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没过几日,元载的案子就被压下来,说是搜出的兵器有问题,疑似有人栽赃陷害。再顺藤摸瓜查下去,又查不到证人,成了无头案子。一时间朝议纷纷,萧寂没有理由再关着元载,只能把他暂时放回府中软禁。
她心中既松了一口气,又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因为这几夜她总是梦到谢玄遇。
一见谢郎终身误。这个人云山雾罩,她看不透他,也把握不住他。就算是睡过了,也摸不到他的心。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她揽镜自照时,发现那夜他在她脖颈上留下的红痕几日都没有消退,像个伤疤。傅了厚厚一层粉,还是显眼。
元载从牢中被放出来,她心里高兴,特意放了一池热水,为他接风洗尘。
他瘦了些许,脸上轮廓更加分明,一双秋水般的含情目,刚下了马车就握住她手腕,把她带进怀中。
“阿婵,你受苦了。”
她心里酸楚了一会儿。或许元载是真心把她当家人,这许多年来,回头望过去,竟然还是当年那个五郎留在她身边。
他们手挽手进了公主府。萧婵心情愉快,难得愿意陪他沐浴。脱了外袍,元载才看见她脖颈连着锁骨处的那处红痕。都是深通床笫之事的人,他不会不知道那是什么。眼神顿时暗了下来。
接着她脱了里衣走进汤池,元载又看到她腰间的指印,环着腰际一圈——他们是从后面做的。那夜谢玄遇只碰了她这两处地方,留下的痕迹却都不浅。
元载低眉一笑,将她揽进怀里,替她按摩后背的穴位。萧婵被按得一阵酥麻,低喘一声靠在他身上。
“他伤你了么。”他几乎是咬着牙问。
“并无,他哪里敢伤我。”萧婵以为他已经知道了谢玄遇与她的事,索性开诚布公。
“难得他此次没有出手,竟真将我放了回来。”元载的手向下,在腰际摩挲。那红痕碍眼,他恨不得当晚就用药膏将它擦去。
萧婵才意识到他指的是萧寂。谢玄遇在这局棋里竟藏得如此好,她心中也疑惑。
元载的手继续在她腰腹流连,再向下探时,她却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的手。
“五郎,我累了。”
这几日她一直想着谢玄遇。或许是药酒的作用,元载碰她时,她只觉得双腿干涩。
元载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听话地放她离去,反而更紧地揽住她,埋首在她颈项间,细密的吻落下来,她的喘息又变深了一点。
这是他的过人之处:想要什么,从不过早地开口,即使被拒绝了也不灰心,只是耐心地等着,等她心软,等她回心转意。
他拿准了萧婵骨子里是个对很多事都无所谓的人。无所谓是非黑白,也无所谓感情深浅。在她眼里,都不过是百年一瞬,了无趣味。
既然无所谓,那么别人可以,他就也可以。
他吻得很有技巧,配合着手上力度适中的按摩,没过多久她就投降,转头笑着瞥了他一眼,手臂环上他脖颈。
“五郎,送我回寝殿。”
“是,殿下。”
清风朗月的定远侯只穿了件单薄衣袍,怀中抱着大梁长公主,走过皓月流光照射的庭院,院中桂花香气氤氲。不知道的人,会把这二人的故事当做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传颂。
可惜夜深时,萧婵抚摸着元载精致的肩胛骨,任由他在她身上挺动,甚至允许他一遍遍地舔舐她锁骨上那处红痕时,心里想着的却还是那夜在镜中咬着她脖颈,射在她身上的谢玄遇。
那只金步摇被她带了回来,放在妆奁里。她看着它,在元载抽插深入时长长地叫出了声。
(二)
过几日是先皇忌辰。萧寂按惯例要假模假式地斋戒叁天,以表哀思。
从前在这几天,她绝对不得安宁。萧寂会在深夜把她叫进宫中,在佛殿里上她。宫中佛殿中央的虎皮毯上常被射得乱七八糟,脏了又换张新的。偶尔也会去祖庙,让她站在先祖的灵位前,扶着供桌,让她一边背诵先皇后撰写的《帝治通鉴》,一边操弄得她说不出话。
萧寂从不拿那些陈腐经史训诫当回事。她会背《帝治通鉴》也是因为当年他还是太子时,两人一起入宗学,她被美色迷了眼,硬要他教的。没想到,后来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她时常想,要是死后真会赴黄泉,她与萧寂一定会一起坠进最下面那一层。
可今年不同于往年。今年萧寂仿佛是洗心革面,认真斋戒,她等了两天,都没等来宣她进宫的密诏。
她百无聊赖,驱车出府,去郊外的大佛寺里上香,美其名曰怀念先皇,其实不过是独自散散心。
出门前她鬼使神差,从妆奁里取出那只金步摇,戴在了头上。
大佛寺今日得知公主到来,提前清场,人烟稀少。满院开着桂花,她嗅得心旷神怡,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走过一丛又一丛桂花树,面前即是大佛寺的主殿释迦殿。她走上大殿,里面空无一人,于是点了叁炷香拜了拜。那一瞬她确是诚心祈福,想到的却是朱雀大街上风华正茂的红衣状元郎。
她胡思乱想着,假如叁年前没有那场变故,或许作为一个不争不抢的长公主,她可以选择嫁给谢玄遇。那人想必也没什么意见。不知怎么,她甚至觉得谢玄遇同她一样——都是对世间多数事没什么所谓的人。
正想着,身边突然传来一声熟悉问候:
“公主。”
她猛地回头,金步摇从额间晃了晃,掉在地上。是谢玄遇。
他今天没穿官服,只是一件月白袍子,绣着单支梅花,眉眼间恬淡疏离,笑容客气举止有度,确实是个令人信服的君子人设。
只是那君子低头拾起了金步摇,又伸手交给她,怀袖间的手指修长,骨节结实有力。他仍旧是低着头,笑吟吟的:
“公主,这金步摇总是掉。不然换一支。”
他在嘲讽她,屈尊降贵地睡了四品文官,还愿意带着当夜的信物。
她当然不承认,没有接过那步摇,也笑吟吟地回礼:“谢大人喜欢它,不如送给大人。钗子带久了,总是要换的。我今日正巧就想扔了它。”
谢玄遇眉毛一挑,什么都没说,将步摇揣进了衣袖。
然而下一瞬他听见远处的响动,转头对萧婵严肃道:“公主,是陛下来了。”
她当然也听见了,那两人谈笑的声音并不小。除了萧寂,还有一个女人。
这是叁年来,萧寂的身边第一次有别的女人。她神思恍惚,总想着现在不是碰面的好时候。她何尝不希望萧寂能尽快找到新的目标好放过她,她也能自由。
于是她拉着谢玄遇的袖子,对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往佛殿后走去。
佛殿不大,后方有个小佛龛,两面有门,刚好遮住二人,还能从门上的木格子里望出去,看到前殿的情况。
他们就藏身在那窄小的佛龛里,堪堪容得下两个人脸贴脸地站着。此刻她也顾不上许多,她的心思全在萧寂身上。
他与那女子走进了佛殿。萧婵心里赞叹,确实是个美人,而且……与自己的相貌有几分神似。她穿着北凉皇族的服装,腰际挂着金错刀,说话时胡族口音明显。
她终于想起为何最近萧寂没空来招惹她了。最近大梁在与北凉谈判,两国在北境交战了几代人,近年北凉的国力大为耗损,终于同意与大梁签订合议。
那么这位北凉皇族女子,想必是合议的筹码之一。
她这么想着,看美人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同情。但同情在下一瞬又变了味——萧寂牵起了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
谢玄遇离得近,看见萧婵的眼睫抖了抖。她从来没有失态过,即使是那夜被他按着随意摆弄时,她也一幅魂游天外的样子。
可她却在看见萧寂牵起别人的手时失态了。她专注地看着萧寂与北凉女子低声耳语,对方像是被萧寂逗笑,清脆笑声在殿里回荡。连谢玄遇都看得出来——萧寂对那女子很上心。
谢玄遇低头看着萧婵。不枉他前一阵子费尽心力,派人从西凉找出一位容貌与长公主最相似的女人,又游说西凉王给了女子一个公主的封号,派她来和亲。他对于现在的情状很满意。
可看着萧婵明显失落的表情,不知为何,他心里的畅快又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烦闷。
她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她只是不在乎他。
“别看了。”他伸手挡住了窗格,在她耳边低声开口。
她抬眼不解地望向他,眼角竟然有泪光。那一瞬间,谢玄遇心跳得厉害。
萧寂和那女子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他们却依然保持这原来的姿势,在佛龛里站着。此时谁说走,也就走了。可谁都没动。谢玄遇是不想动,她是懒得动。
“不喜欢我的人,我也不喜欢他。”萧婵终于开口,语气却意外地幼稚,像在赌气。谢玄遇没见过这样的萧婵,觉得稀罕,想多看几眼,心里却酸得冒泡。
她抬手摸上他的唇。谢玄遇的唇薄而棱角锋利,他和萧寂是两种不一样的男人,萧寂是狮子,永远在明处,而谢玄遇是狼,只站在暗处。
或许谢玄遇现在在心里嘲笑她。不堪的女人,被抛弃了还要落泪。所以才没离开,是想多看一会儿笑话?
那就看吧,她人生里确实有许多笑话可看,一直看下去,总看不到头。
她踮起脚吻了他一下。谢玄遇的唇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瞬,随即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见他并不拒绝,她就大着胆子加深这个吻。因为混着泪水,嘴唇上有咸味,他寻觅着那点咸味不断吸吮,像是在索吻。谢玄遇原来也有幼稚的一面。
她的心咚咚跳着。他的手掌宽大温暖,略有老茧,在她腰间摩挲。不知道一个读书人,为何有双惯于握剑和拉弓的手。
他解开了她的衣带。宽松裙摆垂落下来,再往里探一点,就是她最后一层布料。她早就湿了。
他顺着她脖颈吻下去,然后是耳根,肩窝。发现那处红痕消隐了不少,他又在那处重新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然而她喘息着按住了他贴近的胸膛。方才他吻得很深,她几乎喘不上气。谢玄遇抬眼看她,目光平静:“怎么?”
“谢郎。”她第一次真心实意而不带嘲讽地叫他谢郎。谢玄遇的心再次狠跳了一下。
“你不应当再与我纠缠。”她完全是出自好心好意。她知道谢玄遇没有什么靠山,状元郎的虚名都不够他在京城蹦跶几个月。他们的事若是被萧寂知道,他就等于失去了所有,下场不会好。
“公主怎么知道,在下打算与你纠缠。”他依然笑着,一寸寸地收回了手。那美好的触感一点点消失,她咬着嘴唇泫然欲泣,心中天人交战。
“在下不过是……想与公主谈个协议。”他扶着她肩膀让她转过身面朝大殿,后背贴着他胸膛,撩起她耳后的发丝,吻住她的耳根,吮吸了一口。琉璃耳坠晃来晃去,被他用手搓了搓,摘了下来。
她甚至疑心谢玄遇每次来,就只是为了偷她的首饰。
“那耳坠本宫喜欢,不能给谢大人。”她被他吻得声音都发颤,还在讨价还价。那里是她的敏感点,萧寂都不知道。
“哦,那更好。”谢玄遇把耳坠放进袖笼里,接着吻她的脖颈,肩膀。纤长睫毛扫过她脸侧,她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他把她的双手举起来,放在身后,一条腿卡在她腿弯,迫使她将腿分开。萧婵现在被他牢牢圈着,像神龛里的异域雕像:龙女摩睺罗伽。
她从前有段时间热心佛法,天天去听主持讲经,只记住那么一段。说摩睺罗伽引诱了佛祖最俊逸的弟子阿难陀。她在阿难陀面前跳舞,用尽各种姿态,对方不为所动。因为觉得惭愧,龙女皈依佛门。
她伸长了脖子,因为谢玄遇在吻她乳沟上端的一颗痣。另一只手轻轻揉着她胸前的一团。彼此都知道,他们只有这几刻温存的时候。
或许阿难看着龙女,也曾动过一瞬刹的凡心。
“谢郎……”她在央求他。她在鼓励他。谢玄遇伸手拽下了她胸衣的一侧,低头含住。她咬着嘴唇叫出声来。老旧的木门吱嘎一响,两人都噗嗤笑出了声。
她早就感觉到,他那处自从进了佛龛就在涨大,现在直挺挺地戳在她背后,从没软下来过。
呵。再嘴硬,也不过是个血气方刚的小子。
她有意调戏他,扭腰朝背后蹭了蹭,果然听到他的吸气声。
“公主。”他竟然替她重新拢上了胸衣,又系上了衣带。萧婵出乎意料地扭头看他。
“在下与公主的协议是……从今往后,公主若是要查宫中的情报,就派人送信去在下的府上,信里什么都不用写,只需……洒几滴玫瑰露。”
哇,谢玄遇真的很记仇。
她没好气地系上衣带整了整发冠,头都不回地出了佛龛。
“谢大人想多了。本宫虽势单力微,也不必事事都劳烦谢大人。”
(叁)
然而叁天后,元载就又一次被召进了宫中奏对,当天就又被提进了大牢。上次他在牢里就感染了风寒,此次更是凶多吉少。萧婵心疼他,动用了京城所有定远侯的关系,想探听萧寂的意思。可是萧寂最近忙着应付北凉的人,她递上去的折子都被驳回了。
以往对她网开一面的皇城,现在就是一个密不透风的铁城。她第一次觉得四顾无援,终于想起了谢玄遇那日的话。
她与谢玄遇约在黄昏的郊外佛寺。仍旧是那天的佛殿内。
殿内燃着安神香,谢玄遇在佛前打坐。他眉眼本来就端正,坐在那里宛如一尊佛像。她走进佛殿,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叫了一声谢大人,把那天一对耳坠中的另一只摘下放在地上。
是任君采撷的意思。
谢玄遇睁开了眼。一双清明纯良的眼。他真的很会装好人。
“公主,请躺下。”
她愣了愣:“什么?”
“躺下。”他拿起耳坠,看了看,也放在袖中。
“在这儿?”谢玄遇点点头。他今天用玉冠扎起了头发,露出锋利眉眼。难得地,她看见他端正外表下欲望的裂缝,也就顺从地躺下去。
“脱了外袍。”他没有动,只是坐在蒲团上,用打坐的姿势看着。
她笑了笑,从善如流地低头解衣袍。偏偏今天穿了件扣子繁复的衣袍,她解了好一会,额头沁出薄汗。终于解开时,他却还是不动,眉眼低垂,像是睡着了。
呵,硬成那个样子,能睡着才奇怪。
最后一层衣服被褪下,她躺在层层迭迭的衣料中间,洁白莹亮,像个被拆开的贡品。
他终于起身,一步步走向她,半跪下来,握住她的足踝,轻轻往自己身边一带,她身下的水渍立刻在衣服上划出一道痕迹。
他身量高大,可以完全笼住她。她躺着,他跪着,上身挺直,手里拿着她的脚腕吻了吻,接着解开裤带,径直插了进去。
她爽得要叫出声,又拼命咽了回去。只好用手指含着嘴唇,好不让呻吟声传遍整个佛殿。
檀香缭绕,他半跪着安静操弄她,表情虔诚。他把她的手从嘴里拿出来,按住她手腕,换成让她含他的手指。
她听话地含着,他下身不停地抽插,眼里却平静如水。
从前她与萧寂做时,也常常像打架。只是萧寂做事从来做绝,常是他尽兴了才收手,战况惨烈。
但谢玄遇不是。她知道他在收着,在忍。那些厚积薄发的力道通过一次次撞击传递给她,让她兴奋也畏惧。
他们不知做了多久。在她快要撑不住时,他抽了出来,一股股射在她腿根。
做这些时他仍旧低着眼帘,只有腰腹部紧实耸动的肌肉出卖了他的愉悦。
她瘫软在地上难以起身,汗湿的头发黏在脸上,浑身都是酥酥麻麻的轻快。真奇怪,每次与他做时,都是这样,像积攒的情绪都找到了出口。
他不知从哪里找来干净手巾,替她擦拭过后又一件件穿上衣裳。她撒娇似地靠在他肩头,他也没有将她推开。
“谢郎。”
“嗯。”
“下次,递信到你府上就可以,是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