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时辰过去了,韦帅望发现自己想小便,既然可以控制了,好象就不好原地解决了,把帅望急得。
帅望张嘴又闭嘴,好象说了句什么,慕容忙低头:“什么?”
帅望喃喃扯了句别的:“你他妈有完没完?”
慕容剑终于扬起半边眉毛:“你想我快点?”
韦帅望呻吟:“不用了。”白天你快的时候差点整死我。不过,我觉得我好象已经好了。
又半个时辰,韦帅望那一脸焦灼连慕容剑也看出来了:“怎么了?”
帅望小声哼哼。
慕容剑低头:“什么?”
帅望再哼哼。
慕容剑侧耳:“什么?”
结果韦帅望怒吼:“我要小便!”
把慕容剑震得差点没走火入魔,也顾不得头发好象在什么地方刮了一下,一只手不住地掏耳朵:“你你你!”你他娘的刚好就戏弄你家恩人。
看韦帅望脸涨得通红,终于明白:“啊!你刚才催我就是要……”
韦帅望脸红红地看着他。
慕容剑道:“我扶你去!”
韦帅望挣扎,他力所能及的就是让自己的腿在床上平移了二厘米,然后喘息。慕容剑忙安慰他:“会好的会好的,等我再治一会儿,你就能起来——自己小便了。要不,我抱你吧。”
韦帅望涨红脸:“老子宁可尿裤子。”你奶奶的,你要脱我裤子抱着我看我小便?虽然他的声音含糊怪异,一点不妨碍他表达决心。
慕容剑急得:“那么,那么,……”
门开了,韩青进来,拿来夜壶,在被子里帮帅望解开裤子,韦帅望窘得:“不不不!”手抬起来按住韩青的手。
韩青惊喜,把夜壶放到帅望手里,一手护着:“你试试。”
韦帅望艰难地,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成功地自己解决了小便的问题,那种欢欣非比寻常:“人生还是很美好的!”我又能说话了,我能动了,我可以自己小便了,呜。
韩青笑:“好沉,你忍了好久了?”
韦帅望轻叹:“师父,我觉得能活着就很不错了。”
韩青点点头:“所以,你不必担心师父。咱们俩个,都会好好活着。”
帅望半晌,终于点点头,轻声:“好,只要我们都活着,就好。”
韩青松口气,握住帅望的手,难得你一场大病之后,豁达多了。转头问慕容:“还要多久?”
慕容剑道:“半个时辰吧,我也不太知道。”
韩青道:“慕容,你是帅望再生父母,韩青感激不尽。”
慕容剑顿时窘住了,不知如何客气是好。
韩青忙笑道:“我是说,谢谢。”
慕容剑喃喃:“别客气。”伸手把自己刮下来的头发弄弄好。
半个时辰后,韦帅望艰难地抬起左手,抬起右手,抬起左腿抬起右腿,被扶着勉强坐起来,头可以自已挺直,不过大家试着扶他站起来,他用了几次劲,喘息:“累死我了,水,饭……”一抬头看到纳兰,大喜:“干娘,点心……”
纳兰大笑:“有有,不过,你还是先来点米汤润润肠子吧!”
也顾不得再让韦帅望起来走走,桑成端过香甜的稀粥,韦帅望立刻喝完一碗,感叹:“我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东西了。”眼巴巴地,再来一碗吧。
韩青道:“歇会再吃,让胃肠习惯一会儿。”
帅望叹息:“我要睡觉,明儿再继续折腾吧。”
韩青点头:“你好好休息,明天再试试走路。”
韦行这才急了:“呃,就这样了吗?”他连走路都不能,就算完了?
慕容琴道:“我们的治疗就算成功了。剩下的,你们慢慢帮他调理吧。”看看韩青:“你们掌门精通医理,一定知道怎么做的。”
韩青笑道:“多谢,两位公子回去后,再请向令尊令堂转达我的感激。”
两位慕容公子,一刻不留,立即返程,俗话说夜长梦多,事久生变,慕容琴被父母长久以来灌输了大良关于冷家的不良信息,让他对冷家山怀有根深蒂固的不安。
一路上,慕容剑不住地理他的头发,琴终于发现:“这是什么玩意?”
慕容剑这时也觉得不对,拿下来,“咦”一声:“这不是我的!”银簪子几时变成了玉簪子?当然这支玉簪子更漂亮更值钱,可是,这东西什么时候跑到他头上去的?
慕容琴倒吸一口冷气:“你盖世武功被人换了簪子你没感觉?”
慕容剑呆呆地:“不可能啊!”没人能换了我头上的簪子我也没感觉啊!这要不是簪子是一支剑呢?他不是已经死了?冷家没那样的高人啊!
慕容琴震惊地:“这是啥意思?有人在向我们示威吗?”
不可能,冷家没这样的高手。
慕容剑“啊”地一声:“我不是没感觉,我感觉到了,只不过,只不过……”只不过狗屎韦帅望当时在我耳朵边大叫一声,差点把我震聋!再说,那是韦帅望啊!我当然不会防备他!
慕容剑道:“好象有什么不对,我们应该回去一趟!”
慕容琴伸手夺过那只玉簪,扔出老远,摔得粉碎,怒吼:“你想也别想!就算冷家山被炸平,冷家人死光光,也休想让我再踏上冷家山一步!”怒目:“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是怎么回事?你感觉到有人动你头上簪子,你居然没反应?你一点防备之心也没有?你是不是猪脑啊?一只猪有你这样的功夫都不会象你这么迟钝吧?!”
慕容剑瞪了他兄长一会儿,终于也怒吼:“信不信我揍你啊!”
慕容琴暴怒地:“你揍我!你快动手!不然我这辈子都看不起你!”
慕容剑挥起拳头,停在半空,气得手直抖,半晌,怒吼:“你把我的簪子扔了,让我用什么别头发?”
慕容琴忍也忍不住地被气笑了:“你!你这个白痴!你就用手拎着头发回家吧!”
慕容琴在前面走,身后小剑不住怒吼:“你还我簪子,你还我簪子!”
慕容琴被烦得受不住,终于削了根木棍给他:“说你猪脑你还不信!”
可怜的小剑,气得脸通红,荆钗布裙状地别上头发,这一回再找不到回嘴的话,一路气乎乎地自问:我是不是真的猪脑啊?呜呜。
韩青送走慕容氏,一回头,韦行正骂冷暄:“问话?问个屁话,滚!”
韩青脸一沉:“韦行!”
韦行回头瞪他一眼,干嘛?这山上就咱们俩老大了,你手下要找我问话,你还叫我?
韩青道:“冷颜同我说过了,冷思安府上失火的事有点奇怪,我让他查的,既然他要问,你就去一趟。”
韦行气愤,我逼着他烧的,你还让我去说谎,我不去,冷颜那小子不配听我说谎。
韩青轻声:“师兄,师父刚走,少生风波为好。”
韦行气愤,原来老虎走了,猴子倒更要小心野狗了。
韩青道:“师兄!”口气已经不善,韦行只得一甩袖子,气冲冲奔冷颜那儿去了。
韩青回身,看一眼纳兰,垂下眼睛。
纳兰过去,微笑:“我同韦行一起过去。你同韩笑说两句吧。”
韩青道:“看着点他。”
纳兰点头,韩青凝视纳兰,无言。
纳兰轻轻握住他的手:“韩青!”很多人的生命,因为你的存在,而变得美好。当日我只是陌生女子,且是他竞争对手的外室,他一样伸手相助,我因此成为今日的纳兰,难道能让他停止这种行为吗?
纳兰苦笑,握着韩青的手,半晌,微笑:“我一直觉得,你才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人。”你的容颜让我快乐。
韩青眉头微微一颤,半晌,轻轻摇摇头,不,我对不起你。
纳兰微笑:“来,笑一个。”
韩青苦笑,纳兰!
纳兰微笑,握握韩青的手:“不管你做什么,你永远是对的。”转身而去。
韩青走到韩笑身边,韩笑站起来,客客气气地:“父亲!”
韩青摸摸他的头,对不起,我亏欠了你,所有没把孩子放在身边亲自养大的父母都亏欠了孩子,给吃给穿是应该的,还应该给予教育关心与爱护,那是父母天生的责任。
亏欠了十年,此时已不是一句二句能说完的了。
韩青良久道:“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体弱多病,难免会烦燥些,克制点自己的脾气。”
韩笑顿时大怒,我还不克制吗?我直挺挺坐在这儿几个时辰了?你是不是有病啊?
韩青见那孩子满面怒色,只得苦笑,拍拍他肩,然后吩咐:“帅望还有点小毛病,我替他疗伤,任何人不得入内。桑成,看着门,谁也不许进来。”
桑成点头。
冬晨站在一边望着窗外不语。
韩青看看冬晨,韩笑有这样的哥哥,有桑成那样的师兄,有韦帅望这个小魔王哥哥,虽然我亏欠他,却不必担心他的未来。
韩青进到内室,帅望闭眼睡着。
韩青轻声:“帅望。”
帅望睁开眼睛,慢慢回头,恍然再世,这一个回头动作,曾经是不可能的奢望。帅望嘴唇颤抖:“师父,就这样不行吗?”
韩青把帅望扶起来,微笑:“师父已经这么大年纪,人生该经历的事,都经过了,恨过爱过,结婚生子,养过你这样的好儿子,得过白剑,做过掌门,我早就想过平静安宁的生活。你的未来,还很长。以你的功力,化解不了你体内寒毒,你不想在二十岁之前就死掉,是不是?”
帅望哽咽:“师父,以后别乱发善心,师父养我一场,落得这个下场,狗屁善有善报。”
韩青微笑:“可能是养你的过程太过快乐,糟造物所忌。”还有哪个小朋友会象你全心全意扑过来挂在我身上?你这个经常闯祸,却每天带给我快乐温暖的孩子。
韩青帮帅望盘膝坐好,给帅望擦去眼泪,嘱咐:“平心静气,不要乱想。”
帅望点头,忍悲止泪,深呼吸,平静下来,伸手与韩青双手相抵。
韩青如同生命之泉,冰凉清静的气息自他手中传出,疗伤止痛,带给韦帅望生机与力量。
韩青看着韦帅望腊黄的面孔渐渐红润,内心充满喜悦。这个世界如果没有韦帅望调皮捣蛋,该是多么寂寞。韦帅望是黑白森林中的彩虹,是死寂世界的天籁,是韩青平静生活中最强烈的爱与痛。
帅望红润的面孔,忽然越来越红,韩青微微诧异,出了什么事?
刚要开口问,韦帅望忽然间张开嘴,一口鲜血直喷在韩青身上。韩青刹那间觉得所有血液都从脚底流走,怎么回事?出差子了?
帅望摇摇晃晃向前扑倒,韩青本能地伸手抱住,然后觉得心口刺痛,韩青惊骇地低头,一只银簪插在他胸前,血,正缓缓漫延,在他胸前,一朵花似地绽放。韩青轻声:“帅望?”
帅望!
你,怎么可以!
帅望慢慢松开那只簪子,抱住韩青,轻声:“师父!”哽咽,抱着韩青的脖子,恍然儿时的亲密与信赖,哽咽:“别动,别伤到大血管。”
韩青无力动弹,他的心脏仍在跳动,他的呼吸依然顺畅,可是任谁胸口被刺进利器,也不会有力气再动弹,韩青哽咽:“帅望!”你不听话不孝顺,你这辈子没有一次听过我的话,没有一次顺从过我,我是你师父,你从来不听我的!你不是好孩子!
帅望抱着韩青,再一次在韩青肩头擦眼泪,额头抵在韩青肩上,不想动不想离开不想松手,半晌:“师父说的都对,可是我,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你这样的结局。我死也不要承受那样的痛苦,你是我师父,你活该等我挑完我喜欢的选择,你承当剩下的痛苦。要不,孩子要父母做什么?”哽咽,头放在这个肩上,怎么样都觉得舒服,轻声:“我不想走,都怪你逼我!”慢慢把韩青放倒,韩青嘴角缓缓泌出血来,虚弱地:“帅望!别走!别!”
帅望哽咽:“别逼我!”都是你不好,我本可以多享受一会儿温暖的怀抱,可以在你跟前多呆一会儿,我不想离开,在我不多的生命中,多么想一直陪着你。
韩青急切间伸手抓住帅望的手:“帅望!你别走,我不逼你,别走!我保证!”
帅望微笑:“鬼才信你!我傻吗?”甩手。
韩青大叫:“来……”来人没叫出来,只觉得喉咙发甜,一口血喷出来,眼前一黑,无法出声。
帅望轻声:“别追我,逼急了,我会自杀的!”
韩青再次呕血。
帅望长叹一声:“我何其幸运,遇到的是你。”
艰难地挪动身体,咬紧牙关,站在地上。长时间不动的肢体,忽然间垂直站立,充血的酸麻象万蚁啮身。帅望咬着牙扑到门,开门大叫:“来人,有人刺伤我师父!”
屋外桑成冬晨韩笑一起扑了进来,冬晨按住挣扎的韩青,大叫:“冷良,冷良!”
冷良从屋外进来,看到韦帅望一愣,帅望一瞪眼睛,狗东西,老子说要杀了你,你不怕是吧?
冷良一见会动了的韦帅望瞪他,立刻把头一扭,假装没发觉异状,进屋去了。
韦帅望很满意,嗯,老子站着瞪人的效果还算良好。
韩青急切间,回过一口气:“拦住韦帅望!”
帅望站在桌前,回头微笑,太晚了,冷良的药匣子就在外间,沉香炉里加了料,一点点黑火药,往后一扔,只听“噗”地一声爆炸响,整个屋子里全是黑烟。
帅望拎起自己的各式暗器,叹气,都说让你们别逼我的!
一转身,被黑灰弄成花脸的冬晨站在门口。
帅望苦笑,就你小子奸诈。不给你见点血,你没完吗?
冬晨站在门口,没有动。
帅望轻叹一声:“让我走!”
冬晨缓缓道:“你会死。”
帅望道:“我会宁死不接受这种牺牲,别逼我。”
半晌,冬晨道:“我陪你走!”
帅望笑:“正好,来背我!”
冬晨慢慢走过来,帅望的笑容越来越僵硬,冬晨停住:“你不信我?”
帅望笑问:“你信不信我会死?”
冬晨慢慢后退一步,再退一步,他当然信,韦帅望会给他师父一刀,难道会不敢给自己一刀?他信。
冷冬晨在房子一百米外,目送韦帅望踉跄的背影,摇摇晃晃,摔倒爬起,歪歪斜斜地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