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庆跳下马车左右四顾,但见皇宫之前禁军林立,所有将士长刀出鞘利箭在弦,显然已经作好了战斗准备,而对面的宫墙之上,负责守卫皇宫的御林军也是个个神色凝重。
两军已处在对垒的状态,只待一个哨声响起,便会发生激烈的交战。
曲庆手握着天圣党令牌,在人群之中穿梭,他在寻找向郊的身影,那是他此行的目标,当着天下人的面与国舅爷同归于尽,即便无法改变结局,总归也算是青史留名了。
便在他潜伏于人群之中伺机而动之时,前方的军阵突然向着左右两边散开,让出了一条通向皇宫的道路,军列之后,一人昂着高傲的头颅缓步而出,他面上含笑,眼中尽是胸有成竹的自信,不是当今国舅爷,意气风发的天圣党党首却又是谁?
向郊一马当先,跟在他身后的则是天圣党之中的几位高层,跟随党首前来逼宫,他们自然也洋溢着喜悦与自得,当初加入天圣党时,他们又岂会想到果真有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一日。
见到几位数人,曲庆立即拨开了人群走入其中微笑着与众人拱手,随即紧跟在向郊身后,一步步逼近皇宫正中那一扇朱红色的大门。
在安全距离外站定,向郊忽而一声冷笑,将目光扫向了皇宫门楼之上,那里矗立着一位身穿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虽然身处合围之中,依旧面不改色,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正是大宋的皇帝陛下,赵顼。
两人四目相对之下,赵顼沉声开口:“向郊,你扪心自问,朕待你不薄吧?”
向郊颔首:“我向氏一族跟随太祖皇帝征战天下,至今已有百年,也正因为赵氏的庇护与恩宠,向家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赵顼指了指门楼之下的数千禁军,忽而冷冷一笑:“那烦请向卿告知朕,这些禁军枉顾军令擅自入城包围皇宫意欲何为?”
向郊看了看身边的数千将士,这是他身边的精锐,也是他最为忠心的亲卫,正是有了这支军队在身边,向郊才有了围攻皇宫的底气。
“当年官家与宁王争夺皇位时,我向家可曾倾囊相助?此后官家发觉王安石图谋不轨,我向家又作何表态?”
赵顼也点了点头,并未否认向郊曾经的忠心:“你我既是君臣更是家人,相互帮助难道不应该吗?”
“相互?”向郊稍稍愣了愣神,忽而哈哈一笑,“官家此话有误了吧,微臣为何感觉是向家从始至终为了维护赵氏的皇权而抛头颅洒热血,而你赵家却没什么表示呢?”
赵顼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玩味笑容,似乎面对这忘恩负义的向郊便觉得恶心:“这百年来,向家一直是朝廷的勋贵,朕也立了向氏为后,即便你妹妹多年未有所出,依旧对其恩宠有加,从未想过废后另立,如此态度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总算是说到了重点,向郊淡淡一笑:“一直以来,官家独宠邢贤妃,甚至曾经打算立二皇子赵仅为太子,微臣所言不错吧?”
“那是因为向皇后一直无所出,朕为了皇位传承,这才不得已而为之,况且在向皇后有了身孕之后,朕便打消了立赵仅的想法,只可惜伸儿早殇,否则他必定是太子。”
“有官家这句话,微臣感激涕零。”向郊朝着赵顼躬身施礼,只是抬起头的一瞬间,向郊的嘴角微扬,露出一个近乎邪魅的笑容,朝着身后的人群高声说道,“适才各位也都听见了,官家说欠我向家一个皇位,正所谓君无戏言,如今我代替早殇的外甥讨回,天经地义。”
“明明是篡夺皇位,却说的如此义正言辞,向卿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
面对赵顼的冷嘲热讽,向郊却并未放在心上:“我向郊厚颜无耻,你赵家难道便是什么好人了?当年陈桥兵变,赵家的皇位也并非来得太过正统吧。既然你我是一丘之貉,官家又何必在此自命清高?”
“自世宗皇帝蔡荣之后,大周便再无明君,我太祖皇帝登基之后迅速扫灭十国,一统中原,更在这群狼环伺的乱世之中守住了这一份基业,若非我赵家,这中原只怕早已归了北方蛮族,又岂会还有你向郊在此狺狺狂吠的机会?”
不等向郊还口,赵顼再次冷笑怒骂,“再看你向郊执政的这一年以来,大宋已被你祸害成何种模样?经济萧条市井沉寂,百姓担惊受怕,一个不小心便会有牢狱之灾,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的强盛模样?还是说,这便是你心中的理想国度?”
向郊冷哼一声:“所谓不破不立,若是不将乱党清除,天下又何来太平之日?”
“是啊,乱党。”赵顼长叹一口气,“事到如今,朕才真正看清到底谁才是祸乱国家的乱党暴徒。”
向郊眯了眯双眼,显然已是到达了愤怒爆发的临界点,强自稳定了心绪,向郊冷冷笑道:“只可惜,被官家你给予厚望的渔州军似乎全部命丧黄泉,再也不能前来救驾了,而更为讽刺的是,同意蒋奎以咯血症为进攻手段的奏折可是官家你亲自批复的。”
趁着赵顼与向郊之间的口水战进行的如火如荼,曲庆暗暗抽出了袖笼中的匕首,缓缓向着人群的边缘靠近,那里是向郊的站立之处。
便在他咬了咬牙准备出手之时,突然发觉自己的胳膊被身边之人拉住,曲庆一个激灵立即转身,这才看到拉住自己的竟是紧随其后混入人群的两个丫头。
曲庆不明其意,却又不忍责怪她二人坏了自己舍生取义的好事,只能以询问的目光望向二人,其中一名丫头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将脸朝他的耳际贴了过去,轻声说道:“曲大人稍安勿躁,此事似乎还有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