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嗯了一声。
我在住宿,今天周五就回来了。
她有些意外,但觉得这样挺好。
三中现在对学生的管教很严,从衣装头发到校牌,还有早晚自习的出勤率。他喉结动了动,说:校园各个角落都装了摄像头,不会再发生那些事。
林初掀起睫毛,情绪在波动,是难以言喻,她也不知道的感觉。
公交车转了个弯,风景旋转。
林初站在陈执家门口,感觉像是隔了一个世纪。以前她也有过类似的感觉,但从来没有这么深刻。
他推门换鞋进去,林初脱掉鞋一只脚要踩进拖鞋里时僵住了。
陈执站在墙边,看出她的僵硬,他没说话,无声立在一旁。
林初的脚在空中足足抬了十几秒,然后穿进鞋子里。
她看到客厅鱼缸里的鱼,松了堆积许久的一口气。
回家没看到,她还以为被林曲扔了
陈执从抽屉里拿出一片膏药,我给你贴一片。
她看过去,这是她之前一起给他的。
林初轻应了声,指着脖子某个地方说。
他小心翼翼贴上去,掌心盖在上面揉了揉。
贴完后林初直接往窗户外走,抬腿慢慢跨过窗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感觉。
从进到这个屋子,熟悉的一切让她的心脏被某个无形的绳子越勒越紧。
橘子熟了,彻底的熟了。这次他没有骗她。
橙黄的一个个挂满绿色的枝头,在红色的石榴旁边,生动极了。
陈执抬高手摘下最上面特别大的一个给林初。
林初接过,在石桌上坐下。橘子皮剥开,记忆也被打开。
她抿唇压住那些想冲破笼子的记忆,关于跟他在一起的记忆。
陈执坐在她旁边,沉默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林初将整个橘子吃完,也是吃完后才想起来,你有吃过吗?
没。他说完又问她,甜吗?
特别甜。她嘴角在微微上扬,不知道是因为发音还是因为什么。
林初又缓慢说:那今年的前三个橘子都被我吃了。
陈执没想到,闻言勾了下嘴角。她的睫毛像蝶翼扇动,清澈的眸被落日余晖柔软,他突然很想抱她。
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想抱住她,现在特别想。
但是他想起她刚刚所有条件反射的躲避。他对她的接近,的确会让她想到难过的事。
他习惯用锋利的一面解决问题,也都能解决,但是这次他知道不行。
林初他低低喊她。
嗯她轻应。
陈执喉头发涩,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她此刻是一片静极了的水,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受惊。
没有人再说话,空气中的凝固感是风吹不走的。
林初因为这种氛围心里开始不舒服。
她不见他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不知道这次该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是她没有怪他的意思,她是无法原谅自己。
她上半身移动,朝着陈执,说:我不是因为怪你。
我知道。陈执:但我更希望你怪的是我。
她垂下睫毛。
他终于说出来,林初,你没有错。
林初转回上半身。
可她怎么觉得她错了很多。
她一直想
如果高考结束就跟他断了联系,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如果当初不拿着那个啤酒瓶碎片回来找他,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如果当初不下那个公交车,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如果她给爸爸姑姑,老师警察的信任再多一些,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但是,这样她就遇不见陈执了。
林初是后悔的,后悔为了寻求庇护跟他这个所有人眼中的混混在一起,她为这个后悔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但是她一点也不后悔认识他,只是,他们或许可以有别的原因相遇相知,而不是以这种所有人都不接受,甚至她也不接受的方式。
那个赌是他们和她的赌,也是他们和她的黑暗。
那个赌激出她的黑暗,她选择用黑吃黑的方式让他们两败俱伤,于是她跑下了那辆公交车。
但实际上,即使她被校园暴力的事没有得到解决,一切也大概率会因为毕业结束,而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太多校园暴力的事没有结局,只是因毕业中止,又随着长大从生活里消失,偶尔因为某些场景或事物唤醒曾经的记忆。
如果我那天不下那辆公交蓄意接近你,一切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陈执:那也是我们打赌在先。
林初无声扯了下嘴角。
这不代表她没有错。
陈执走到她面前,扶住她快薄成纸的肩,林初,每个人都会犯错,你原谅了别人的为什么不原谅自己的?
他的眼睛太过认真,林初被这样的他烫到,她不去看他的脸,淡声说:我没有原谅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