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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么样,总算还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一转眼,张家门外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枣树下的影子站起来,捧好怀里的东西,脚步轻快的往队部走去。
    经过队部,回到牛棚,走进第一间小屋子,关上门,在逼仄又昏暗的环境里,他把怀中的鸟蛋放到桌子上。
    “奶奶,我回来了。”
    韩奶奶坐在床上缝衣服,闻言,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倒是韩爷爷,费劲的坐起来,笑道:“生义回来啦,呦,这是鸟蛋啊,生义,下回别爬树了,摔到可不好。”
    被称为生义的男孩淡淡笑了一下:“没事,爷爷,我身手好。”
    韩爷爷摸了摸那几个娇小的鸟蛋,咳了一声,问道:“村子里闹什么呢?”
    “张家多了个外孙女,”韩生义在黑暗中给自己舀了一碗水,“说是张凤娟的女儿,过来寻亲。”
    张凤娟就是楚绍妈妈的大名,听到这个名字,两个老人家皆是一顿,韩爷爷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韩奶奶快了一步。
    “离他们远点,不管姓张的,还是姓楚的。”
    韩生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过来,顺从又稳重,“知道了,奶奶。”
    ——
    站在小屋的角落,楚酒酒低着头,不敢说话,楚绍则忙着把稻草都堆起来。
    这间屋子之所以叫小屋,因为它是在大屋旁边加建的,大屋是砖瓦房,张家祖孙三代都住在里面,小屋则是土坯房,窗户破了,大门只有一半,连屋顶都漏了一角。
    里面装满了农具和杂物,楚绍刚进来的时候,这里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到处是灰尘,只有靠门的位置堆了一点稻草,是张家留着烧火用的。
    太脏了,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现在是夏天还好,要是等到冬天,住在这里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楚绍和楚酒酒有个相似之处,他们不会忧愁太远的事情,先把眼前解决好,那才是最要紧的。
    于是,楚绍进来以后,先用一块破木板把门挡上,然后就开始收拾里面的杂物,好不容易清理出一块能让他俩躺下的地方,他把稻草挪过来,尽量平整的铺好。
    楚酒酒看他没说话,以为他是生气了,不敢动,也不敢出声,直到楚绍对她伸手,“把衣服拿过来。”
    楚酒酒眨了眨眼,立刻反应过来,狗腿的把外套递了过去,“爷爷你铺这个睡,这衣服可舒服了。”
    楚绍没理她,把衣服铺在稻草的右边,然后,他在左边躺下了。
    天黑了,虽然看不见,但能听见各种小动物窸窸窣窣爬过的声音,楚酒酒早就受不了了,见状,她连忙爬过去,本想贴着楚绍,但接近的时候看见楚绍皱眉,她只好后退一点,在两人之间留出一厘米的缝隙。
    月光从破屋顶洒下来,楚酒酒小心翼翼的问:“爷爷,你生我气了吗?”
    楚绍闻着稻草和尘土混合的气味,他躺在自己胳膊上,闭着眼,“没有。”
    楚酒酒:“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
    楚酒酒这才抿嘴笑了起来,爷爷没怪她,心情也就不再沉重,她兴奋的左右看看,一点困意都没有。
    坐在外套上,楚酒酒的心情飞扬起来,楚绍不知道她怎么这么高兴,住在这里还能笑,绝对不是正常人。
    楚绍睁开眼,看见楚酒酒抱着自己的双腿,正开心的前后摇。
    一边摇,还一边小声说:“虽然条件差了点……但是,嘿嘿,我又有家啦。”
    说完,她还扭头看了楚绍一眼,只是楚绍依然闭着眼,看来是睡着了。
    楚酒酒收回了视线,继续沉浸在开心的情绪里,她没看见,月光下,楚绍的嘴角也往上翘了翘。
    第8章
    古代的农民讲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现在当然不这样了,大家基本都是八九点钟睡觉,只有极少数的穷人家里,一盏煤油灯都没有,天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可不就只能睡觉。
    至于楚绍和楚酒酒的条件,别说煤油灯了,他们连条床单都没有。
    之前张婆子虽说对楚绍也不好,但他还是跟其他孩子一样,住在大屋的,现在多了一个楚酒酒,张婆子气得要命,连正经的屋子都不让他住了。
    躺在稻草上,楚绍没有立刻入睡,他在思考,怎么才能改变这种情况。
    当然不能一直住在这里,一天两天还行,长期住下去,人会生病的。
    况且,他也不想再寄人篱下了。
    楚绍没睡着,楚酒酒也没睡着,她也觉得这不是人待的地方,好不容易被爷爷接受了,她可不能让爷爷一直住在这种破烂屋子里,要想办法才行。
    楚酒酒闭着眼,脑子飞速的运转,爸爸以前对她讲过的楚家故事,一点一点的被她收集拼凑起来。
    爸爸知道的事情也不多,因为他知道的,全是爷爷告诉他的,而成年的爷爷比现在还不苟言笑,很少会提及过去的事情。
    她只知道,楚家祖上是当兵的。六几年的时候,爷爷去了乡下,然后就和楚家失散了,他在村子里长大,过的十分不容易,后来得到一个离开村子的机会,他辗转回到首都,想要找自己的家人,谁知家人不认他,还把他赶了出去,爷爷气不过,去了南方打拼,直到死,也没再回过首都,更是不提楚家分毫。
    楚酒酒记得,赶楚绍出来的人,是楚绍的奶奶,彼时,楚绍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她来得晚,现在楚绍妈妈已经死了,那爸爸呢?会不会还活着?
    如果活着,他应该还会认楚绍这个儿子吧?
    唉,远水救不了近火啊,他们两个都是孩子,一时半会儿根本离不开村子。要是太奶奶还活着就好了,听说太奶奶可好了,是最爱爷爷的人呢,刚来村子就什么都考虑到了,买了房子,还带着很多钱,如果她活着,爷爷绝不会受这么多苦,以至于后来伤了身体,英年早逝……
    等等。
    房子?!
    楚酒酒猛地睁开眼,扭头就想问楚绍这件事,可是看着楚绍熟睡的模样,楚酒酒默默闭上了嘴,决定明天再问。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楚酒酒跟青竹村的人作息不一样,楚绍醒的时候,她还在呼呼大睡,走出小屋,楚绍舀了点水洗脸,就被张婆子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楚绍也不跟她说话,走进堂屋,从桌子上的笸箩里拿了三个粗窝头出来。
    张婆子见了,骂声更大:“要死啊!拿这么多,其他人还吃不吃了?!”
    楚绍一顿,手按在了桌子上。
    他撩起眼皮:“是不让我吃,还是大家一起别吃?”
    楚绍来到张家以后,基本不说话,但他说话了,那就是动真格的,张婆子被他威胁的额头血管砰砰跳,楚绍拿着窝头走了,在门口碰见老二一家子,他也没理,径直回了小屋。
    二儿媳赵石榴看见了,风凉的笑了一声:“自从外甥女来了,大外甥的脾气见涨啊。”
    以前能忍就忍,现在居然会咬人了。
    “狗屁的外甥女!都什么时候了,等到吃饭才过来,一家子懒货,老二媳妇,明天开始你做饭,不做就别过来吃!”
    赵石榴暗骂一声,却也只能认了下来。
    小屋里,楚酒酒已经被张婆子吵醒了,她坐在稻草堆上揉眼,这草做的床实在不舒服,浑身上下扎得慌,半夜有虫子咬她,一觉醒来身上多了好几个红疙瘩。
    楚绍进来,递给她两个窝窝头。
    “一会儿我就去摘莲子了,你待在屋里,或者出去玩,不要跟他们家人说话,也不要上山。”
    现代人听着,摘莲子好像是个美差,其实不然,从早到晚,一整天都站在狭小的船上,日头直喇喇的照下来,连躲的地方都没有,一个搞不好就会中暑。
    楚酒酒听了,乖乖点头,“我出去玩吧。”
    不知道为什么,楚绍总觉得她是个特别不听话的孩子,于是,他又强调一遍:“不许上山,山里有狼,一个人的时候,都不准上去。”
    楚酒酒看了看楚绍手里的窝窝头,然后又塞给他一个,“知道啦,爷爷你吃,我饭量小,一个就够了。”
    楚绍没接,“那个你留着中午吃。”
    楚酒酒却死活不要,她看得出来,张家人是绝对不会给他们两个午饭吃的,而爷爷还要干活,这个窝头必须给爷爷吃。
    楚绍没办法,只好接了过来。
    楚酒酒笑了笑,把窝头塞进嘴里,粗糙又古怪的口感让她差点吐出来。
    但想到这是爷爷给她的,而且他家这么穷,不吃这个就只能饿着了,她努力了好久,才把嘴里的窝头咽了下去。
    真的难吃,像是吃稍微软一点的石子。
    这窝头都是粗粮做的,加了地瓜面,还有野菜,口感相当一言难尽,楚酒酒半天才咽下去一口,而楚绍已经两个都吃完了,在他看来,这已经是好东西了,总比馊的强。
    吃完,楚绍就出门摘莲子了,楚酒酒看他走了,也准备离开,想了想,她从外套里摸出那条项链,攥在手里,刚要走,突然,她感觉手感不对,又从口袋里翻了翻,结果翻出了半袋手帕纸,一串塑料珠子,还有一个黄澄澄的手镯。
    这是楚酒酒父母送她的八岁生日礼物,楚酒酒戴了一天,觉得沉,就随手放到外套口袋里了。
    楚酒酒愣了愣,随即眼睛一亮,这东西应该很值钱吧!卖了就能给自己和爷爷改善生活了!
    可高兴没三秒,楚酒酒想起来楚绍说的,现在不让卖东西,她只好把手镯放回去,然后又把外套放到了充当门的木板后面。
    跑出小屋的时候,楚酒酒看到两个女孩在院子里干活,两个女孩都在看她,应该是还记得昨天她舌战张婆子和牛爱玲的壮举。
    楚酒酒没理她们,很快就跑出去了。
    村子里比张家安全多了,就算楚绍不说,楚酒酒也不会单独待在张家,她四处乱逛,青年们都下地干活去了,女人也不例外,直到快做午饭了,她们才会回来。楚酒酒只在村子里碰见了几个老太太,要是被拦下,她就好好的卖一波惨。
    其中一个老太太心善,还给了她一点刚摘下来的野草莓,楚酒酒吃着草莓,准备去找昨天的大队长,跟他打听一下,看看太奶奶是不是真的买过房子。
    之前接了草莓,她手都占着,就把项链又挂脖子上了,只是记着楚绍的话,她把项链塞到了衣服里,幸好衣服够宽松,不至于让她胸前鼓出一个大包来。
    正走着呢,也不知道这是哪,楚酒酒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兽类才能发出的那种威胁声。
    楚酒酒嚼草莓的动作一顿,她扭过头,发现身后有一条大黑狗。
    楚酒酒:“……”
    她差点就跑了,可是想起有人说过,遇到狗的时候,绝对不能跑,站着不动,狗也不会动。
    楚酒酒僵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喘,看着黑狗对自己匍匐下身子,喉咙里不断的发出威胁声。
    楚酒酒欲哭无泪,她以为自己就要在这里和狗僵持上了,谁知道,下一秒,那狗扑过来了。
    “哇啊啊啊!救命啊!!!”
    这回不是假哭,楚酒酒是真的害怕了,她夺命狂奔,剩下的草莓早就被她扔了,偏偏这条路前面不是民房,而是一片菜地,基本不会有人来这边,隔着好远,楚酒酒依稀看到菜地里蹲着一个人,她吓得音调都变了。
    “救命!救命!快帮帮我啊啊啊啊!”
    韩生义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着狂奔不止的楚酒酒,还有她身后那条穷追不舍的大黑狗,他不明白楚酒酒怎么会被狗追,听到楚酒酒的求救,他皱了皱眉。
    因为奶奶叮嘱过,他本来不想管的,但是楚酒酒哭的太可怜了,他从菜地边缘摸了一块石头,用力扔了出去。
    不错,很准,正好砸在狗头上。
    大黑狗吃痛,瞬间转移目标,危险的目光定在韩生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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