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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雍占着序城, 背后是赵国,相当于自家的一个储备仓库, 兵力粮草充足。且赵国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就算届时打不过,还能弃城返回赵国, 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天时地利人和。
    大雍军队气势凶猛, 像利刃直接破开了落云城的防守, 深入城内。清扫不消三日, 就完全占据了宋国的第二座城池,落云城。
    落云城是座商城,邻近赵国,经常有商队在此地落脚, 大量收购从赵国那边流进来的东西,再运回宋国腹地城池,高价出售。也时常有商队运着宋国的货物, 来此与赵人交易。落云城与宋国而言, 是半个国库。
    所以, 当大雍军队打下落云城那一刻起,宋国人就彻底坐不住了。
    “陛下,落云城那边传来消息,宋国皇帝将率兵亲征, 还放言要一举夺回二城,叫我大雍众兵将有去无回。”朝中有大臣皱眉提起了此事。
    顿时就有人笑了,“那宋国皇帝难不成还以为带兵打仗是儿戏,他想如何便能如何?”
    “要我说,就要让宋国小儿尝尝咱们拳头的厉害!”
    “说得极是!”
    武将们起哄,言语之间尽是轻视,显然是看不上宋国皇帝的那番话。接二连三的捷讯让朝中不少人都膨胀起来,往日他们连提都不敢提的宋国皇帝,已经成了他们口中的“宋国小儿”。
    较为清醒的文官们嫌弃地站远了些,讥讽道:“我看你等是忘了那位当年的手段了,怕不是上朝之前动了点杯中物,现今已醉得不知东南西北忘了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了?”
    “一群酸儒生!你们懂甚?”武官不服,就差撸起袖子将那说话的文官揪出来了。
    昌平帝高坐于龙椅之上,他面色平静地看着下方的闹剧,没有出声制止。等下面那群人自己发现不对劲,闹得过头之后,便讪讪然停了下来。
    “王爱卿以为如何?”昌平帝陡然一转,将话题抛给了王高懿。
    前年王高懿接下了王氏家主一位,在朝中做了御使大夫。位同副丞相,监察百官,传达诏令,算得上是皇帝亲信中的亲信。
    这时候昌平帝将话递给他,可不是真的想听他发表自己的意见。恐怕是想让王高懿说点自己想听的。
    昌平帝与宋国那位皇帝年龄相差不多,俱是尚未登基之时便名扬六国。宋国那位排兵布阵的能力非常人所能及,如今大肆宣扬即将动身前往落云城,看来就是对着昌平帝宣战。昔日对手这般高调,昌平帝又怎么能无视?
    王高懿躬着身,敛眉垂眸。
    “宋国皇帝亲自率兵,那宋国兵将定然气势大增,极有可能利用这股气势反败为胜。依臣之见,我大雍也应当派出派出一人,以振奋兵将,挫宋国锐气。”
    昌平帝笑了,他抚掌赞道:“朕的御使大夫说得有理。不知,众爱卿如何看?派谁去比较合适?”
    几个大皇子党的人偏头交换眼神,谁也不敢第一个出声。
    要说率兵出征,在众皇子中最合适的就是大皇子段启。其余皇子尚未长成,就算与大皇子年龄最为接近的二皇子,此时都还只有十二岁。
    皇帝明显赞成御使大夫所说,想派出一名皇室成员前往落云城,振奋兵将。若大皇子能拿下这个机会,那他在皇帝面前定然会更上一层楼,争夺储君的机会就更大了。
    可关键就在于,他们这些人都知道。大皇子喜文厌武,不爱杀戮,是个再清雅温厚不过的人物了。要是真向皇帝推举大皇子,说不定就是好心办坏事,反而惹了皇帝厌弃了。
    想到这里,那几个大臣没有说话,决定放弃。
    昌平帝却这时候提到了段启的名字,“众爱卿以为大皇子如何?可能胜任?”
    下面的大皇子党一惊,他们好不容易才统一意见,别将大皇子扯进去,可万万没想到皇帝又把他们的计划打乱了。
    九卿之一的郎中令咬着牙往前一步,道:“陛下,臣以为不可。”
    “哦?为何?”昌平帝低吟一声,显得十分不解。
    “大皇子文采斐然,民间常说是文曲星下凡,乃盛世之才。却唯独不适合带兵打仗。派大皇子去,臣以为不妥。”郎中令夸了段启一番,最后又怕说服不了昌平帝,便心疼地将这个机会让给了旁人,“不过,臣倒是觉得二皇子能够胜任。二皇子外祖乃是将门世家,且自小习武,定能适应落云城那边的战场,且二皇子身份贵重,去了落云城必定能让将士们感受到陛下的关怀。派二皇子前往落云城,再合适不过了。”
    昌平帝此时像极了没有自己主见的昏庸君主,一个劲地附和:“郎中令说得也很有理。”
    可二皇子党就不依了,那些武官同江氏都或多或少有关系,自然而然地占了二皇子。
    虽说他们也不觉得领兵去落云城是什么坏事,可这偏偏就是那些大皇子党踢过来的皮球,顿时让他们警惕起来。纷纷开始说二皇子段睿也不适合去落云城,还搬出了各种大道理。
    一方生怕这事儿落在大皇子头上,满眼不舍地将差事拱手让人,另一方却疑神疑鬼,拼命推拒。
    王高懿听着这两方的人争来吵去,眼角抽搐几下。
    “好了,”昌平帝抬起手往下压了压,声音顿时就消了,连上一秒吵得不可开交的大皇子党与二皇子党,都纷纷哑了火。
    “既然众爱卿心中都没有合适的人选,那便只能朕来选了。”
    下面的人提起心,只有王高懿垂下了眼。
    “宋雍两国,历来水火不容。两军对垒,他们皇帝亲临,朕的将士们远在千里之外奋战,那朕也不能缩在这雍皇宫中享乐。五日后,朕将率军亲征,瞧瞧那宋国人有何能耐。”
    他话刚说完,下面就有人焦急出声:“陛下不可!”
    “朕不去,让大皇子去?”昌平帝眉目和善,说得话却是让那大臣接不上来,“还是说,派二皇子去?”
    下面的大皇子党与二皇子党一下子就没声了。
    昌平帝脸上渐渐露出冷色,他遥看前方,似乎已经看到了千里之外,战火连天的落云城。
    “可还有什么想说的?”昌平帝威严的声音回荡在殿内,大臣们低眉顺眼再也不敢阻止。
    王高懿双手搭在额前,跪了下来,朗声道:“陛下英武,百战百胜。”
    群臣恍如被惊醒,跪倒一片,齐声道。
    “陛下英武,百战百胜——”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这句话在回荡。
    ……
    五日很快就过去,昌平帝率领大军前往落云城,与此同时,宋国皇帝也动身了。
    段嫣身处宫内,一封封书信寄往椕山,悄无声息地培养着自己的势力。
    含细作为段嫣的左膀右臂,现在已经培养得极好,就算人头落在她面前,她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了。当她看到那张纸条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反手将纸条收了起来,若无其事地进了段嫣的寝殿。
    “殿下,您看这个。”
    让服侍的人退出殿内后,含细郑重地将袖子里的纸条拿了出来,“用以飞镖,特意送到奴婢面前的。”
    段嫣接过纸条,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木偶图案,画得活灵活现,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照着段嫣的模样画的。
    面不改色继续往下看。
    看完最后一个字,段嫣挑了眉,直接将纸条放在烛灯上,点了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含细几眼就看清了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她拧着眉道:“这人竟然拿小殿下做饵,实在狡猾。”
    “若他真有那药,倒也不是不能试试。”段嫣看着纸条燃成灰烬。
    段嘉瑾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体弱没有能够根治的药,太医们都说得好好养着,食补药补,都得循序渐进慢慢来。这么些年,段嘉瑾身子好了一点,却也只是从一冬七八场病变成了五六场,实在算不得什么很好的消息。
    信上说愿意以赵国皇室秘藏的宝丹,交换一种名为“七日”的药,并说那药如今就在昌平帝书房内。只要段嫣能将那药找出来,他们就愿意以赵国宝丹换取。
    含细知道,若真有那样的宝丹,恐怕自家主子狠下心也要夺过来。但她心内却还是十分忧虑:“谁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啊?”
    雍皇宫外,一间不起眼的住处内。
    殷疏穿着绛紫色的锦衫,屋内炭火烧得旺,他一张脸没没有任何血色,白得如同前夜下过的雪。
    侍从站在他面前,只觉得快要被那股热气吞噬了,汗珠不停地从额角滚落。
    “东西送到了?”殷疏手里捏了个小小的木偶,一手拿着刻刀,正无比耐心地一点点雕琢木偶的五官。
    小小的人偶,已然可以看出来是个长发及腰的女子。
    “启禀大人,送到了。”那侍卫依旧低着头,想要问什么,最后却还是不敢问出口,默默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那侍从出来的时候遇见了卫一,实在没忍住,就将心里头的疑问说了出来。
    “咱们可以自己去找解毒丹,为何还要同宫里头的人做交易?这不是容易暴露吗?要是让大雍皇帝知晓咱们大人来找解毒丹了,那可怎么办?”
    卫一当初可是瞧见过殷疏同那位泰清公主的纠葛的,他过来人似的拍了拍侍从的肩膀,“不该问的就别问,说了你也不懂。”
    第92章
    昌平帝离京前, 曾将段嫣叫来书房商议一些事情。
    帝王出行,自然是要将宫中守卫带出大半,以保证安全。这样一来, 宫中守备就明显薄弱下去。昌平帝便将一些权力交予段嫣,望她在此期间护好皇宫。
    这还是昌平帝第一回 让她插手这些事情。
    段嫣知道, 这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只不过是工具一般, 哪个更好用,哪个更加顺手, 便用哪个罢了。
    谁又能知晓,昌平帝没有将旁的事情交托给段启?
    这样单独留人下来,郑重嘱咐, 只不过是为了显示看重, 让人死心塌地而已。
    但这也确实给了段嫣便利, 至少当昌平帝不在宫中时, 她还能自由出入书房重地。
    段嫣进书房的时候,她看了眼脚下的门槛,转而抬头对侍卫道:“我在里面的时候,莫要让旁的人进来。”
    那侍卫恭谨答应, 书房的门一合上,他就立马挡在了门前,架着刀, 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都给我睁大眼睛盯着, 误了差事可有你们苦头吃的。”
    “是!”
    书房外护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段嫣则细细打量着这间书房。
    昨日含细拿过来的纸条上画着木偶,那一眼,便让段嫣想起来,当年殷疏也送过她一个木偶。只不过当初那个木偶, 雕刻的人实在手法生疏,完全看不出来是她的模样。
    而纸条上画着的木偶,明显精致许多。
    这也让段嫣明白了,那纸条是殷疏命人送到她面前的。他特意用了木偶为图,作为表明自己身份的信物,就这般自信,觉得她会记得那个木偶?
    段嫣慢条斯理地在书房内踱着步子,没有急着去找那叫作“七日”的药。她问过太医,十个里面只有两个知晓这药的来头。
    那其实是一种解毒丹,需以玉瓶收纳。就算大雍皇室宝库中,也只有堪堪五枚。通常需要这药的人,都是身中奇毒,只有用“七日”才能解毒。
    那两个太医俱是任职数十年之久的皇室亲信,见问的人是段嫣才如实告知。一般人也很难知晓大雍皇室内有这样的药。
    殷疏冲着“七日”而来,是他不得不救的人中了奇毒,危在旦夕?还是说,中毒的其实就是殷疏本人?
    段嫣停在摆放器物的博古架前,架子的正中央摆着青釉莲花尊,右边是青釉划牡丹纹盘口瓶,居左的是青釉荷叶盖罐。这三个俱是前朝时盛行的青釉瓷器,近乎月白的色泽,做工精巧,眨眼间也能看到光泽闪烁。
    那些瓷器的摆放,看起来是随心而为,没有规律。高低圆细也没有区分开来,一眼看去只觉得杂乱无章。
    段嫣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将那些瓷器一个个搬了下来,置于身旁的桌案上。然后又像拼图一样,将瓷器按照高低的顺序,一个个进行排列。
    一尊约莫二尺的六方瓶被放在最右边的位置,恰好与那格子的高度吻合。
    段嫣看着那个格子,停下了手中动作。她刚拿起了另一尊瓷器,此时又将东西放下去。
    殷疏想要解毒的药,甚至用了能治好段嘉瑾体弱的药做诱饵引她上钩。
    即使那纸条上不曾透露什么,段嫣也能猜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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