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的少女被骇到了,只知道哭,她也不说到底是那乞儿害了她,还是这乞儿救了她。
她失了头发,自是万般伤心的,再想要一头秀丽的乌发,得养到什么时候去?
容晞瞧着那乞儿的年岁,和次子慕琛的年纪差不多,见他本就生活潦倒,还被人痛打了一顿,动了些许的恻隐之心。
慕淮示意那侍从拦阻那商贩时,容晞已然走到少女身旁,温声劝道:“姑娘,你先别哭了,赶紧给你父亲一个准话,这乞丐到底是伤了你,还是救了你?若他救了你,却还挨了你父亲的一顿打,那你良心过得去吗?”
少女方才渐止了泣声,抽噎地对她父亲解释道:“他…他…不是他伤我的我…是他…是他救的我……”
容晞又问:“你可记得伤你之人的长相。”
少女摇首,回道:“……这窄巷甚黑,那歹人又是在我身后下的手,幸而那乞丐替我拦了一刀,你们的人又及时赶到…我想看清他的长相来着,可他见有人来这儿,便施轻功跑了……”
商贩这才松开了那乞儿的破烂衣襟,乞儿重摔至地后,他立即将他女儿拽了起来,就要出这窄巷时,还啐了那乞儿一口,骂道:“真够晦气的!”
慕淮本就面色阴沉,听到那商贩的话,再也耐不住本就强抑的怒火。他拦在了那人的身前,冷声问道:“他纵是个乞丐,却也救了你女儿一命,可好心未得好报,竟还被你平白无故地打骂一顿。试问,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那商贩即刻回道:“要你多管闲事?”
——“告诉你,这闲事我还管定了。同这乞儿致谢,再同他认错赔罪,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商贩慕淮身量高大,气度亦是不凡,且身后还跟着许多旁的男子,看着像是他的侍从。
对方人多势众,他不想吃眼前亏,自己也只是个寻常的贩夫走卒,便低下身段,咬着牙向那乞儿认了罪,道:“这位小哥,对不住了…我适才冤枉了你,多谢你救了我的女儿。”
那乞儿看着像是被打狠了,竟是晕厥在地,并未说半字。
慕淮命侍从去察看那乞儿的状况,复沉声对那商贩道:“滚。”
商贩父女离了这处后,侍从回禀道:“主君…这乞儿的胳膊受了刀伤,应是救那少女时,被误伤的…”
容晞和慕淮本想着去个生意兴旺的酒肆吃酒,顺便再听听当地说书人讲的逸闻趣事,可现下既是出了这事,他们也花了银子将适才看烟花的塔状酒楼包了下来,自是要在那儿先替这乞儿治伤。
梁铎这时对慕淮恭敬道:“先生若是不放心,可先回去,由我来照拂这个乞儿,顺道再将此事呈给西京府。”
这番随行而来的侍从,少说也有二十几个人,其中有几个侍从的反侦察能力是一流,就是专门防人跟踪的。这番既是无人向他禀告异样,便是无事发生。
慕淮心中隐隐有了猜想,觉得回绣园不甚安全,便决意同一行人在适才那地偏的酒楼暂住一夜。
他又问梁铎,道:“你将这悬案禀给京城大理寺的事,杨府尹可有察觉?”
梁铎忖了忖后,回道:“应是并未察觉,且若大理寺的人来兴城,我在城门亦能打点,都能避人耳目。”
大抵这一两日的功夫,大理寺那处派的人便该入兴城了,却说那头在派人之前,还要获得太子慕珏的授意。
慕淮不知,汴京那头到底会派大理寺的哪个官员过来。
他又命梁铎,道:“若明日那人能至此,便直接让他到这酒楼处来见我。”
梁铎恭敬应是。
众人去了那家酒楼后,侍从已然寻来了医师。
乞儿手臂上的刀口同寻常的不甚相同,像是一把特制的刀,方便割人皮肉。
医师为乞儿治伤时,他疼得唔哇直叫。
容晞见那乞儿的面容虽然蒙了层乌糟糟的灰土,瞧着脏兮兮的,可到了明亮的内室一看,却能瞧出,这乞儿若是洗干净了脸,也会是个模样俊俏的男孩。
纵是百姓都道,在慕淮治理下的大齐隐有盛世之兆,可却也难免会有这种无家可归的乞儿存在。
慕淮面容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见那乞儿的胳膊被缠好了绷带,便对他道:“你这几日可暂住在这酒楼里养伤,想吃些什么也可向店家随意叫,可记在我的账上。”
乞儿听罢,双眼一亮,忍着胳膊上的伤痛,对慕淮感激道:“小的多谢先生相助。”
他以为容晞是慕淮的随侍,便央求她,从他腰间悬着的破布袋子里掏出本书给他。
慕淮一听他竟是敢驱使容晞,刚要斥他无礼,容晞却已然递了那本书给他。
却见,容晞拿出的那本书是本《经学》。
这《经学》可谓是大齐备战科举之人的必读之物,若想写好策论,必当将这《经学》熟记于心。
慕淮没斥他,反是问道:“你衣衫破旧,这书倒是很新。”
乞儿边抚着左臂的伤处,边翻开了书扉,嬉笑地回道:“自是很新,这可是我的宝贝。”
容晞对一个乞儿能识字倍感惊讶,便不解地问他:“你看这做何,到了年岁也想参加科考?”
乞儿回道:“这出身大齐的平民,哪个不想着能入京城赶考?若在会试中了选,还能在擢英殿见到皇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