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伏身子健壮,蜂腰猿背,又有一双如同坠落深海的星辰凝结成的璀璨蓝眸。眼下,他正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面露忧色。
他往东游了一个白昼,在弥海与白泽的边界处,找到了他日思夜念的人儿。海神并没有抛弃他忠诚的信徒,而是将开启宝藏的密钥置于他手心。
眼下正是他开启宝藏的时刻。
阿伏急切地上前,甩动长尾将沙地里缩成一团的人轻轻揽进怀里,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按住她心脉处查看。
微弱但尚存的心跳脉动让他揪紧的心猛地舒缓下来。
还好,还活着。
阿伏俯身抵在她肩上,呜咽出声。“太好了,呜,太好了……”
小哭了一会儿,恐惧,担忧,失而复得的惊喜和隐秘的渴望从他心头滚过,又消逝。
他将她揽进怀里,仔细查看她的伤势,褪下皱巴成一团的衣裳至腰腹处,便看见她莹白圆润的肩头下血肉模糊的伤口,血早已凝固,皮肉外翻露出暗紫色的血痂和外露的碎骨肉沫。
阿伏见她受伤,心紧揪着的痛楚比针扎还难受。他俯身伸出细长叉开的舌尖小心翼翼地为她清理伤口处的淤泥污渍和碎肉,最后将它们全都吞食入腹,像是让自己和她融为一体。
血中肉,肉中骨。
他吐出妖丹,置于手心。绿色的光不停地照在她的肩头直到伤口愈合长出新的细腻如脂的皮肤。他虔诚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伸出手去剥她的衣,直到她玉雕的胴体全然落入他眼底。莹白圆润的乳他一手便能握住,缨红的乳头受到刺激在他手心颤立,微妙的触感让他即刻就感受到身下某处明显的起伏,胀得厉害。
阿伏吞了把口水,艰难地把手往下探去,视线下移,摸过她绵软白皙的大腿肉,小腿,为她翻身,抚过她的背,挺翘的臀,好在只是些轻伤随着手心凝聚的光团扫过后立即就被治愈。
等回过身来,阿伏才想起龟爷爷的教导,男人的身体只能给妻主看,可要是女人的身体被男人看了,是不是就要以身相许……他不仅看了,他还摸过。
回想起手心的触感,阿伏感觉自己的脸好像更红了,一股燥意直窜心底。
自己这般胆大,敢轻薄女子。龙宫里的龟爷爷要是知道了定会嘲笑自己上赶着给人做夫郎。
忒,羞人就羞人。阿伏暗想道:他也是为了救她,她醒了难道还能赖账不成。
如此思来,阿伏强忍下羞涩,拿白纱将她裹住,又吐出一颗避水珠喂进她嘴里,用粗壮蜜色的手臂搂起她的腰便往水下游去。
龙宫里正通宵达旦地庆祝龙君凯旋,酒席摆了一桌又一桌,全龙宫的妖、怪都聚集在宫殿里大肆畅饮吃肉,一个个喝得烂醉如泥,眼下防守正松,正方便了自己将她偷偷带回洞府。
阿伏将她安置在自己的石床上,见她原先乌黑亮丽的发裹着污泥和草屑,想起极少次和她见面,她都是光鲜洁净一丝不苟的模样。她应是极为爱干净的神,现如今却如此潦倒。阿伏心头一酸,起身取来皂粉,打成泡沫抹到她发上,细心揉搓、清洗。细密的泡沫在指缝间破碎,瞬间消散在在无处不在的水中。清洗后的黑发柔滑如缎,他细心地编成两股辫,拿细纱制成的发带绑住垂放在她胸侧。
阿伏托着腮侧扭着腰看她粉雕玉砌的脸庞,手指滑过她微抿的唇和秀气挺拔的鼻来到蹙起的眉上。他伸手抚摸着,不厌其烦地为她抹平眉间的忧愁。
她神力耗损,恢复得慢,一连半月都未见苏醒的迹象,阿伏忧她的内伤加剧,秘密拜访好友阿翠求她帮忙。
阿翠见好友着急的模样还笑着揶揄他少年怀春偷藏了美娇娘。可一见她的相貌便变了脸色,揪住他衣领,狠狠地压在石壁上质问。
阿翠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往外喷火,被好友气的。阿翠压低声音怒道骂:“你不要命了,还敢把她藏这里。看龙君不扒了你的皮把你做成补酒药材,你个憨蛇,胆子比叁重天上的窟窿还大。”
阿伏偏过头直视他,眉目戚戚又暗含坚毅决然,“阿翠,你就帮我这一次,帮我看看她的伤。倘若东窗事发,我不会牵连到你。”
呸,都求治伤了,还要怎样才是不牵连。阿翠骂他榆木脑袋,被爱情冲昏头脑。
就算他钟意她已久,可彼此是敌对,纠缠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更何况对方还不是什么普通神仙,那可是上界备受宠爱的神君,惹了自家睚眦必报的龙君才落到如此下场,神格损坏,神力尽失。虽与常人无异,但只要是神,总有血脉气息,假以时日若被那暴躁龙君发现了,看不扒你皮,抽你筋。
“痴情种!”阿翠低啐了他一口,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可手却渐渐松了下去。嘴硬心软道,“我看看,医死可不管埋。”
“好。”阿伏乖乖地站在一旁,见她掏出法器宝物,种种法术施展了个遍,眉头还是皱着的严肃模样,心下便有些忐忑,急忙问道:“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会醒?”
“说不上好,她的心脉受损严重,神力耗尽,恐有神魂分离之症。再加上神体自动陷入休眠修补状态,一时半会儿醒不来。”阿翠收回法器,见阿伏紧张兮兮的模样,只在心里叹,情一字,毁人不倦。
“是吗?”
阿翠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又忍不住开导道:“神的命格好着呢,和我们妖不同。”
“聚魂珠借你,挂在她脖子上,慢慢地魂魄会归体的。不过在那之前可能她会痴傻或者失去记忆……”说罢阿翠一个闪身便消失了,好像从未来过。洞府又重新陷入一片寂静中。
阿伏听见前半句心中万分欢喜哪顾得上凝神听下句,急忙替她挂上珠子。
有希望就好,就算她再也醒不过来,他也愿意永远守在她身边。
阿伏侧身躺在她旁边,听她清浅绵长的呼吸,手指悄悄插入她指间,十指相扣。岁月静好的就像是他幼年时敞开肚皮睡在石头上听海风呼啸,惬意地一下子便睡着了。
他在睡意朦胧中恍惚忆起五百年前的事。
那天正是龙母生产之日,一胎龙凤,龙女龙子出世之际,海水翻滚,巨浪滔天,是弥海几千年难遇的大海潮。他一条还未修成人形的小水蛇被浪花狠狠拍在沙滩上,眼冒金花,半晌都没缓过劲来,只能蜷着身子颤巍巍地蠕动。
一条小孤蛇,不见父难遇母,贱命一条。
她是心善人美的女神,到下界来游玩,见他一条小水蛇在沙地上呻吟,新奇地把他抱在怀里,用手抚摸他的头,又为他疗伤。
阿伏听见她清越活泼的童音,奶声奶气地安慰他,说“不疼不疼啊,一会儿就好”。
阿伏记住了她的声音,记住了她额间的一点红,更将她的模样深深地刻进心里。
阿伏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在弥海的边境,听见她问:“小水蛇,龙太子在家吗?”
小水蛇,阿伏以为他记得她,欣喜地看向她,却在她以对待陌生人般礼貌客气的态度对自己时,表情慢慢变得苦涩。
小水蛇,这弥海里有上千条小水蛇,他不过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条罢了。
后来,她常来,来见龙太子。带陆地上绽放的鲜花,是龙宫里不常见的美丽色彩;带珍珠般大小的圆润果子,那一定很酸甜吧;带云彩织成的发带,染上斑驳的色。
他看见龙太子羞涩地笑,那发带系在他的冠发上,更衬得容貌昳丽,一举一动都是惊心动魄的美。
那时他刚化为人形,身子健壮,有着麦芽色的皮肤和鼓壮的肌肉。阿伏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该晒太多太阳往黑里整。这下她更加认不出自己了。明明她曾夸过自己可爱,现如今他和可爱二字无论如何是沾不上边了。
她和龙太子两情相悦,可龙母和上界毕水神君有血海深仇。这仇报仇,怨报怨,恩怨延续到下一辈。脾气暴躁的龙女不喜她,时常是她来一次就要战上一场,搅得弥海不得安宁,虾兵蟹将怨声载道。
阿伏跟着长寿又八卦的龟爷爷听说了她和他无数的事。
那一年龙母因伤去世,龙女继承了龙宫和血脉。
龙太子哭着求她别再来,把她的东西尽数归还,飘扬的发带断成两截沉入了海底。绝情断爱,态度强硬的不似往日温柔儒雅的龙太子。
她常搂着干瘪的枯花沉默。
阿伏时常出海面巡逻,从水下浮出来时常常能看见她孑然一身伫立在海岸边,白衣婆娑,如墨般的黑发在风中舞动,她的神情阿伏已经在日复一日的自我折磨中渐渐模糊,只觉得应是期望和悲苦混杂在一起的复杂神情。
海水日复一日地潮涨潮落,日升月落,青丝变白发,沧海成桑田。
后来,她便不再入弥海境内。
阿伏背地里哭了好久,哭到抽搐,泪水流入水中融为一体。他第一次觉得要被他喜爱的水生生淹没,不能呼吸。
阿伏梦见往事,不能自持,抽抽搭搭地哭出声来,眼窝如泉涌出热泪。
雨央醒来时就看到身旁的男子哭得极为伤心,泪水流个不停。
他为什么流泪?她不知道,只是母神教导,一个女人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哭泣而不作为,那不是一人顶天立地的女人会做出的事。母神是谁?她已然忘却,却还隐隐记得她的教导。
于是她翻身坐在他小腹处,俯身伸手为他擦拭,那泪在她手心聚出一小汪,又凝成水珠渐渐消融在水中。
他是个小哭包吗?
雨央不解,听凭本能,俯身含着他眼尾溢出的泪液,轻轻吮吸,吸得都红了一片。
他两处都流泪,雨央忙不过来,吮干净左边,右边又来,右边好了,左边又开始流个不停。气得她张口咬住他眼皮,磨了磨牙。
阿伏吃痛,还未睁眼便感觉他左眼睑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隐隐作痛。他猛地起身,不料却撞到一物,那物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雨央揉揉屁股,还未说什么就看见床上那人,红着眼看她,泪水流得更多了。
“你莫哭,我又不怪你。”雨央头疼,她才该哭呢。
“我叫雨央,你又是谁?”
他不说话,单单是哭,好像雨央辜负了他似的。她才反应过来,打量了一番周围,孤女寡男共处一室,还睡在一起。自己又裹着纱衣,一动就春光乍泄,酥胸半露。他应该是自己的郎君才是,自己怎么睡一觉就把有些事给忘了个彻底。
雨央懊恼自己的大意,为他擦泪,柔声哄他:“我一觉起来神魂俱疲,许多事都忘了。不过――你是我夫郎,我不该咬你才是。咬疼你了?”
!!!她说他是她的夫郎。
阿伏怀疑自己这一个多月的等待把自己熬疯,产生了幻觉。
直到她吻上自己的眼皮时他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她真的在吻他,柔软的触碰,是她。
“好了,我再给你呼呼。不痛不痛哦”说罢,一股气流朝他吹来,他下意识闭眼,眼皮颤动,心也跟揪紧。
雨央瞥眼看他,心想母神以前就是这样给父神疗伤的呀,就算父神伤得再厉害,母神吹一吹父神都会眯着眼笑。
再去细想时两人的模样却又模糊起来,雨央头疼欲裂,强迫自己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