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姥姥的话向来简洁,那要用谁的命呢?我还没想好,却听姥姥说:「他已非人,否则鬼差不会跟着他。」
我一震,抬头望书生,书生仍是一副淡漠面容,我才惊觉他的肌肤触手生凉、与平日的温热大相径庭。
「你死了?」我震撼地看着他,满脑子都是「我害死了书生」几个大字,险些晕厥过去。
书生睥睨着我,沉默一会后忽勾唇笑了笑,「我曾死过。」
「那你现在是死是活?」我又问,觉得这问题太难了,头有些疼。
「非死非活。我用了太阴炼形之术,」他抿抿唇,「道家法术,我已成魃。」
魃不就是殭尸吗?才几日不见,书生竟把自己整成殭尸了,他连人都不想当了吗?我顿时傻眼。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却听姥姥一哂,道:「你非魃非人,不过命在旦夕。」
言罢,她伸指一点书生,书生顿时晕了过去,我忙上前将他揽进怀里。
「姥姥!」我又急又气,不知怎么说,只得眼巴巴望着姥姥,姥姥复又一叹,「他本应离魂去地府报到,现下是用法术将魂魄暂时定于身躯。」
「姥姥,我想救他,他真的成魃了吗?」书生若真成了魃,岂不是要以人血为食?依他的脾性岂会让自己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妖物??我这才察觉,原来我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了解书生。
难道人为了活下去,真的什么都能够舍弃吗?这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书生,他不是一向最在乎那些凡人的道理?还是说那个书生早已在七日前死去、现如今困在这躯壳的,不过是条贪生的魂?
姥姥摇摇头,「这术未过七日,且他并未吸食人血,因而尚未成魃。」
我一喜,忙问:「那该如何救他?我不想他成魃。」
姥姥忽然笑了,她问我,「你既想救他,又不欲他成魃,那你想他成什么?成鬼?成妖?成人?」
「我想他永远陪在我身旁。」我望着姥姥,「就像姥姥一样。」
我顿了顿,咬牙道:「姥姥,我愿将半颗妖丹给他。他若服下妖丹,可否脱出轮回、长生不老?」
姥姥怔了怔,半晌后方道:「倘若食了妖丹便可不老不死,这世间早已无妖。」
我登时茫然失措,既想不到其他法子救他,又不愿他成了那丑恶模样,眼泪不觉顺着颊旁滴落在书生脸上。
我已许久未曾哭泣,前一次哭还是在书生面前,未曾想这次依然是为了他而掉泪。
姥姥叹息着拭去我的泪,「傻孩子,这世间情爱岂能长久,终归不过露水姻缘、镜花水月;要知道,人和妖之间是没有好结果的。」
「可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他!」我紧紧握住书生的手,彷佛如此他便能永远伴在我身旁不离去。
「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再过几年,你连他是谁都早已忘却,再也记不起这段情缘。」
「不会的,小婧都没忘记她的楚郎,我也定不会忘了书生??不会的、不会的??」
无论姥姥如何劝说,我都听不进去,只死死抱着书生不断哭泣。
姥姥终是拗不过我的央求,以百年道行和地府交易,为书生续了二十年阳寿,我不知该如何答谢姥姥,却听姥姥幽幽叹道:
「纵是你不负他,可你能保证他永不负你吗?」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许是我害怕那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