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瑞青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颔首致谢。阿诺沉默半刻, 紧紧盯住乔瑞青的眼睛:“我想跑。”
“你还记得我们在这里计划过的事情吗?”阿诺压着声音说,“就在这附近,你的酒馆里。”
乔瑞青回视阿诺,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福至心灵,他说:“我们在这里说过要一起浪迹天涯。”
说完才发觉这样的说法多少有些暧昧,阿诺更是被他闹了个脸红。
乔瑞青也根本不敢看阿诺的眼睛。说实在, 事到如今, 他后悔了。要是当初——要是当初真的破釜沉舟跟阿诺一起走, 说不定反而是个更好的选择。
浪迹天涯, 听着多美。
正巧阿诺也开口:“当初真不该选择跟你分开。你觉得呢……?不过这样也好,多了这段时间历练我还更有把握带你逃过帝国的耳目。就我们两个一起。你自己想做什么都可以做。怎么样?”
阿诺疯了。这是乔瑞青的第一反应。但是想想回到帝国?现在想起那个恶心的地方已经不止是想吐的感觉了。再想想他太久没有感受过的自由的风,还有曾经见过一次的灿烂星河……还有雪。无私的公允的纯粹的洁白, 以及雪原上让人从头暖到脚尖的星星火光——跳跃的、火红的光。
是荒星这个地方有毒吧,好像有让他心跳加速头脑发昏的被动技能似的;又或者是大喜大悲之后虫特别容易变得冲动感性?
“……好啊。”
行吧, 他也疯了。
随后乔瑞青坐在床沿看阿诺喜滋滋从各个角落搜罗出储备的可用物资, 还有给小队的军雌发消息最后打打掩护。忙里忙外的样子一如以前,脸上眼里看上去都有了光亮。
乔瑞青咽喉发涩,说不出话。实际上,刚刚他说出那个“好啊”已经是在尽力维持得体。他发了一小会儿呆,而后俯身捞过小背包, 想要找到随身带着的摄像机;遍寻不至,却感觉身后胳膊肘被轻轻蹭了蹭——回身看才发现落满积雪的机器藏在角落处瑟瑟发抖。
也是,之前在路上的时候放它出来过,后来受到的冲击太多,一时间没能顾得上这个小家伙。乔瑞青拿衣角擦干净机身上的雪粒,把镜头转向阿诺。
室内暖融融的火光映在雌虫身上,让他的红发颜色更深更艳,像醇酒。乔瑞青惊奇地发现不一样的光源下阿诺的发色也会有不同的变化,比如在阳光下,就会更偏向金色。
阿诺抬头冲镜头笑,又像只跃跃欲试的小狗。乔瑞青发现自己难以集中思绪,像在微醺。他半心半意地想,什么样的颜色他都喜欢。
去他妈的帝国。我要跟阿诺走了。听到了吗?去你妈的帝国!乔瑞青心里有个大逆不道,但是自由且真实的声音在咆哮。
“好啦!”阿诺把他从某种漂浮在半空中的状态里拉出来,“走吗,就现在?噢……等等,你是不是先要在荒星取材来着?”
是的,这是乔瑞青原本的计划,也是他应该做的——收拾收拾之前的烂摊子。一想到这个他就发怵,不愿再第二次面对同胞失望的眼光了。
乔瑞青深深呼吸,站起身来往门外。经过了客厅、门廊,推开大门迎接寒冷空气。他踏在泥泞雪地上,听见身后阿诺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雌虫还心情甚好地哼着歌),心中突然积蓄起无前的勇气——
“站住!!”却听门外传来成年雌虫的呵斥,声音中气十足,显然不属于荒星上一群老弱病残。
阿诺机警,迅速拉着乔瑞青缩回门洞里。
两虫循着墙壁上漏风的眼儿往外看,只见门外有两只军雌打扮的虫追逐着一个黑瘦的小身影。那小瘦猴跑得跌跌撞撞,却每每都能险而又险地避开身后的追捕。他的身形看上去也很熟悉,正是在欧罗拉酒馆遇见过的那只小哑巴!
“是他?!”乔瑞青失声喊道。
与此同时,阿诺的声音也响起来:“该死,是护送队的虫!”
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到对方眼里的凝重。“他们发现了。是来找我的。”乔瑞青肯定地说。
阿诺倒吸一口气:“我来想想办法……”
“站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群贱民接触过乔瑞青阁下!站住!”门外的追逐战还在进行,小哑巴灵活得像是一尾游鱼,反听见追兵的声音越来越气急败坏。
这时远处的雪丘上扑起一蓬雪烟,有个聒噪,而且尖锐到破音的声音传来:“狗杂种,你们敢碰我弟弟!谁敢碰我弟弟一下!”
又是一个熟面孔!这是小哑巴的哥哥,那只特别不友好的小雌虫。虫崽子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打架方式颇有街头流氓气息;知道自己无法硬刚过成年雌虫,便掏裆迷眼齐上,还真让一只军雌骂骂咧咧地耽搁住了脚步。
外面军雌中的一只恨骂了句脏话,驻足喘两口气,将手摸向腰间。
“不……他们不敢对平民用杀伤性武器的。”阿诺皱眉轻声说。
话音未落,乔瑞青就分分明明看见了那只军雌怀中的一抹暗光。
“小心!”阿诺发出一声暴喝,抬脚踹开门扇就往小哑巴的方向冲去。乔瑞青大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什么也顾不上,只有尽力往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