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克斯被自己的想象给吓了一跳,她眨了眨眼睛,又看向那条白色飘带,想了想,顺手拿起了放在桌面上的中性笔,在幼年查尔斯留下的那行字旁边又加了一行字:被我发现了。末了,她画了个小小的骷髅头,又仔仔细细地在骷髅头下画了八条张牙舞爪的触手。
因为姿势奇特,加上飘带是悬空的,她的那行字歪歪扭扭的,但那条骷髅章鱼倒是画得很标准。
她画完小章鱼,放过了那串风铃,又整个上班身越过书桌,双手交叠在窗框上,下巴抵着手臂,看向楼下那片睡莲池。
户外灯昏暗,她只能看见昏黄的灯光下像是沙丁鱼群一样乱窜的蚊子群,睡莲池并没有打开水底灯,池畔也没有查尔斯。
她呼出一口气,正准备直起身关灯睡觉,却看见走廊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轮椅上,慢慢地来到了睡莲池边,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发着微弱的光的东西,埋头专心地看着,然后在金克斯的窗下时抬起头来,正与窗边的金克斯对视。
尽管户外灯的亮度仅够将那些蚊子照得清晰,但金克斯还是看见了他眼中的笑意。
与此同时,她放在手边的手机忽然响起了一声短信响铃。
坐在她窗下的查尔斯朝她扬了扬手中发着光的东西。
那是一个手机。
在智能机普遍的年代,查尔斯手中的,是一个摩托罗拉牌按键手机,中城高中的老校长就拥有同款,打电话时拨一个数字,就有一个女声字正腔圆地报出这个数字,而有电话打来时,那个女声也会缓慢而响亮地发声:“876520*****来电。”
金克斯觉得这个手机超级酷,简直酷毙了,她特别想换成这款手机,然而被迈克尔和皮特罗残忍地拒绝了。
而查尔斯拥有了这个手机。
尊敬的人当然要用这么酷的手机!
这时,她听见自己的手机又传来一声短信响铃。
她顺手将手机拿到手中,滑开解锁,发现是两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过到第几层地狱了?”
“明天没有数学考试,你可以睡个好觉。”
金克斯嘴角不受控制地轻轻上扬,她探头看向窗户下面的查尔斯,忽然想起了《罗密欧与朱丽叶》中那个夜色下的凯普莱特花园,朱丽叶和罗密欧隔着两层楼的距离,在夜色和夜莺鸣叫的掩护下悄悄说这话。
她手指飞快地在按键上移动,发出了一条信息:
“我要向你道晚安直到天明。”
而她足足等了十分钟,才终于等到了对方的回信:
“但愿睡眠合上你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向你道晚安直到天明。”
“但愿睡眠合上你的眼睛。”
——来自于《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二幕第二场凯普莱特花园中的台词。
葱葱是个数学渣,别指望我能写多么高深的数学题,你看就只有个辅助线写了题,还是抄的,因为至少我看得懂,其他的圆锥曲线就叫圆锥曲线,线性代数就叫线性代数,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不知道在我小时候谁伤害了我的脑子,让我看数学超过六秒就犯困。
金妹之所以等了十分钟才收到教授回复的短信,是因为教授还不太习惯用手机,就算是老人机,他也捣鼓了挺久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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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查尔斯:亨利,我想要一个手机。
亨利:……哦,给。
查尔斯:跟金……年轻人用的好像不太一样?
亨利:手机是进阶魔法,你现在还只能用这个,等级上升了,会变成智能机。
第47章 047
查尔斯自认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过上了老年人生活,每天就上上课, 撸撸猫, 看看书, 日子清闲, 偶尔操心操心那群正处于青春期热衷于到处搞事的年轻变种人们。他仅剩的朋友都在身边, 如果想找到某个人, 用主脑也比手机要靠谱得多,电话别人能拒接,然而主脑入侵却是没人能拒接得了的。
所以他一直都没有手机,因为在他看来, 他并不需要。
只是某一天,他看着埋着头在手机屏幕上手指飞速移动的金克斯,开始产生了好奇, 他装作去书架取书, 在经过金克斯身边的时候看见了她的手机界面, 似乎是在跟皮特罗聊天。
他将那本厚厚的分子学取下,放在膝盖上, 手指在硬装书壳上轻轻敲了敲,心里想着,远距离聊天他也可以做到,而且还不需要借助手机。
然而下一刻他又把这个念头驱散,他已经不想再随意入侵金克斯的思维了。
他稍稍扭过头,看着金克斯埋头打字的样子,皱了皱眉, 又回过头来,在硬装书壳上快速敲动,可怜的分子学遭此横祸,却也不能开口抗议。
查尔斯决心跟上时代的步伐,而他跨出的第一步,就是向亨利要了个手机。
虽然这个手机保密性不是很好,比如他拨打一个号码,都会有一个响亮的女声将他拨打的号码宣布出去,但至少也能发发短信什么的。
他看着通信界面上自己捣鼓了十来分钟才终于发出去的信息,又抬头望了望三楼角落那扇窗户,从他的角度仅能望见窗框上那串风铃,金克斯收到他催促早睡的信息之后已经缩回了头去,没过两分钟,暖橘色的灯光忽地熄灭,而窗户却依然开着。
他嘴角轻轻扬了扬。
他其实一开始就发现了,每当金克斯发现他还在户外时,就从不关窗户,就像是没有了窗户的阻隔,她其实还在陪伴着独自一人站在睡莲池畔想着过往的自己。
虽然是只能思考不超过六秒,但这短短的时间内,金克斯能想到的,也比许多人要多得多。
他收起那部手机,控制着轮椅离开窗下,在经过睡莲池时他并没有停下,而是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从第二天开始,就有不少泽维尔学校学子发现了他们那个提前过上老年人生活的教授手中除了书本以外,又多了一个手机,那是一款黑色的老人机,每按下一个键,就会有一个响亮的女声报出一个数的那种,并且不能下载app,只能电话和短信,手机自带游戏还是贪吃蛇和俄罗斯方块,是用着智能机的新一代年轻人们所嘲笑的对象。
当然,没有学生敢嘲笑用着老人机的教授。
只是总是在路过查尔斯的办公室,隔着窗户看见他坐在书桌后埋头钻研手机,然而教授不愧是教授,连玩贪吃蛇也像是在写关于世界经济走向的论文一样。
查尔斯与亨利比赛玩贪吃蛇并大获全胜后,金克斯也将十八层地狱全部攻克,她做完最后一道数学题,将中性笔抛在了一遍,打开了窗户,风一霎时吹了进来,带着清晨微寒拂了她满面,带着白色飘带的风铃一阵轻响,连带着窗外的梧桐也用绿影映满了她的眼帘。
窗下,一群泽维尔学校的学生们高声笑着什么,皮特罗和科特两人一人拉着迈克尔的手,一人抬着迈克尔的脚,嘴里喊着一二三,然后将高声抗议着的迈尔克扔进了睡莲池,迈克尔入水时发出一声响,溅起了高高的水花,盛开的睡莲被一圈圈的涟漪带得在水面上摇摇晃晃,挤作一团,迈克尔愤怒地带着一身的水站起来,头顶上还挂着一片莲叶。
迈克尔又拿了倒数第一名,尽管他宣称是因为自己卧床一个月造成,但皮特罗表示就算你没有这一个月的空白期,倒数第一他也是拿稳了的,所以被皮特罗和科特丢进了睡莲池。
金克斯站在三楼观看了整场闹剧,直到皮特罗注意到站在窗前的她,朝她打了声招呼,并隔着几层楼的距离问她数学作业做完了没,她仰着头,无比骄傲地说:“全做完了!”
此时已经是八月末,美国东海岸并不炎热,反而在早晨还能感受到丝丝凉意,每个年轻人都像是从令人昏昏欲睡的燥热中苏醒,开始走出空调房,联系同学好友到处游玩。
金克斯也收到了好几个邀约,但她都以“正在努力做暑期作业”为理由拒绝了,并在拒绝后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开学见:)”。
最后那个表情是她从查尔斯那里学来的,她一开始不太懂,是查尔斯给她解释,这个斜着看就是一个笑脸,她歪着头,盯着那两个符号看了十分钟,点点头,果然是个好可爱的笑脸。于是每每回复别人的信息,她也都会顺手加上这个表情符号。
她在加上那句话之后,之前对她发出邀约的那个人都会回复一串句话,她不太明白这串句号代表什么意思,便拿着去问皮特罗,皮特罗看完她的回复以及别人发来的句号后,沉默了三分钟,然后表情凝重地说:“如果我们现在正在聊短信,我也会对你发一串句号的。”
“为什么?”金克斯不解。
“因为你提醒了我。”皮特罗痛苦地捂住了额头,“只有不到一星期就要开学了!而我的昨夜还没有做完!”
“哦。”金克斯点点头,“可是我已经做完了。”
“这才是让人最想给你发句号的原因。”皮特罗悲愤。
八月末,离开学只有不到一个星期。
金克斯做完了全部暑期作业,彼得结束了在《号角日报》的实习,并对此段实习经历全部归纳为“痛苦”二字,因为这两个月来,他被迫写了三篇痛骂蜘蛛侠的文章。而与彼得一同在《号角日报》实习的玛丽简则是异常兴奋,并表示她大学一定会读新闻专业。
line的聊天群组“柴可夫斯基的悲伤”每天都有199条以上的新消息,每个群组成员都在汇报自己的练习进度,并定下开学之后的第一堂交响乐课就开始进行配合联系,最后梅林老师还问了金克斯定音鼓练习得如何,金克斯回答:“没有再把鼓敲破了。”
梅林老师:“……你说笑呢吧,金克斯。”
金克斯:“没有,我很认真。”
梅林老师:“……”
而经过了一个暑假,那座被九头蛇的机器人砸毁的加纳宅也在阿什丽和安东尼的介入下重新修缮完毕,只是两人再没有同时出现,用安东尼的话来说,阿什丽是个非常可怕的人,他一见到她就会手抖。
金克斯对他们之间的故事充满了好奇,在自己脑内的六秒诅咒解封之后,她展开了想象,比如安东尼曾被阿什丽暴打一顿,比如安东尼曾被阿什丽带上天空飞翔,但最终都被安东尼用力地敲了敲额头,然后被告知都不是,让她别瞎猜。
阿什丽有多可怕金克斯并不知道,但在加纳宅修好之后,阿什丽来看迈克尔的时候,将新门的钥匙给了金克斯,让她开学之后搬回纽约,上学要方便一些,并问了金克斯在返校节上会表演什么。
金克斯老老实实回答:“定音鼓。”
阿什丽挑了挑眉:“定音鼓,那可是一个交响乐团的灵魂。”她笑了笑,又说,“我在神盾局工作时认识一个后辈,他同时也是我的校友,在校读书时,也是曾经在返校节上参加了校交响乐团的演出,不过他是指挥,可以说,中城高中交响乐团在他那个时代,是东海岸的传奇,获奖无数,他甚至接到了茱莉亚音乐学院的邀请函,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去耶鲁大学学习核物理工程。”
“这次返校节他也收到了邀请。”阿什丽笑着说,“我们都想看看,中城高中的交响乐团现在是不是还是东海岸的传奇。”
金克斯面无表情,她觉得这两位校友估计要失望了。
中城高中已经成为了西切斯特高中的手下败将。
不过,在她手上,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开学前一天,金克斯又搬回了位于纽约皇后区的加纳宅,重修过后的加纳宅与原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少了那些爬满了墙壁的爬山虎,也少了那几份陈旧的历史感。
她将行李箱放在了一楼大门口,径直上了楼,来到自己的房间,这间房已经被重新装修过,四面墙都涂成了海一般的蓝色,天花板上是一个水母造型的吊灯,连床上的床单都是一些吐着泡泡的鲸鱼图案,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来到窗前,将那串她从泽维尔学校带来的风铃挂在了窗框上。
纽约的午后没有西切斯特镇早晨的风,风铃孤孤单单地垂在窗前,像是还对这里的环境感到陌生。
她用指腹轻轻碰了碰风铃,铃铛带着白色飘带摇晃起来,飘带上的小章鱼张牙舞爪的,似乎在控诉着这突然的晃动。
“姐姐!”
金克斯听见窗外传来一声响亮的童音。
她探头望向楼下,看见院门口站着一个卷头发的小男孩,正是之前在社区游泳馆里套着大黄鸭涌泉的爱德华。
“姐姐你搬回来了吗?”爱德华抬头看着他,棕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亮晶晶的。
金克斯看着他,点点头:“嗯。”
“可是游泳比赛已经错过了。”爱德华撅了撅嘴,“我们错过了披萨。”
金克斯眨了眨眼睛,然后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了之前从安东尼那里抢来的钱包:“没事,我们永远不会错过披萨。”
爱德华的眼睛里又闪出了那道光,他欢呼着跳了起来:“是的!”
这时,她放在书桌上的手机突然传来一声短信铃音,这个年代还用短信而不是line来联系她的,只有一个人,于是她立马拿过手机,果然看见了查尔斯发来的一条信息。
“风铃你是不是拿走了:)”
金克斯飞快回复:“是的:)”
等她拿着手机和钱包打开大门时,查尔斯的回复这才发到她的手机里。
“那明明是查尔斯.泽维尔送给自己的礼物:)”
金克斯一只手牵着爱德华,一只手在手机键盘上飞速跃动:
“被金克斯长官征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