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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破釜沉舟   拖晋王下水
    林清菊眼皮一跳,“你又说什么浑话!”
    林秋曼死死地抓着她,摇头道:“二娘没说浑话,二娘清醒得很。”又道,“不瞒阿姐,二娘死过一回,算是想通透了,好死不如赖活,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
    林清菊赶紧命莲心到外头守着,随后又把房门关上,转身试探问:“二娘如何让他身败名裂?”
    “我想报官。”
    “报官?”
    “对,报官。”又道,“我清清白白一个人,被韩三郎扣上无所出的帽子,往后哪家郎君还敢要我?”
    林清菊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克制道:“报官不可。”
    “为何不可?”
    “林家势小,跟忠毅伯府抗衡无异于自寻死路,若是被母亲和兄长知道你还要继续纠缠,定会将你关起来的。”
    林秋曼忙道:“阿姐放心,二娘不会生事,只是这口窝囊气二娘实在咽不下!”
    “好妹妹,阿姐又何尝不是,林家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官家娘子,却让韩三郎欺辱至此。无奈你夫家名门望族,咱们实在招惹不起,申诉无门。”
    “不,报官可申诉!”
    “二娘太天真!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那忠毅伯府一旦知道你报官,定会上下打点将此事压下来。”又说道,“此类细故案件对于府衙来说不过是鼠雀细事,多难告准。”
    “如此说来,这哑巴亏……二娘就得受着吗?”
    林清菊沉默不语。
    林秋曼恨恨道:“若不能出了这口怨气,我死了也落得个干净!”
    林清菊急道:“二娘莫要冲动!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见威胁管用了,林秋曼以退为进,“好姐姐,人要脸树要皮,我如今已是名声尽毁,若不能为自己争口气,那活着还图个什么劲儿?”
    “可是你又能从韩三郎那里争来什么呢?”
    “争和离!”又道,“我不愿与妓子共侍一夫,争和离天经地义!”
    林清菊怔怔地望着她,只觉得妹妹太傻,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费尽心思,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阿姐,你为何不说话?”
    “你这傻孩子,不撞南墙不回头。”停顿片刻,叹道,“也罢,你要折腾,阿姐便由着你折腾。不过若此路不通,便别想着再生事了,兄长可饶不了你的。”
    林秋曼展颜道:“我就知道阿姐最疼我了。”
    要报官,首先就得了解大陈律令,林文德书房里倒是有一本《陈律》。
    林清菊前去讨来给林秋曼翻阅。
    根据《陈律》法规,休妻须满足七去。
    原主在韩家逆来顺受,且品行端正,既没有不孝公婆,也没有搬弄是非,更无好妒淫-佚或偷盗等恶劣行径。
    唯有无子算是“把柄”。
    可笑的是《陈律》明文规定,凡妻在四十五岁以下无子,皆不适宜出之。
    由此可见,韩三郎的休书草率至极。
    他压根就没想过休书对原主的致命打击,只想着如何摆脱她,维护自己的新欢相好。
    林秋曼摸下巴若有所思。
    在这个时代,休妻与和离的差别是巨大的。
    休妻意味着被夫家嫌弃,而和离则是双方好聚好散,错不在女子,就算他日再嫁,也不至于无人问津。
    休妻就不一样了,名声尽毁,没几个男人敢来求娶。
    如今被扣上屎盆子,林秋曼怎么都得想办法把它抛出去。
    问题是先前林清菊已经说过,就算她不服兴起诉讼,此类细故案件也是多难告准的。
    再加上忠毅伯府的名声,衙署接到诉状定会先去通个气儿,如此这般一番,事情多半会黄。
    要怎么才能让衙署不受外界因素按律审判呢?
    林秋曼手捧《陈律》,在屋里来回踱步。
    当天晚上她彻夜未眠,既害怕怨灵入梦,又为报官一事焦头烂额。
    周氏怕她又像昨夜那样闹腾,不敢就寝,一直都在海棠院守着。
    林清菊担心母亲身体吃不消,劝道:“阿娘回去歇着吧,我来守二娘。”
    周氏欲言又止,林清菊耐心宽慰一番,才把她劝走了。
    待到三更时分,林秋曼似有了主意,她兴奋地摇醒频频打瞌睡的林清菊,说道:“阿姐,我要写一篇思过书。”
    林清菊一头雾水,困惑问:“什么思过书?”
    林秋曼一本正经道:“二娘不是被夫家休了吗,定然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才遭夫家厌弃休妻。我理应闭门思过好好反省一番,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才遭夫家厌弃。”
    听了她的理由,林清菊露出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林秋曼眼中闪动着炙热的小火苗,兴致勃勃道:“忠毅伯府,名门望族,若是造出些谈资来,供市井茶余饭后消遣,我看他们还坐得住!”
    “你欲如何?”
    “文人的笔,武人的刀,皆是杀人利器。待我写上思过书,将它贴到府衙门口的告示墙上,让世人评断评断,我就不信韩家还能不闻不问。”
    林清菊被她的熊心豹子胆吓着了,“二娘糊涂!此作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若是张扬出去,林家和忠毅伯府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林秋曼激动道:“是忠毅伯府先不要脸的!他们既不满意我这个儿媳妇,大可和离放我一条生路,却光顾着自己的颜面,将我困死在府里,放任韩三郎为所欲为。如今我被休妻回娘家,公婆又可曾有过分毫惭愧?”
    林清菊颓然不语。
    林秋曼字字戳心,“阿姐,二娘已经无路可走了,休书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的下半生算是被韩三郎尽毁,回到娘家兄嫂对我恶语相向,倘若我还不争,当初你又何苦救我!”
    “二娘!”
    “阿姐,女子难为啊,二娘只想活,堂堂正正地活!”
    看她绝望又满怀期望的样子,林清菊鼻头泛酸,“你此番作为实属破釜沉舟,思过书虽能给忠毅伯府造成冲击,却不至于让他们低头。”
    林秋曼咬牙道:“大哥不是惧怕御史台的人吗,那就把宋御史拖下水!”停顿片刻,“要是宋御史都不顶用,那就拖晋王!”
    林清菊魂飞魄散,“你疯了!”
    第4章 山雨欲来   下堂妇思过书
    林秋曼冷冷地看着她,眼中盛满了恶意,“韩三郎既然有休我的决心,我便有宣战的勇气。”
    林清菊似被她眼中的疯狂震住了,嗫嚅道:“二娘,你要与韩家撕破脸面,可有想过林家的退路?”又道,“兄长虽有诸多不是,可是咱们的母亲还得仰仗他,往后你也需要他扶持。”
    林秋曼闭嘴不语。
    林清菊劝道:“二娘,听我一句劝,做任何事情都别做得太绝。我嫁到渭城回京多有不便,成日里担心你和阿娘,如今你也大了,别让阿娘为你担惊受怕,好吗?”
    “阿姐……”
    “你要报官,阿姐帮你,但要心中有数,切不可莽撞行事,断了林家生路。”
    “阿姐教诲得是。”
    “你不要敷衍我,一定要听进去,宋御史不是林家能招惹的,更何况晋王,那是至高无上的权贵,容不得你有半分不敬。”
    “是,二娘谨记于心。”
    被林清菊一番好言劝说,林秋曼的脑子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准备笔墨纸砚,琢磨怎么写思过书。
    要是往常,她提笔就成,但是这篇思过书不一般。
    它首先得故事曲折,而后煽情戳泪,既要表达下堂妇的自省心情,又要暗藏愤怒不甘,最后宣战与命运反抗,一波三折,激昂澎湃。
    林秋曼握着笔,一时竟不知道从何下手。
    林清菊见她凝思,无奈摇头道:“想夺人眼球,你便先下快刀。”
    “何为快刀?”
    “自然是最能刺痛你的了。”
    经她提醒,林秋曼恍然大悟,“韩三郎纳妓生子!”
    “这便是了。”又道,“你的思过书不是写给文人墨客们看的,是市井贩夫走卒,平民百姓,这些人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用词切莫文绉绉的。”
    “阿姐提醒得是,二娘也是这个意思。”
    “那便写吧,写出来再改。”
    于是林秋曼熬了个通宵,写出一篇通俗易懂的《下堂妇思过书》。
    开篇的切入点便是韩三郎与妓子珠胎暗结,而后为了纳妓生子把原配休弃,逼得原配投湖自尽,被他人救起。
    随后又打出忠孝亲情牌煽情一番。
    原配感念父母恩,重新振作面对现实,誓为自己讨回公道。
    短短几百字道尽了这桩婚姻的辛酸悲苦,和被负心后浴火重生的坚定决心。
    林清菊看得热血沸腾,整个人的情绪都被吊起。
    直到她连声说好,林秋曼才放下心来,熬夜眼下乌沉,却不敢入睡,怕又被怨灵缠身。但架不住身子疲乏,抱着思过书昏昏欲睡。
    不想竟然一觉安宁!
    她得寸进尺,又整整睡了半日。
    下午姐妹二人关在屋里对思过书删删改改,精益求精。
    周氏来过几回,不知道她们在鼓捣些什么,本欲探寻,却都被林清菊打发了去,只说在宽二娘的心,让她不要担忧。
    周氏心想只要二娘别发疯就好,便由着她们,未加多问。
    次日上午林清菊吩咐靠得住的仆人把思过书贴到衙门口的告示墙上,当时她的心里头还是有点忐忑的,但同时又暗搓搓的期待,期待韩家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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