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瑞青看着地上躺着五花大绑的两只军雌愁眉紧锁:“现在该怎么办……最要紧是不能再连累荒星的虫了。”
怎么办?没有虫说得出该怎么办才好,倒是两只虫崽还在悠哉游哉刨草根玩。
“原来你真的逃跑了啊,”小雌虫后知后觉地说, “你本来跑出来是想干啥呢?晚上荒星没什么好东西——噢,我忘了,你以前也住这来着。你应该也知道的。”
他说话的声音含含糊糊,伴着响亮的吧唧嘴的声音。乔瑞青转头来看才注意到,那两只崽子挖草根不是为了好玩,而是塞进嘴里充饥。
草根粗糙的纤维被用力咀嚼, 发出沉沉的摩擦音。再看幼崽被冻得发紫的胳膊腿儿, 乔瑞青瞠目结舌, 心头涩得不像话。“进屋吧。先进屋, 不管怎么样先度过这个夜晚再说。”他说。
两只小虫崽大力点头,四只虫挤挤挨挨着进了屋,给昏迷的军雌丢留下一点保暖的火源。
“其实我这次跑出来, 本来只是想偷偷录下这个星球上真实的生活,发布到星网的。天亮就回去。结果勾出了这么一长串事情……现在逃也不是, 留也不是, 唉。”乔瑞青重新点起屋里的炉火,一边对小雌虫解释。
小雌虫眼前一亮:“太好了!我可听说了你的节目在网上有多火爆,如果你愿意的话——!”
一直安安静静的小哑巴也小步跑过来,仰面露出热切的神情。
“可是……”
“不如就利用现在拍一点吧,真有什么事也天亮再说。这叫什么, 直击现场?”阿诺翻出了自己包里带着的备用军粮,就着火炉架上了小锅。
摄像机自己悄无声息地钻出来就位,小崽子在为食物的香气欢呼。乔瑞青也知别无他法,压着内心的担忧顺顺小哑巴的乱发。
就位吧,总不能白跑一趟。大不了尝试一只虫扛下这次的祸事。
小哑巴还有点怵镜头,往乔瑞青怀稍微缩缩。做哥哥的脸上沾着道道泥印子,嘴角还有草屑,面对摄像机也拘谨地抹脸。
乔瑞青放轻力气推推他们的后背:“来一起做顿宵夜吃吧。”
这是虫崽们熟悉的领域,平时都是老虫们找食物小崽们处理的。只见他们两个搅汤的一个,吹火的一个,配合无间,效率奇高,倒把阿诺弄得手足无措了。
小雌虫平日里看着叛逆中二的样子,真正干活的时候却表现出成熟可靠的小大虫样。更别说本来就更稳重些的小哑巴,这时严肃着小脸俨然成虫一只。乔瑞青看得心里又是一声叹息。
再没有什么是比围坐在火炉边一起等饭熟更有温馨气息的画面了——当然,也肉眼可见地让虫放松。乔瑞青见时机成熟,插嘴道:“来故事换故事吧。我们一虫出一个故事,说不出来的要罚多吃一碗饭哦。”
逗得虫崽嘎嘎笑:“那我可要故意不讲了!”
乔瑞青也笑,讲个和阿诺小时候捣蛋的故事热场:“你们应该知道,我和阿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时候我……”
他边说故事边半心半意地感慨,不刻意回忆的时候不觉得,真要仔细想来,阿诺竟然占据了他生命如此之长的时间。比他做人的时候加起来还长呢。
阿诺笑吟吟盯着他看,无端地让他想要脸红。还好忍住了。
乔瑞青恰到好处地以他和阿诺本以为能机智地逃过惩罚,结果却被老爹秋后算账作结尾,逗得两只小虫崽乐个不停。
火焰毕毕剥剥,躲避追捕的权宜之计变得好像变成了热闹温馨的故事大会。小雌虫听完故事,积极举手响应:“我来讲第二个……让我来讲小哑巴的故事好了,跟你们说,他可是我见过最奇怪的虫。”
“你怎么老是叫人家小哑巴,”阿诺问,“你们正经名字呢?”
小雌虫满不在乎地迷眼:“哪有什么正经名字,他就叫小哑巴。我呢,你可以叫我老大,谢谢。”他像模像样地鞠躬。
乔瑞青感觉喉头有个硬块哽住,摸摸他的脑袋示意继续。
“我以前也最不听话!(阿诺笑怼:“难道你现在不是吗?”)哎呀,荒原上本来就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反正天大地大就我一只虫,活成什么样是我自己的事——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有小哑巴也有彼得大叔,欧罗拉里还有一大群我小弟!”小雌虫挺起小小的胸脯。
“我是先跟小哑巴认识的。噢,你知道,这里本来找食物就很难,尤其是被收编以后连邻星的补给也断了。所以垃圾星特产——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紫色的长得很丑但是吃起来有点甜的野草根,就成为了最受追捧的奢侈食品;我那时候可风光,能跑能打的,看上的秃草皮就没哪个孙贼敢碰!”
又跑题,乔瑞青扶额没憋住笑。小雌虫吐吐舌头,回到正题:“我就是在我的草皮上捡到小哑巴的。瘦骨伶仃,看起来像只小马……或者小羊、小猫?刚出生的,四脚着地,细胳膊细腿完全撑不住一个大脑袋,哈哈哈哈。”说着,他还撅着屁股趴在地上胡拱逗乐,招得小哑巴一个假嗔巴掌。
什么小羊小猫的,还不是实在营养不良才会这样瘦得不成比例。而小雌虫满不在乎的口气让这个灰暗的故事变得欢快,却更加戳虫心窝。
“哎哟——!反正小哑巴就是趴在那里偷薅我的草根吃。这小爷能忍?当然是冲上去就干啊。我一个左跨步加个直箭步,以风雨雷电不及捂住耳朵之势把他给拎到手里头晃荡,不费吹灰之力。”小雌虫,像每一个小屁孩一样,每说一个“招式”就比划一个动作跟空气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