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昭容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原是带着三皇子来看陛下的,结果到了殿外竟会碰到昭武王妃。
一番言语之间也未能让对方丢了面,反而让三皇子跟着她去了。
而这还不是最气人的。
眼瞧着昭武王妃带着三皇子入内, 木昭容自然不能任由对方去,因此很快便跟了进去。
结果进去之后,她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那昭武王妃到了陛下床前便端了药开始伺候他喝药。
喝完后陛下便和对方说起话来, 全程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木昭容,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木昭容几次试图开口, 却都被昭武王妃一下带过去了。
好容易等到陛下看着三皇子问他近来的情况, 木昭容便抢先回答。
“回陛下, 三皇子近日吃穿倒还好, 只是因着担心您, 夜里总是睡不着,总要妾哄着才行。”
因着着急搭话, 木昭容竟一时嘴快,忘了一旁还有个昭武王妃, 而顺嘴便将自己以前在天子跟前说的那些话说了出来。
其实她待三皇子并不算好。
尽管并未苛待对方,可总归三皇子母妃是被降位禁足, 且先前还和敏昭仪两败俱亡的秦美人, 原先秦美人还是四妃之一时,便总是仗着自己生的是皇长子, 有时见了木昭容便会讥讽对方膝下唯有大公主一个女儿。
两人当初便结了怨。
而三皇子被送去木昭容膝下养育时,因着对方的身份, 木昭容自然不敢苛待,可总归不会如同亲生那样对待。且自己膝下还有个亲生的女儿,在平日的饮食起居照顾之上,自然会对三皇子过多的忽略。
而她又总是想靠着三皇子在陛下跟前讨些好, 便会让在许多教育之上严苛不少。
但对自己的女儿便会温柔得多。
三皇子自打到了她的殿中,便从未享受过何为母亲的爱了,有的只是殿中宫人内侍的冷言冷语,和木昭容冷淡的回应。
他年纪还小,自然受不了这般落差。
且又有个大公主性子骄纵,平日里总是喜欢捉弄奚落于他,两人之间出现了争执,木昭容知晓后也总是选择站在大公主那边。
日子长了,三皇子自然感觉到木昭容对他和大公主之间的区别。
且自打他去了木昭容那里,他便总是被对方逼着看书念字,甚至许多都不是他这个年纪能理解的。
可若是他学的不好了,木昭容便会以他不好好学为由罚他。
有时是少吃顿饭,有时是在殿外站一个时辰。
因此三皇子非常不喜欢木昭容。
但他养在木昭容膝下是陛下亲自下的旨,因此旁人也不敢将这些告诉天子。而他自己因着年纪小,说的话自然没人听,且每每到了陛下这里,木昭容只要说他年纪小有些顽皮,陛下便会让木昭容费心管教他。
如此一来,他自然不敢在天子跟前说什么。
因此每回木昭容带了三皇子求见天子时,都是她自己想说什么便是什么,三皇子根本不敢反驳。
只除了今日。
当木昭容说完那句话后,天子因着没什么精神,没打算开口。
但一旁的孟霜晚却看着木昭容,忽然道:“昭容说三皇子夜里总要你哄着才肯入睡?”
原本说完那句话后木昭容便意识到了眼下身边还有个昭武王妃,想到方才殿外的事,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眼下果不其然便听得对方如此问她。
心中心思转了转,却没能想到更好的回答之法,只得硬着头皮说了句。
“是,三皇子这些日子夜间总是睡不好……”她说着便看向天子,“陛下先前也说了,让妾好好照顾三皇子,还说他原本跟着秦……”一个秦字刚说出口,木昭容便想到什么一般,忙顿住,接着才继续道,“三皇子原本的性子被教养得有些顽劣了,因此陛下还让妾费心管教,妾自然不敢怠慢。”
她是故意提及管教一事的,概因先前曾有过三皇子在陛下跟前说她对自己严格,而后被她三言两语便将局势逆转,天子不仅让她好好管教三皇子,还将三皇子斥责了顿。
自那之后,三皇子在天子跟前便再也不敢提及木昭容如何对自己的事了。
因此眼下木昭容提及此事,便是想让三皇子想起以前的事,不要乱说什么。
于是她说着说着,便看向三皇子。
“阿昭,你说,昨夜是不是你自己说睡不着,来找我让我哄你入睡的?”
显然,木昭容还指着眼下的三皇子跟先前一样,有所顾忌,不敢说实话。
就算昭武王妃在旁边又如何?
她不过是个外命妇,还能对皇嗣的事多言什么?
然而木昭容却没想到,原先一直不敢在陛下跟前说什么的三皇子,今日忽然便变得胆大起来。
一切只因那昭武王妃低了低头,不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便让他原本有些犹豫的神情,瞬间变得坚定起来。
“父皇,儿臣昨夜并未找过昭容娘娘!”
他走到天子床榻跟前,十分坚定地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不知如此,儿臣也不喜欢昭容娘娘!”
这句话说完,整个殿内安静了一瞬,接着木昭容回过神来。
“阿昭,你在说什么?!”
她忙着开口,想要替自己说些什么,但却没了说话的机会。
只见那昭武王妃又转过头,凑近天子耳边,就像方才在三皇子耳边说了什么一般,当她说完后,天子再抬眼看向木昭容时,眼中的神情便变得有些暗沉。
“……木昭容。”天子开口,因着卧床许久,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但并不减弱他身为天子的威望,“你先出去。”
显然,这会儿,他不打算再让木昭容留下来。
木昭容闻言一滞,接着忙道:“陛下,您听妾说……”
“出去。”天子重复了一句。
木昭容却还是有些犹豫,但昭武王妃却没给她留下来的机会。
“来人。”孟霜晚喊了句,接着看着匆匆入殿的内侍吩咐了句,“送木昭容出去。”
照理来说,她一个外命妇,在金銮御院如此吩咐宫中的内侍实在不合理,可木昭容没想到的是,天子并未因着对方的举动而不悦,反而收回视线,又躺了回去,显然是默许了对方这样的做法。
而那些御前的内侍在听了孟霜晚的话后,也没有丝毫犹豫,上前走到了木昭容面前,接着一抬手。
“昭容,请。”
木昭容看着那两个内侍,又看了看天子和三皇子,最终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跟着那两个内侍出去了。
但她没有离开。
而是一直等在金銮御院之外。
她想着等会儿再去求见陛下,应当还有挽救的机会。
毕竟三皇子在她膝下养了快一年的时日,怎么陛下也不会只听三皇子自己说的话。
而那昭武王妃再如何帮三皇子,也不可能让陛下把三皇子交给她抚养。
总归三皇子还是要回到她这里的。
因此她便在殿外等了起来。
等了不知多久,原本明亮的天都有些日暮西斜了,她才等到金銮御院中有新的动静。
“阿昭!”看着三皇子蹦蹦跳跳地出来,木昭容第一时间便走了上去,刚想说什么时,便见殿门处昭武王妃的身影一道跟了出来。
“木昭容还没走?”眼见她还站在殿外,孟霜晚有些惊讶。
然而木昭容却并未理会她,只是走到三皇子跟前,伸手便要拉过对方。
“阿昭,跟我回去……”
然而她还未碰到对方,便见三皇子忽地往后一退,接着跑到孟霜晚身边,一把拉住对方的手。
“我不跟你回去了!”三皇子喊道,“以后我就跟着娘娘了!”
木昭容以为这只是三皇子自己说的,因此也没上心。
“阿昭,你说什么胡话,你不跟我回去,你还能去哪儿?”
“自然是跟着我去明义殿。”这回是孟霜晚来回答了木昭容的话,她看着对方,“适才在殿中,陛下已经下了旨,日后三皇子便跟着我在明义殿了,当然不用再跟你回去了。”
木昭容闻言双目大睁。
“跟着你?!”
“不可能!”她喊道,“阿昭乃皇嗣,你不过是个外命妇,他如何能跟在你身边?”
皇室血脉怎能跟着外命妇?
如此一来岂不混淆了皇室血脉?
且三皇子是皇长子,又怎会如此轻易便将他交给外命妇?
因此木昭容根本不信。
但孟霜晚显然不在意她的想法。
“旨意是陛下亲下的,昭容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问陛下。”
“我当然会去问!”木昭容说着看着挡在殿门处的对方,“你让开,我现在就进去问陛下。”
孟霜晚闻言便带着三皇子微微往旁边一靠,让出了道来。
木昭容便越过对方想要往里走去。
结果刚走了没两步,便听见身后的人道。
“对了,忘了告诉昭容了,陛下方才除了将三皇子交由我抚养外,还下了道旨。”
木昭容闻言下意识一顿,因为她心中忽然涌现出些不好的预感。
“陛下说,日后六宫嫔妃,无诏不得入金銮御院。”孟霜晚说着一顿,“……就是带着皇嗣前来,也不行。”
这话显然是正对木昭容的,因此她听后猛地转过头,看向孟霜晚。
“你都跟陛下说了什么?!”
怎么她才除了这么些时辰,陛下便这样不待见她了?
孟霜晚却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