君子,也不过拜倒在石榴裙下的普通男人之一二,刚娶妻就纳妾,若不喜欢正妻,又为何要娶?听闻娶得还是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女子,这便愈发让人好奇。
府上人的在忙碌地准备,阮棠绫一人待在乔木轩很是无聊,大壮三天没来,她都不知道他爹有没有把面粉铺给盘过来。
哆哆哆。
屋顶三声响,说大壮大壮就到。
“棠绫,老大让我来问问你还好吗?”
“你说呢?”阮棠绫翻了个白眼,“季微明这不在前头娶秦拂玉么,就算我不喜欢季微明,这绿帽子带着也不和头啊!”
“棠绫,绿帽子不是这个意思,叫你平时多读书你不读,连帽子是啥颜色的都分不清。”屋顶上的阮大壮哼哧了一声躺在上面和地下的阮棠绫聊天。
“你管我!”阮棠绫拨着橘子就差没把橘子皮丢到屋顶,“让老爹想个办法把我弄出去。”
“这里吃香的喝辣的有人伺候有什么不好?”阮大壮翘着二郎腿回答。
阮棠绫登时就委屈了:“一如侯门深似海,从此老爹成路人。”
“哟,两天不见还文艺了?”阮大壮可是极度了解阮棠绫的,“大龄文艺女青年阮棠绫,你爹叫我来给你捎个口信。”
“有话快说没话拉倒!”阮棠绫瞅着梳妆台上的镜子,说来镜子里倒映得那张脸也是俊俏精致的,她要不说自己二十四估摸着也没人相信。
阮大壮叹了口气:“老大让你保护季微明。”
阮棠绫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跶了起来:“老爹没烧糊涂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帝硬把秦拂玉塞给季微明是什么意思,如果明年季微明顺利出了京城回了封地,秦拂玉也是要跟去的,三州十五城暴露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别说季舟能不能应付京城,就算他能,可我们还会有立足之地吗?老大那是再为兄弟们着想。”
“为兄弟们着想就能卖女儿了?”阮棠绫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