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没有任何非要周笑笑给个回应的意思,直接把这个文件夹放到了旁边,轻轻揽住她:“我托人关注他,不过想有个准备而已。你的养父母才是你的父母,你已经为他们送过最后一程,张永梅和赵弘维,都不是你的责任,你懂吗?”
周笑笑抵着严肃的肩膀,微微点了点头。她不是不懂,但身陷其中,很难做到道德上不给自己上枷锁。
严肃没有再放开周笑笑的意思,便干脆抱着她,翻开他这两年半来的一切准备:“这是我当年就准备好的婚房设计,本来想让我爸妈看完给意见我修改好了,回国了再拿给你的。但是我爸说,他的意见是,这份设计,不该由他给意见。”
“一线城市的婚房我暂时买不起,只能做到在这套父母买的房子里尽量合你的心意。你有什么想法告诉我,我再来改。这个账户,是攒下来的婚房装修的预算。”
“我妈和我说,求婚戒指也不能我自己先买,买了你不喜欢,还得一辈子戴,肯定要烦死,所以这是预算,不过要是不够买你喜欢的款式,再上浮点也没关系,我在别的地方匀一匀。”
“这笔钱,是我留着婚礼的,看看你喜欢那种类型的,教堂还是草坪还是酒店,都随你。”
“还有这一份,本来是准备好了想让你去美国玩一趟顺便参加我的研究生毕业典礼的。后来你说不去,我也没坚持,因为当年我手上钱不算多,想着这些留着当你读研究生的生活费也好,怪我那时候没说清楚,也没想清楚,直接就想让你和我爸妈一起过来了。”严肃回过头,是觉得自己那时候忙昏头安排的不太妥当,怕周笑笑误会,又补充道,“我爸妈对你真的没有意见的,他们说,只要我能坚持下来,他们就没意见。”
周笑笑的眼眶又染红了,她从昨天起,整个人都泡在眼泪里没怎么出来。
严肃想了想,确实还有个难题悬而未决,又问周笑笑:“你还想读古代文学的研究生吗?如果你想继续现在这份工作,我确实不想再和你异国了……”
周笑笑打断了严肃的话,搂住他,在他颈侧使劲地摇头:“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严肃伸手顺了顺因为周笑笑摇头而散落肩头的长发,轻轻抚过,松了口气,那最大的问题就解决了,只剩下:“笑笑,最后这笔钱,算是孩子的教育基金也好,用不上也罢,我心里的顺位安排,是我们先去看看第三代试管技术好吗?现在基因筛查比较成熟了,但是可能你会很辛苦,身体很遭罪,我也没办法和你分担。但如果不行,领养一个孩子我也可以接受。或者丁克,也是我可以接受的选择。”
可周笑笑却犹豫了,这是比严肃的父母不接受她,更令她害怕的一件事啊。
“我……”周笑笑难过地说不出话来,她的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和悲观主义,在孩子这个问题上,发挥到了极致,“我想要孩子……可是我不敢要……”
“想要,为什么不敢要?”严肃其实明白周笑笑在想什么,但是总要抽丝剥茧,才能解开她心中的顾虑。
周笑笑咬着唇,垂着眼,却不肯说话。可她经历过了这么多,实在是没有勇气说一声,她能够理直气壮地赌运气,去要一个孩子啊。
“那我问你,残疾人可以享有生育权吗?”严肃只好一点一点,用问题来撬开她的壳。
周笑笑想起了养父母,点点头。
“那我问你,犯人应该株连九族,祸延子孙吗?”严肃接着问她。
周笑笑知道严肃说的是赵弘维,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可又开口:“我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呢?很多人明知道不该迁怒,却还是歧视是吗?”严肃盯着周笑笑,用眼神安抚她,“谁敢说往前数五千年,自己家里的血脉就从古至今干干净净,一件坏事都没做过?犯罪难道是遗传病吗?知道是不对的歧视,你为什么要纵容呢?”
周笑笑不吭声了。
“至于遗传病,我说了,我们去做基因筛查,如果能解决,那是最好的,如果不能,我们也不强求。”严肃拿科学安慰周笑笑,“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健康的基因,没有人可以打包票,自己的孩子会百分百健康的。”
“不好的人,统统灭绝,不准有后代,这种论调,你不熟悉吗?”严肃就从历史的尘埃中寻找佐证,说服她,“谁能保证自己生一个孩子,就一定百分百是无忧无虑无病无灾长命百岁的呢?我们做好最充足的准备,身体上的,经济上的,感情上的,给孩子我们能给的,不就好了吗?”
严肃说着说着,又有点懊恼了,之前他那句领证了再走,是真的。可是也没人像他似的求婚这么傻了吧,没戒指没鲜花没烛光晚餐,两个熬了夜很是憔悴也没有特意打扮的人,坐在摆满了图板和模型的书房地板上,拿着一堆这个预算多少,那个基金多少,最坏的可能是什么,来求婚?
犹豫三秒,搜肠刮肚,却也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甜言蜜语山盟海誓来做总结陈词,严肃只好搂住周笑笑单薄的肩膀,扣进自己怀中,贴着她低声耳语道:“笑笑,我不是一个很浪漫的人,我不会说很浪漫的话,可是所有的可能我都想过了,所有的准备我都做好了,所有的后果我都可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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