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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年,刚刚及冠的苏衡不仅高中进士,又在姐姐和姐夫的做主下娶了礼部侍郎李典的女儿,如今夫妻恩爱,正在翰林院做庶吉士,显见日后有无限前途。
    秦烨和秦煜今年也有十六岁了,二人如今正在家中苦读,预备来年下场一试时能金榜题名,即便不能如父亲当年一般高中探花,自然也不能给家中丢脸。
    傅寒江因推行改土归流有大功,如今已入了内阁,去岁便携妻带子地回了京城。
    说来也是天定的缘分,就在他回京之后不久,傅重洲升任神武卫指挥使,如今兄弟二人自然又是比邻而居了。
    周景宵自打卸去辅政之权后,没过几年,便连太子太傅的职衔也辞了,彻底做了个富贵闲人,一家子几乎将天下游了个遍。
    唯一遗憾的便是苏夜这几年一直在南边,众亲友始终不得一会。好在今年是大计之年,苏夜被召回梁京,原是圣上有意调他去做直隶总督,镇抚京畿直隶重地。
    趁着这段时日的空闲,玉姝一家也恰好回京了,玉姝便忙忙给姊妹们下帖子,请众亲友冬至赏雪。
    经年不见,众人都是感慨万千。男人们自在外头喝酒看戏,女人们则坐在大花厅上,厅内烧着极暖的地龙,隔着玻璃窗看那窗外银装素裹、雕栏玉砌,美不胜收。
    此时满室之中,却都是孩童的笑闹声。
    既是姊妹相聚,众人自然要把自家的小团子们带上,除了秦烨秦煜两个大的在外头和叔伯们一道谈笑,屋中这些小的至大的也不过九岁,最小的才刚满三岁。
    其中因明珠家的君哥儿年纪最长,自然要看着弟弟妹妹们。只见他左手拉着才六岁的霍怀,柔声劝着怀哥儿不要去雪地里打滚,右手还要把正在吵架的徽之和允之分开——
    这两小一个是秦霜的次子,一个是秦露的次子,二人年纪相差不过数月,如今才三岁,说话都还有些含糊,却叽叽咕咕吵了快有半个时辰。
    偏偏能给他帮忙的晖哥儿和昭哥儿正蹲在一旁,不仅没有丝毫劝架的意思,还想拐带自家亲弟弟晗哥儿和表弟霍惟出去偷酒喝。
    此时惟哥儿尚还有些犹豫,小声道:“这恐怕不好罢?”
    而晗哥儿从小就听哥哥们的话,只见他眨巴着一双微带幽蓝的大眼睛,奶声奶气道:“偷了酒,是不是就有鸡腿吃?!”
    话音方落,一旁三人忙做出噤声的手势:“嘘——小声!”
    不妨斜刺里一个小脑袋就冒了出来,头上还梳着小女孩儿的双丫髻,一叠声地连连道:“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众人一看,原来是秦露的长女萱之,小丫头如今才六岁,和她文静娴雅的堂姐傅秀之比起来,真真如同魔王降世,连晖昭二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当下两人的眼神不由闪了闪,随即对视一眼,又重重一点头。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俩一人拽起晗哥儿,一人拉着惟哥儿,不等萱之反应过来,四人已一溜烟逃之夭夭,唯余晗哥儿余音袅袅:
    “大哥哥,我,我的脖子要被你勒断了……”
    满室包子
    萱之见状,恨得一跺脚,拔腿就追了上去。君哥儿好不容易拉住了要出去打滚的霍怀,还没能阻止正在吵架的徽之和允之,见状他额角青筋一抽,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
    他还是出去寻爹爹和叔伯们说笑去罢,难怪爹爹总说娘亲若恼了一定要让着,带孩子可真难!
    正想着,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揪住了他的衣摆,原来是明珠的次女念卿。
    卿姐儿从小最黏的就是哥哥,方才哥哥忙着照顾其他弟弟妹妹没顾得上她,她的小嘴已经嘟得可以挂油壶了。
    君哥儿见状,忙笑着弯腰将妹妹抱起来,虽小小年纪,却是有模有样的。此时女孩儿们原坐在另一边说笑,萱之却一溜烟跑了,灿姐儿不禁苦笑道:
    “瞧她,打小儿便淘气,若是跌跤了可要哭着鼻子回来了。”
    秀之因与堂妹同日出生,从小亦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闻言却勾唇一笑:
    “姐姐别担心,就是有哭鼻子的,也决计不会是萱儿。”
    如今还只有三岁的霍忆正窝在灿姐儿腿上,闻声抬头,左看看,右看看,心中不禁想到,灿姐姐和秀姐姐都是极温柔极可亲的姐姐,但是……她怎么觉得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秀姐姐呢?
    都说孩童因心思干净,自有一种动物般的敏锐本能,或许年幼的忆姐儿洞悉了某种真相罢……
    一时但闻得满室语笑喧阗、欢声盈耳,众姊妹在一旁看着孩子们或嬉闹、或说笑,都是那般亲密无间,面上也俱露出温柔笑意来。
    秦雪叹道:“瞧着他们,倒教我想起年轻那会子的事了。”
    蕊娘轻轻推了她一把,笑道:“你这会子也年轻的很,如何又‘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众人闻言,也都笑起来。虽是经年不见,此时一旦重逢,却发现姊妹们还是如记忆中那般,不过眉眼间少了些当年的青涩稚嫩,更多了岁月洗练下的无限风韵。
    想到此处,蕊娘也不禁叹道:“若说起从前,那会子,我再没想过自己会有如今……”
    如今她是超品的国公夫人,夫君做着吏部尚书,乃是备受圣宠的朝廷重臣,且不出意外明年便可入阁,届时更不知有多位高权重。
    而他们夫妻成婚多年,始终一心一意,恩爱如初。膝下三个孩子也都聪慧过人,恐怕再没有比这还要完满的人生。
    更要紧的是,这么多年,蕊娘亦将秦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阖族中无人不叹服的。空闲之余,她还捡起从母亲那里学来的医术,写了一本有关妇人孕育生产的专论,言辞浅近易懂、通俗流畅,在玉姝家的书坊刊刻出版后,许多百姓家中若有人怀孕了,都会买一本回去看看。
    虽说蕊娘自认不是什么妇科圣手,但若是能让天下诸多姊妹生产时少吃些苦,多一分母子平安的希望,亦是功德无量。曾几何时,她又何尝想过自己还有著书立说的一天呢?
    明珠因笑道:“咱们姊妹的本事原就不让于男人,不过若没有玉妹妹起这个头儿,如今倒也没那么多闺阁笔墨流传于世。”
    原来自打玉姝这个“清泉居士”在士林民间的声望越来越高后,这么多年,她亦是笔耕不辍,又与姊妹们一起开书院、办学堂,还建议周景宵向圣上献策,在民间兴办教育、开启民智。
    有了她这个巾帼领袖,如今士林“娘子军”的队伍愈发壮大。
    同人肉文
    许多出身书香门第的闺秀女眷都有笔墨流传出来,如今市面上有不少文章话本虽署的是化名,但看多了,众人也能看出哪些是女子所作,其中亦有十分出众之作,颇受追捧。
    譬如秦霜的几幅画流传出去后,因她画技别出一家,且流传出去的画作又少,如今已在市面上炒出了万金的天价。
    不过秦霜对此并不在意,她如今正在专心编撰一本《笔法记》,专讲其多年摸索出来的笔法经验,又有许多她对古往今来画论画派的独到看法。
    届时若成书,自然也是要刊刻出来的,且她还想着收几个学生——那么多的男人能开派授画,女子自然也行。
    而秦露因从小擅乐,这几年正在钻研古琴中许多失传的指法。
    且她素来认为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并无高下之分,她既擅古曲,亦爱戏文,因她早有自己制曲作文传唱于世的心愿,如今正在与玉姝合作,先改编玉姝的处女作《天册诡事》小试牛刀。
    至于秦雪,于书画琴棋一道上倒是平平。而明珠虽才情不下于玉姝,这几年也并未在此道上涉猎太多。
    她二人却是通力合作,如今已将生意做到了江南。
    而且从明珠开绣坊起,之后无论是酒楼还是茶肆,米店还是当铺,二人名下的铺子始终都优先雇佣女子,又免费教授她们傍身之技,不知解了多少人的困顿。
    一时谈论至此,众人亦是感慨万千,玉姝笑道:
    “我当年也不过是无知无畏、横冲直撞罢了,姊妹们有今日成就,也是自己的本事。”
    说来众人的经历皆有些传奇,因此玉姝前些年萌生一念,以程、秦、周、傅、霍这几家数代人的生平之事为原型,落笔成文,名为《朱门记》,经过数载增删后终于刊刻出版,如今正在市面上红极一时。
    因其中的主要角色都有众人的影子,这《朱门记》姊妹们自然早已看过,秦露想起一事,忙道:yūsんūщūм.¢òм(yushuwum.com)
    “说来如今有一本《朱门别传》名声大噪,姐姐们可看过不曾?”
    众人皆摇头,又道:“既唤《朱门别传》,莫非与《朱门记》有关?不知讲的是什么。”
    秦露此时却面露难色,支吾了半晌,方才微红着脸,小声将这《朱门别传》说了。
    原来自打玉姝的《朱门记》遍传大江南北后,市面上便兴起许多模仿之作。这原属平常,谁知有一名唤“食糜生”的,择取《朱门记》中的主要角色,却编撰一些香艳情节附会在他们身上。
    譬如女主角分明与男主角已经成亲,却写她和书中另一女角色的夫君偷情私会,又有什么姐妹争夫、兄弟反目种种荒诞不经的剧情……
    总而言之,便如市面上其他一些粗制滥造的艳史别传一般,不过是借着《朱门记》的名头吸引眼球罢了。
    偏生因《朱门记》极受追捧,玉姝又没有续写的意思,这《朱门别传》竟借此广为流传,连秦露都知道了。
    听到此处,众人不免都有些羞恼。
    盖因那书中原型乃是她们姊妹,若代入进去,岂不是在编造她们姐妹争夫,和人偷情?
    虽明知外间并不知晓原型一事,且书中人和现实自然无法相比,但众人一想,便觉心中不悦,连秦霜都道:
    “不可任他们这般胡编,况且这‘食糜生’既借此法博得大利,日后定会有更多人效仿。”
    届时再来个什么《朱门后册》、《朱门前传》,编出许多更露骨不堪的情节来,岂不是麻烦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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