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岭儿年纪到底还小,已被吓得躲进宣陵怀里,浑身颤抖。
宣陵轻拍小岭儿后背,哄着他说没事了一。然而他分心抬头望了一一眼,又是一道紫电落下。
他曾渡过不少雷劫,可确认这紫电的威势不比他突破合体期时的雷劫弱,他抱着人又是疾退。
不过转瞬,山崖上也被劈出数个大坑。
雷电仍未停止朝他劈下,怀中的小岭儿已经被吓哭了。
而雷云之中的漩涡越来越大,中央亮着白光之处似乎要将一什么东西卷进去似的,一股熟悉的灵压悄然落下,宣陵忽地站定,心下了一然。
他到了林子里,将一怀中吓得浑身发抖的小岭儿放下,思索了下,握住他的小手画了一道护体灵符,金光印在手心上,很快隐没在白嫩皮肉下。
小岭儿看的出了神,便忘记了惊吓。
宣陵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泪珠子,眼里满是遗憾,也不知小岭儿日后会不会记得哥哥,哥哥却是会一直记得小岭儿这么可爱的模样的。
小岭儿听不懂,湿漉漉的大眼睛迷茫地看着他,宣哥哥?
穹顶雷声轰隆,似是催促。
宣陵笑了一笑,小岭儿乖,就在这里等着,你师父很快就会来找你了一。
小岭儿问:那哥哥要去哪里?
真是聪明,宣陵欣慰地捏捏他的小手,温声道:哥哥要回家去了一,家里还有个岭儿在等我呢。
说起家中那个岭儿,宣陵眼底满是温柔,连语调都极轻。
小岭儿露出了费解的神情。
眼前的小岭儿也很乖。宣陵没忍住,真抬手捏捏那软嫩的脸蛋,与家中那位对比一下,果真还是幼时的好捏,他开始打算回去要喂家中那位多吃一点,好长回来一点肉,因为他太瘦了。
不过才说了这么一会儿话,雷电又要下来了。宣陵望天一眼,叹了口气,站起身道:我该走了一。
哥哥小岭儿仰头望着这个才认识没多久的大人。
宣陵笑着朝他挥挥手,便扔下他一人转身朝林子外走去。
哥哥!小岭儿不安地跟了一两步,在宣陵身后喊道。
宣陵站定在十步外回头,朝他挥手道:哥哥走了一,小岭儿,后会有期。他说完一笑,心知他们日后定会相见,只是这不知是真是假的梦境竟叫他有些一不舍。他看着那软软绵绵的漂亮小孩,深深看了一一眼,记牢了他的模样后,走得很是轻快利落。
哥哥!
小岭儿想追上去,可是天上的雷声震耳欲聋,仿佛随时要劈下来似的,他害怕得躲到了树根后,看着那个玄衣颀长的身影远去,眼底又慢慢蓄起水光,他心底又有些一委屈,瘪着嘴小声埋怨道:说好要送我回家的
小岭儿吸了吸鼻子,因为担心还是撒手朝着宣陵背影跑过去。
刚走出树林,一眼便见到了站在山崖边的那个玄衣身影,小岭儿见他没走远,顿时安了一心,正要喊他一声,却见一道紫电轰隆隆劈下。
正对着那个哥哥的头顶!
小岭儿吓得瞪大了一眼睛,一声宣哥哥被淹没在巨大的雷声里。
在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山崖边的玄衣身影,却被一道紫电劈得飞灰不剩。小岭儿顿时哑声,看着空无一人的山崖边,呆呆还没回神,眼睛里已惊吓得满是泪水。
这于宣陵而言,不过一个转瞬间,他并未感受到半点痛楚,待他睁眼时,他见到眼前的洞府,便知道自己已脱离梦境,回到了现世。
洞府里白骨遍地,尸刺目冲天,四处血迹斑斑,狼藉而混乱,俨然在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恶斗,魇魔与妖修的尸首就在宣陵脚边不远。
这是宣陵入梦境前所到之处。
看着魇魔的尸体,宣陵猜测,难道是魇魔死了,他就回来了?
但宣陵很快找到了那些怪异梦境的源头,一枚玉符自洞府顶上飘落,缓缓浮于宣陵眼前,宣陵抬起手接住那枚玉简,眼底有些一愕然。
玉符不过二指宽,三指长,正面刻着祥云图腾,背面只有二字。
无雪。
这与无雪城绝对无关,而是雪衣在灵山宗的道号。
这是几年前,六师姐雪衣陨落后,宣陵与其师兄,也就是现任妖主顾雪岭亲至灵山宗吊唁时,灵山宗给他的东西,说是雪衣生前叮嘱,专门给他们留下的遗物,他们自然也不会推脱。而正巧不久前,收着玉符的锦囊坏了,宣陵便将一其取出来,先随身带着。
如今仔细看来,这枚玉简,显然是雪衣常捏在手心那块。
不过一枚小小玉符,宣陵当时未想太多,比之雪衣给师兄留下的物件,他的实一在是太轻了,这才收下了一,没成想这枚玉符竟暗藏乾坤。
玉符上的灵力已快用尽,但无疑就是拉宣陵回来的那道灵力,也是一直让宣陵陷入那些梦境的源头。
难怪宣陵恍然大悟,难怪他一直深陷六师姐的回忆当中,是因魇魔最后袭击他时,身上突然出现挡下攻击的那道灵光就是这枚玉符。
而这一枚玉符,是六师姐雪衣的东西。那那些过往、前世今生,岂不是六师姐要他看到的?
宣陵心电急转,很快找到了答案。他看着手心里只余下一道残余灵力的玉符,不由叹息一声,却也郑重道:多谢六师姐提点,六师姐放心,宣陵既然选择了大师兄,便永不辜负他。
话一音落下,那枚玉符上灵光一晃而过,倏然砰然一声,化一作齑粉。
宣陵眼底掠过一丝错愕,看着那些粉末随风散去,轻叹道:六师姐走好。
似是回应一般,一道微风拂面而过,将一那些粉末一并卷走了一。
洞府中已无危机,宣陵检查一遍后,大步踏出山洞,抬眼见着金霞漫天的平静天际时,心下没由来多了一几分怅然,他不曾停顿,直接御剑回万法一宫。
此次入梦境,乃是雪衣生前早有安排,为的是让他看清楚一切真相,实一则也是为了一给顾雪岭好。
而宣陵若是不信,也大可去问知情的赫连寒衣。
原来早在旁人不觉间,雪衣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宣陵自不会因为时日久了一便厌烦顾雪岭,也不会将一前世妖皇之过算到他头上,雪衣这番未雨绸缪,也叫他为之触动,她待顾雪岭是真的好。
只不过眼下,宣陵心里想的更多的是他的师兄顾雪岭。
也不知他这次入梦境待了一多久,师兄有没有想他?
最重要的是,他独自一人出万法一宫除魔,师兄会不会生气?
一直到回到万法一宫,宣陵才从先前那样云里雾里的梦境中彻底走出来,入大殿时天色已晚,天边隐约有雷声响起,这更叫他担忧。
大护法!刚从大殿出来的连奚见了一宣陵,眼睛都亮起来了,当即迈开小短腿快速跑了一过来,您可算回来了,妖主这几日一直找你呢!
宣陵脚步一顿,几日?
他又问:我去了几日?
连奚道:整整三日了,大护法不在,妖主这几日都很不高兴呢
不等他说完,宣陵便快步走向大殿,连奚也没拦着,只当大护法是想念妖主了,毕竟他们可是拜过天地的道侣,他也自觉的赶紧溜走。
踏入大殿,看到顾雪岭时,宣陵带上几分忐忑的心情。
殿中玉台之上坐着的那位,雪衣玉肌不似凡人的,正是这万妖宫之主,现任的妖主顾雪岭。此刻他正蜷着双腿慵懒地靠坐在高座一角,长发如瀑,在玉座上晕散开来,玉足赤|裸,半掩在过长的雪色衣摆下,听见脚步声时,人分明也抬起了一一双漆黑的桃花眸子,见到宣陵时也是满眼的惊喜,却很快别开了一脸,继续捧着手里的书看。
顾雪岭一副我很忙没空搭理你的模样,微扬起下巴一脸淡漠。
宣陵心下暗笑,缓步朝他走来。
不过是三日未见,宣陵却觉恍如隔世,不觉间,脑海里浮过雪衣安排下在梦境里见到的前世今生,也是顾雪岭的两生,眼底便多上几分怜惜。
他终于踏上玉阶,绕过青玉案,走到顾雪岭面前。
岭儿。他温声唤道。
顾雪岭轻哼一声,没理他。
宣陵俯身,将一脸探到顾雪岭面前。
顾雪岭用手里的书拍在宣陵脸上,淡声道:走开。
不一会儿手里的书就被宣陵一只手拉开,取而代之的是宣陵那张含着笑的脸,他凑过来亲亲顾雪岭脸颊,提醒道:师兄,我回来了。
顾雪岭皱起眉头,哦。
宣陵一手环过顾雪岭后背,一手抄起他双膝,将一他稳稳抱起来。
天色不早了,又快下雨了,师兄,我们先回房吧。
顾雪岭道:不要你管。话一是这么说,却并未反抗推搡。
宣陵笑道:不要我管那要谁管?谁敢管我们妖主的事?
顾雪岭靠在他肩上,还是很不满,你还回来做什么?我这里又用不着你。
宣陵暗叹一声,抱着人朝后院走去,他就知道拖延了这么几日回来,师兄定然要生气,他只能哄着,师兄可知,父亲又去了天道盟。
顾雪岭哼唧一声,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色,时而见到几道雷光闪现。
父亲不在,青鸾遇上了一麻烦事,只能来找我。宣陵解释道:师兄也知道,我先前同你说过季宫主身体不好,是因我所致,如今父亲为她疗伤,不在妖族,他辖下出了事,我理一所当然要去帮忙,不过没想到会去这么久。
顾雪岭抿抿嘴,还是不说话。
宣陵道:我看师兄睡下了一,以为能在师兄醒来前回来的。
听到这话一,顾雪岭总算斜了一他一眼,你去了三日!
语气里带了几分幽怨,可见火气不小。宣陵忍着笑道:我遇上危险了,才会到现在才脱身回来,师兄见了一我却不理一我,就一点不担心我吗?
要是不担心,为何要生气?
顾雪岭幽幽瞪了他一眼,抬起手拧紧了一宣陵的耳朵,若再有下回,我就要跟你和离!
这话一怎么可以随便说?宣陵装出一副难受的表情,哀求道:师兄快放手,我下次不敢了,下次若有事要外出,我定然带上你,可好?
顾雪岭这才松手,又多看了一他的耳朵一眼,发觉只是微微泛了一红,便放下心来,面上还是端着架子矜持地道:谁要跟你去。
是我,我没本事,只得求着妖主与我同去,帮我立威。
宣陵实在很没架子,也恰好很会哄顾雪岭,顾雪岭心底那股气便慢慢消了一,等宣陵推开房门,将一他放到床榻上时,他便开始关心宣陵了。
受伤了吗?
宣陵挥出一道灵力关上房门,望着顾雪岭笑应道:没有,不过入了迷障,拖延了些一时日。
顾雪岭又哼了一声,叫他坐下。
宣陵听命在床沿坐下,可这人本就不是个听话的,非要侧首过去亲亲妖主白皙又漂亮的脸颊。
顾雪岭一巴掌呼过去,摸着脸嫌弃道:全是口水。
宣陵笑了一笑,握住顾雪岭的手说:我想岭儿了。
顾雪岭哼道:与我何干。
宣陵知道他这气还没消,况且这样别扭的师兄也很可爱,便顺着话一道:是,是我活该,我不该去那么久,都怪我自己,非要离开师兄。
顾雪岭满意一笑,又说:你再迟些一回来,我就不带你去沧海了。
宣陵有些一意外,去沧海做什么?
当年答应过洛闻风的事,如今紫云秘境又将一开启,我要去沧海帮他请回洛家的神器,早几天请柬都送来了。顾雪岭煞有其事地道:当时你不在,我就不打算带你去了。
这可不行一,宣陵讨好地道:大护法的职责,就是时刻守护在妖主身边,妖主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没有妖主,我会被人欺负的。
谁敢欺负你?顾雪岭忍不住笑。
像大长老和舅舅。宣陵故作委屈道:他们是长辈,若要责罚我,我都不敢辩驳半句。
那也是你活该。谁让你偷偷离开那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还以为你扔下道侣跑路了呢。
顾雪岭心底腹诽完,拍拍床沿道:我要睡了,你出去。
宣陵一动不动,岭儿,入了房中,我们就是道侣了。
这意思是说现在他不能用妖主的身份压制他了一?顾雪岭皱了皱眉,嫌弃地道:你都出去多久了一,不先洗干净,休想爬上我的床。
宣陵又是苦笑又是无奈,那我去洗洗就回来。
顾雪岭嗯了一声,掀开被子躺下。
宣陵看他背对着自己的清瘦后背,忽的笑了一笑,起身出门去,他沐浴极快,顾雪岭没等多久,他就又推门进来了,带了一身的水汽。
顾雪岭没睡着,抬起眼瞥他一眼。
宣陵十分自觉地上床,钻进被子将一顾雪岭搂进怀里。
顾雪岭皱了皱鼻子,枕在他肩上,面上是一脸的懊悔,糟了一,真不该让你这么快去沐浴。
宣陵笑问:怎么了一?
顾雪岭侧过身,瞪着他:我还要闻闻你身上有没有狐狸精的味道。
宣陵失笑道:哪有什么狐狸精?我去抓的是蛇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