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探好逃跑路线,不能走水路,东面靠海,北边又是卫炽的大本营,南边又怕再被谢匡奕捉了去,琢磨琢磨只能往西走。
听闻蜀地也不错,她正好可以去逛逛。
她调了一壶花茶,里面佐了些用曼陀罗花汁勾兑成的麻沸散,可比自己喂给司宁和谢匡奕的要更纯些。
去之前还特意打扮了一番,薄纱衣下可隐隐约约看出淡色抹胸,这样看不真切才最勾人。心里想如果卫炽不愿老老实实地喝茶,就只能是像曾经王府里色诱谢匡奕一样,故技重施。
当她袅袅婷婷出现他屋门口时,卫炽大打开着门,笑的没有一丝防备。迎她入屋后,华月昭声音柔柔,“今日泡了杯花茶,特意与公子同享。”
卫炽看着她亲手为自己斟茶,推放在自己面前,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卫炽望了那杯茶好一会儿,才抬眼看她,“姑娘想让我喝吗?”
华月昭心里暗呼一声不好,该不会是被他察觉出什么了吧。
她指尖绕了绕耳侧落发,转移个话题,“公子房间里怎么这么热。”
撑着桌子懒懒起身,簌簌地将外衫褪尽,看见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染上和田玉般温润光泽,胸脯鼓鼓囊囊,似乎有些害羞模样,正欲跌入他怀中来个美人硬上弓。只是还没靠近他,就见卫炽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接着弯腰捡起她的掉落的外衫递给她,又从衣架上随手拿起一件外裳披在她身上,“姑娘不过是请在下喝茶,不必如此。”
热茶流入口中慢慢变得又凉又苦,他觉得从指尖开始慢慢变麻,走至榻边坐好,不愿再看她。深吸一口气说,“姑娘貌美,想要行何事虽然方便,但也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
说到这儿,又苦笑道,“下次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毕竟不是所有的男子都如我这般是真心看重姑娘。”
华月昭听完一愣,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对她说要她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像生了根。
那份麻痹感渐渐蔓延至心间,他觉得自己整颗心又痛又酸,不知他所说之话她能否真的听进去。想到自己若挺不过来,今后她一人于这人世间孤苦漂流,不知未来所遇之人是否能如自己这般真心待她。只期盼他日前安排之人之事,真能尽心尽力护她一世平安喜乐。
他卧在榻上,连声音也变得僵硬,“在下有些不适,就不送姑娘离开了。”
华月昭就这样看着他,慢慢的,慢慢的,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她心里堵的慌,身体渐渐发冷,两手攥紧他递来的衣服,松松垮垮一件,被她攥出了指痕。却终没有上前查探,咬咬牙想到,卫炽我并非真正想杀你,接下来你是生是死,就看你挺不挺的过来。
楼外无一人看守,她逃脱的很顺利,也算是如释重负。她有了被谢匡奕追击的前车之鉴,此次走得还算隐蔽,要么就混在人群里,要么就晚上偷偷走。
就这样走上几日,一路上竟然没有碰见一次前来追踪自己的人,不管是谢匡奕还是卫炽,她居然都完美地躲过。
一路上她感到困时,前方就有一个干净整洁的屋子在等待自己。感到饿了的时候,也总会有好心人及时给自己送来吃食。起先,她还感叹自己此行如有神助,可事情进行的太顺利,反而会引起不安。
她几次都感觉有人跟在她身后保护着她。可惜自己跑又跑不快,打又打不得,华月昭觉得有些挫败。
不行,总要想个法子证实自己的猜想。
于是到一深夜,她踱步在一方野湖边,心一横,死就死吧,如果真的有人暗中护我,那么我落水,他们必回现形。
她没有犹豫,蹦噔一下就跃进湖中,慢慢不由自主地往下坠,也不慌张,她紧盯着湖面。果不其然,看见叁叁俩俩的人随她接二连叁地跳入水中。
如果不至自己于险境,她也不知自己竟会凫水。她脚用力一蹬,慢慢涌出湖面,见湖面密密麻麻站着一群身着白衣麻木,黑布裹面之人。
这些人她见过。
在卫炽身边。
她从粼粼湖面一步一步踏回地面,各护卫再躲不得,齐刷刷地下跪。华月昭声音有些抖,强撑着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跟着我。”
“属下奉主子之命,暗中保护姑娘。”
“你们主子是谁?”
“大兴,昭文皇帝。”
她深深吸了口气,“他现在如何?”
“属下不知,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姑娘。”
“何时开始?”
“从见到姑娘那一刻起。”
“何时结束?”
“没有结束之日。”
等华月昭再次回到她熟悉的吊脚楼里,已经记不清过了多少时日,她一直安慰自己,这次回去救他只是出于江湖道义,并无其他。治好他就走,这次真的不再回头了。
进了小院,依旧是静悄悄没有一丝改变,几个仆妇在荷塘边盥洗,她认出其中一个人是卫炽给她配的厨娘。
几个人悄悄讨论着,“前几日你们院里闹的鸡飞狗跳的到底是为了啥?”
那厨娘小声道,“还不是院里那大小姐闹的!公子不知怎的,整整昏迷好几日,听说都没了心跳,后事都准备好了。那几日乌泱泱地来了好些人。没想到公子五日后才幽幽醒来,那个样子作孽噢,就只有眼珠能转转,这几日才恢复过来,能慢慢下地。”
“我们南境民风淳朴,谁能这么狠心下这种毒手?”
那厨娘一副讳莫如深模样,众人都露出相视一笑的模样,只感叹,现在的女子越美丽越深藏不露。
她听完脑子里嗡嗡的,头重脚轻的上了楼,越过影壁看卫炽坐卧在榻上,侧着身子面向窗户,看到他流畅硬朗的侧脸中,高眉星目下有淡淡的忧郁。头发有点乱,一身白色的寝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倒扣的锁骨。
她的玉兔也在,四角朝天仰躺在他身侧,卫炽伸手一直轻轻顺着它的毛。
他的手又纤长又白皙,华月昭想,她的玉兔一定非常信任他,才能这样一副毫无防备的任他顺毛。
身旁有个侍卫正给他喂药,卫炽伸手挡了挡,并不打算喝。
而这时玉兔似乎察觉来人,猛地爬起来,倏地一下就冲出屋门,卫炽转过身,唤了声,“玉兔。”
看见华月昭就站在门口,所有的阴郁一扫而光。他从榻上起来,快步走到她面前,“昭…姑娘回来啦。”
想去拉她的手,又怕她反感,悄悄地收回一边。华月昭看在眼里,不敢抬头对上他过于深情的双眼,转过身背对着他,“我…我只是来找我的兔子。”
卫炽也不在意,又朝她挪了两步,“让下人去把它抱来便是。姑娘…可用过饭?如不嫌弃可在这吃点。”
她听不下去,转过身瞪着他,一双眼睛不知不觉染上泪,“你都知道是不是?你知道那杯茶有毒是不是?”
卫炽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你知不知道你可能会死啊?”
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我这条命,本就是当日姑娘舍命救下的,如今你想要就拿去便是。”
眼泪还是没忍住掉下来,“我不需要。”
卫炽看她哭了,也手足无措,“别哭别哭。”又想逗她开心,“姑娘一双眼睛这么好看,怎么总是含着泪。”
华月昭摇摇头推开他,“你不要在做出一副自我感动的模样了。我不是你妻子,我不需要你把你对你妻子的所有歉意都加筑在我身上。”
“你的歉意只会让你自己心里好受一点,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说完转身就跑,躲进自己屋里暗骂自己丢人,跑到别人房里又哭又闹。
过了会儿,她的丫头采渔有在她房门外小心翼翼地问,“姑娘饿了吗?要吃点东西吗?”
她想了想答,“我不饿,给我打点水来我要沐浴。”
采渔平常农活做惯了,一个人就提着一大桶水进来,主仆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也无话可说,只是默默地给华月昭放澡豆,一边给她篦头发。
她抬头问,“你也觉得我是心肠狠毒之人吗?”
采渔木木的摇头,“我只是觉得总是出手害人不是解决问题方法,姑娘不能总是这样不管不顾的。”
“他先对我下毒!你们所有人都帮着卫炽说话!”华月昭忿忿不平道
“姑娘平日里要走要逃,公子也从未阻拦。又为何要下毒害姑娘?”
华月昭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你看他那样子,我都差点杀了他他还对我一副嘘寒问暖模样,肯定是曾经做过很多对不起我的事!”
采渔惦记着家中杂事,也只是敷衍着答道,“可能公子很喜欢姑娘吧。”
“都是假的,他只是把我当成她的妻子罢了。”
采渔倒是不在乎,“如果能假一辈子,那就是真的。”
华月昭假装没听见,她有些失落,抱着双腿,头深深埋在水里。
采渔见她不再说话,湿手在巾帕上擦净,“姑娘我先走了。”
她趴在浴桶边上,“你干嘛去?”
“马上退潮了,我要回家捕虾。”
“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