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会,荣氏才问道:“不说这个,早间断水山庄不是来信了,怎么说?”
“哦对对对!”苏学勤亮起眼睛,“算算时间人也该到了!”
任是整个相府从里到外地闹了一顿,苏林晚仍是雷打不动地睡饱了之后才慢慢睁开眼来。
当然,睁不睁开也不重要,都是一抹黑。
“轻羽!轻墨!”
苏大小姐唤了一声,发现伺候的丫头竟然不在房间内,这便就自己下了床。这么多年了,房间早就已经熟悉了,自然是不需要人扶的。
只是这事情委实有些奇怪,好歹这两个也是她的贴身婢女,总不能自己跑了不是。
“小姐怎么起来了!”轻墨的声音打房外响起,接着就是水盆放下的声音。
“再不起来,你俩估计都要嫁人出府了。”苏林晚摸着椅子坐下去。
“小姐又胡说了,被夫人听见可要罚的!”这般说话,京城大家闺秀也就她家主子头一份吧,轻墨拧了帕子过去伺候她梳洗,接道,“奴婢瞧着小姐快醒了才出去端的水。轻羽姐姐被夫人唤去了。”
“哎呀。”苏林晚懊恼一声,“莫不是因着我昨日玩水,我娘发现了拉轻羽去训斥了吧?!”
轻墨顿了一下,不甚确定:“可是我见夫人不像是生气的模样,还命人去收拾了一个新院子,似是相府要来客人了。”
“客人?”苏林晚想了想,“不会又是新的大夫吧?”
这些年相府里来来去去的大夫不算少,从司药监的太医们到江湖郎中,但凡是有名有姓的甚至是招摇撞骗的,爹爹基本都请进门试了个遍。
可她这个眼睛,就是没见好过。
小时候眼睛就不算好,可多少能瞧见些模糊的影像。但自打十一岁那年不小心坠了崖受了刺激,醒过来的时候就彻底瞎了。.
几年过去,一次次失望,他以为爹爹都已经放弃了,没想到这回竟然又请了人回来,连娘亲都亲自去嘱咐了轻羽,看来是有些来头。
别又是个欺名盗号的骗子。
“行了,别梳了,又不出门,还能梳出花来。”苏林晚扯了扯轻墨,“你扶我去前厅瞧瞧。”
轻墨想说小姐你就是出去能瞧出来啥,不过鉴于小姐很是认真的模样,只好丢了梳子扶了人出去。
原本荣氏对苏学勤说断水山庄与药谷有私交,等那药谷谷主出关便就能替晚儿看眼睛的事情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毕竟这谷主一闭关就是几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倒更像是个传说。
直到瞧见一身玄衣的中年男子,荣氏才微微有了些期盼,不为别的,就是这谷主一身的气度,便不是寻常人该有的。
药谷从前朝便有之,几经承转,一般不出手,出手便是医白骨活死人。
试一试,总是好的。
想着,就听外头丫头报说小姐来了。
“也好也好,来了就一并叫进来吧。”苏学勤一转头,躬身对着椅边的人道,“席谷主,小女就在外边,本是准备叫谷主先行休息……”
“无妨。”这声音平平无奇,等闲不大能叫人记住,没什么特色,倒是一双眼缓缓望向门口,无波无澜。
任是苏学勤沉浮官场,亦是觉得此人该当大才。
“爹!”苏林晚进了门,也不知房中几位,便就对着父亲常坐的位置道,“女儿来啦!”
一时间,厅中一片沉寂。
轻墨尴尬得紧,赶忙悄悄将自家小姐转了个面向,小声不动唇道:“老爷在这边。”
苏林晚唇角弧度不变,从善如流地对着新方向复矮了矮身子:“爹怎么今日换了位置!叫女儿好找。”
荣氏有些头大:“晚儿。”
“咳!咳咳!那个……”苏学勤不知道突然被被叫了爹是什么感受,只是那人动也未动,似是没听见一般,这才过去拉了苏林晚介绍,“来,晚儿,这是特意来为你瞧眼的席谷主。”
“席谷主,这就是小女,此番叫谷主见笑了。”
那中年人沉眸看下,目光从苏林晚身上划过:“姑娘请坐。”
声音沉朴,却是持重。
苏林晚愣住了。
本是要过来看看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来相府骗钱了,可这脉还没诊,平白就认了新爹算个什么事。
前时还以为不过是爹爹换了位置,怎生晓得是换了个人呢!
“晚儿,坐下。”发话的是荣氏。
苏林晚赶紧扶着轻墨坐了下去,来时一心要戳破骗局的雄赳赳气昂昂陡然就没了气焰,最后乖乖伸了手去。
有微凉的指腹按上,苏林晚不知那人年纪几何,只觉这覆上的二指沉稳,隐隐带了些内力,似是要与她的脉动相抗。
不过片刻,那人道:“另一只。”
苏林晚还没从腕上的劲道回过神来,就被荣氏拉了另一只手递上,十足有些丢人,啧,大意了。
毕竟她也是.常年被大夫们把脉的人,怎么似是新手病患一般,失策失策。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下一瞬,苏林晚便更纳闷了,不知道自己这是想比什么。
莫不是瞎久了,脑子也能不好使?
正常人谁还能比谁见的大夫多不成!
“凝神,静气。”
简单的四个字,落到了苏林晚耳中,叫人终于是彻底放弃了揭露骗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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