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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将地上的烟灰缸端起来,清理干净。
    最后,她将他放在一旁办公桌上的大衣拿过来,很轻地替他盖上。
    她在沙发前蹲下,动作停了一下,抬头,看着熟睡的杨启程。
    她是多久没见到他了?
    上一次,是在乐乐的满月酒上,他跟陈骏碰杯,神情平静,眼神却如壮士断腕。
    这个人,什么时候开始,活得这样拧巴。
    她伸出手,想替他把蹙拢的眉头抚平,在即将靠近的时候,蜷了蜷手指,又收回来。
    她抱住膝盖,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想到以前,他受伤感染发烧的时候,也是这样,不声不响不言不语。
    可是在他身边,她就觉得心安,笃定要是遇到危险,这人即便在睡梦中,也能立马跳起来与人拼命。
    那时候的他,浑身带刺,锋芒毕露,浑身一股不要命的野劲儿。
    如今?
    如今大约是不可以了,人有了责任,就等于失了翅膀,被牢牢束缚于地上。
    杨静蹲得腿麻了,站起来,稍稍站了一会儿,又在地板上坐下,仍旧这样的看着他。
    她其实什么也没想,心里一种久违的宁静。
    窗帘开了一线,窗外日光一寸一寸地往后退,很快,室内和室外一样的昏暗。
    蒙昧不明的光线里,杨启程的呼吸和她的呼吸此起彼落。
    当最后一缕天光退到大厦的背后,杨静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腿,站起身。
    她走到办公桌旁,拿手机照明,给杨启程留了一个条儿。
    写完,她站在那儿,最后又看了他一眼,提步往外走。
    刚到门口,电话突然一响。
    杨静吓了一跳,生怕吵醒杨启程,赶紧掐断,带上了门。
    她压低脚步声,飞快走到走廊那端,看了看号码,觉得有点眼熟。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是怕声音吵到杨启程,便将电话揣进口袋,下楼。
    前台小姐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杨静走过去,问她:“最近公司情况怎么样?”
    前台撇撇嘴,“工厂都停了,工人啊销售啊什么的都准备走了,我也准备辞职了——杨总帮了我很多,要不是情况真的不行,我也不想走。”
    前台是公司创立之初就招进来的,是杨启程的老乡。
    “怎么会这么严重?”
    “因为旦外很多家长联名,说要抵制公司的所有产品,很多订单都给取消了,经销商、商场什么的全部撤货……”前台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记事本,“杨总和曹总这几天一直在奔波,没找到愿意帮忙的人。”
    “那……我嫂子呢?”
    “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啊……”前台四下瞥了一眼,“我听说杨总可能要跟她离婚了。”
    杨静一怔,“为什么?”
    “不知道,杨总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公司旁边的酒店里,几乎都不回家。”
    杨静思索片刻,摇头,“可能只是最近为了方便处理公司的事,才住在这儿。”
    又聊了几句,下班时间到了。
    前台跟杨静道了再见,背上包走了。
    杨静站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走,还是再上去找杨启程问问清楚。
    正踌躇不决,电话又响了。
    还是方才那号码,杨静接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喂”了一声。
    ·
    杨启程小腿一动,醒了过来。
    他打了个呵欠,睁眼起身,忽觉又什么东西从身上滑下去,伸手一捞,才发现是自己的外套。
    他愣了一下,把外套放在沙发上,拉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天已经黑透了,外面灯火渐次亮了起来。
    他走到门边,打开灯。
    灯光倾泻而下,他眯了眯眼,待适应以后,看了看,发现茶几上堆叠的整整齐齐的文件。
    正困惑谁进了自己办公室,忽听见手机震动的声音。
    循着声音找过去,瞥见办公桌上,拿茶杯压了张纸条。
    杨启程接起电话,“喂”了一声,顺道将纸条拿起来,瞥见抬头的“哥”字,顿时一愣。
    电话里,一道带了点儿东南地区口音的男声,“请问是杨总吗?”
    “您好,我是,请问您是哪一位?”
    他目光落在纸条上:
    “哥,看你在睡觉,没叫醒你。我回旦城了,如果你有空,给我打电话,一起吃个饭。学校有事,我这两天就要回帝都了。”
    “是这样,我了解贵司最近的状况,有一个生意,不知道贵司愿不愿意做。”
    杨启程一顿,将纸条往裤子口袋里一塞,忙说,“您说。”
    “贴牌代工,愿不愿意?要是愿意,咱们就见面,详细谈一谈。”
    这时候,能让机器转起来,什么都好说。
    杨启程赶紧跟人先定下时间,挂断电话。
    他顿了顿,又想起那纸条,从口袋里掏出来,又看了一遍。
    他翻出杨静的号码,拨出去,响了几声,无人接听。
    他又给她发了条短信,让她有空回电话。
    眼下,还有正事要忙。
    杨启程从柜子里取出几份资料,拿上,开车去医院找缸子。
    把情况跟缸子一说,缸子表情也缓了几分。
    连日都是噩耗,他那三叠的下巴瘦得只剩下两叠了,这消息算是近期内唯一的好消息。
    聊完正事,缸子问他:“杨静今儿来过医院了,你跟她见上面了吗?”
    “没有。”
    缸子好奇,“她下午两点就往公司去了,你那时候不在公司?”
    杨启程没吭声。
    连日作息颠倒,他昏睡了一下午,醒的时候是六点半。
    她要是两点多就到了公司,那什么时候走的?
    “还有,王悦提醒我才想起来,她来的时候,左手上缠着一圈纱布,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当时没注意,也没问她。”
    杨启程点头,“回头我问问她。”
    缸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跟人面谈的事,还得麻烦你跑一趟,我这儿……”他叹了声气。
    “知道,”杨启程把文件拿回来,“你只管操心你的。”
    从医院离开,上了车,杨启程掏出手机,又给杨静拨了个号码。
    仍是无人接听。
    他看了一下时间,晚上八点。
    他翻通讯录,找出今天值班的前台的号码,问杨静什么时候来和离开公司的。
    “到的时候是两点半吧好像,走的时候我正要下班,应该是六点。”
    “一直在公司?”
    “是啊,不是在您办公室里吗?”
    杨启程道了声谢。
    两点半到六点,三个半小时。
    杨启程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又给杨静打了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他吃完饭,到公司放了东西,去酒店里洗了个澡,看时间,九点,又打一次。
    这回,响了两声,总算接通。
    那端,杨静声音有点儿喘。
    杨启程拉开窗帘,点了一支烟,“在哪儿?”
    “哦,不好意思,”杨静大声说,“我室友出了点事,我临时买了飞机票,马上得回去。”
    “几点起飞?”
    “还有半小时,刚刚在办登机过安检,没有注意手机。”
    杨启程“嗯”了一声,“还回来吗?”
    那端静了一下,“……不知道,可能……”
    杨启程吸了口烟,“你手受伤了?”
    “……没事,不小心被玻璃扎了,已经快好了。”
    杨启程缓缓地将烟吐出来,目光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你这样,我怎么放心。”
    安静了很久,他以为电话不小心挂断了,略微拿下来看了一眼,还是在通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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