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弄月的别扭,他又忍不住想要为难欧阳明日一番,于是他故意说:“我义母倾心于半天月,我不愿让她伤心为难。”一边是感情深厚的义母,一边又是杀父仇人,弄月夹在其中,其实也颇为纠结,他便干脆把这个难题抛回给欧阳明日,想来欧阳明日既来找他合作,应该不会没有考虑到这一层罢。
欧阳明日果然是成竹在胸,他悠然笑道:“在无忧宫主心里,你的分量可比半天月重得多了,半天月一直都是在利用她,她心知肚明,即使她从前确实对半天月有情,十几年过去,这份情也早已淡了。亲自抚养长大的好儿子当然比个遮头遮脸的情人要重要得多了,只不过因为半天月势力庞大,无忧宫主尚且不敢带你脱离神月教的掌控而已。”
弄月暗觉有理,欧阳明日又说:“你若不放心,大可去问问她半天月究竟是不是你的仇人,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弄月公子正有此意,本来他是打算听完欧阳明日的话之后再去求证的,但没想到欧阳明日竟能如此的“体贴”,他便也不客气地点了点头,径自去找无忧宫主了。
无忧宫主的回应是:“凌风,既然你已知道了真相,娘也不瞒着你了,半天月确实是你的大仇人,只是他的武功实在了得,就算你想报仇,也万万不能冲动,我们母子俩从长计议,总会找到办法去对付他的。”
弄月公子心下大定,安抚道:“娘你放心,孩儿不会鲁莽的,就算是为了娘,我也会好好保重自己的。”母子俩又温情脉脉地叙了一番话,弄月这才折回院中找欧阳明日去了。
欧阳明日依旧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亭子里,亭外花蝶缭绕、尚有垂柳翩跹,欧阳明日铺开棋盘,一手执黑一手执白,悠悠然地自娱自乐着。弄月公子远远地看着欧阳明日那清隽的侧脸,心里蓦地就是一动。
放轻了脚步缓缓走近,弄月也不出声,只静静地站在欧阳明日身后,看着他在棋盘上纵横捭阖,白玉一般的手指与黑白棋子相映生辉,看得弄月有些心猿意马。直到棋局终了,欧阳明日回首一笑,说:“怎么样,得到答复,你可安心了么?”
弄月这才回过神来,险些又被这“美人回眸一笑”给晃花了眼,他定了定神,微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这才走到石桌边,与欧阳明日相对而坐,缓缓地说:“如你所言,义母她非但不会阻止我找半天月报仇,反而还要相助于我。”说到这里,弄月心生暖意:义母是真心对他好的,那么……欧阳明日呢?
思及此处,弄月目光灼灼地看向欧阳明日,道:“我愿意相信你,与你联手复仇,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半天月和欧阳飞鹰与你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欧阳明日也看着弄月,认真地说:“平心而论,他们与我并无仇怨。非但无仇无怨,欧阳飞鹰还是我的生身父亲。”
弄月闻言大惊,一时间脸色骤变,道:“你……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摆在桌上的双手已握成了拳,却依旧无法停止颤抖,此时弄月的心已完全乱了:欧阳明日居然是欧阳飞鹰的儿子,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知己好友……欧阳明日分明就是他弄月的仇人之子,那这些日子里欧阳明日又是抱了怎样的心思来接近他?!
欧阳明日不慌不忙地伸出手去,掰开弄月掐进手心里的手指,与他双手交握,诚恳地说道:“我确实是欧阳飞鹰的儿子,同时也是你的知己好友,无论前世今生,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弄月嘲讽地挑起了嘴角,微带苦涩地说:“知己好友和生身父亲孰轻孰重,这个可笑的问题……难道还需要我问出口么?”
欧阳明日反问道:“那么在你看来,是知己好友的性命重要呢,还是报杀父之仇更重要?”
弄月公子目光一凝,冷笑道:“原来你是来劝我放弃报仇的么?呵,你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有了死后重生的机缘,你早已占了先机,以你的智计,就算想取我的性命也并非难事!还有上官燕、皇甫仁和……那些人的智慧更是比你差之远矣,你将我们统统杀了,免除欧阳飞鹰的后顾之忧,待他百年之后,你还能子承父业、做四方城的城主,岂不是更好?”
欧阳明日深深地看进弄月的双眼之中,说:“我不会帮欧阳飞鹰,因为我舍不得你死。”
蓦然一怔,弄月的心不由自主地疾跳了起来,他的脸上也有些微微发烫,但随即他的心里“咯噔”一声,复又一凉:糟糕,只这么短短一段时日的相处,欧阳明日对他的影响竟已这样大了么?
思及此处,弄月心里既无措又苦闷,是以他便愤然地抽回了手,再猛地一挥,就把石台上的茶壶茶杯棋盘棋子统统扫落在地,恨声说道:“你要阻我报仇,除非杀了我!你若舍不得我死,我就杀你!”弄月知道他此时应该要立即动手将欧阳明日拿下才对,但他偏偏浑身僵硬、还一阵阵发冷,根本就无法出手……弄月无奈地闭了闭眼,难道他也对欧阳明日心生不舍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