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枝欲言又止,一脸愁容退了下去。
季央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轻声对肚里孩子道:“看看今夜能不能再抓着一次采花贼。”
谢弈守在院外,萤枝和另一个丫鬟从他眼前走过,两人说的话一丝不差的落在了他耳朵里。
等人走之后,他连犹豫也没有就推门走进了正屋。
季央还坐在床沿想着是躺下等还是坐着等,门帘就已经被来人撩了开去。
床头放着一盏烛,光线朦胧不明,但足以看清楚对方,两人俱是一愣。
“你好大的胆子。”季央说着斥责的话,却一点发怒的意思也没有。
娇滴滴的反而似娇带嗔。
谢弈唇角紧抿,脸色说难看也不是,说气恼又不知道在气恼什么。
季央真怕刺激到他,乖乖道:“有人真是当采花贼当上瘾了,哪里养出来的毛病,碧云山庄那回?”
谢弈,应该说是裴知衍,冷峻的面容还算镇定,眼底却一闪而过局促。
他往前走了几步,声音不再刻意压着,温声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季央捏了捏手心,起身奔至他身前,裴知衍被吓的不轻,忙接住她护在怀里,“莽莽撞撞,都快做母亲的人了。”
季央环住他的腰,字句里铺天盖的都是委屈,“究竟是谁莽莽撞撞,你知不知道我多怕楚湛说得是真的。”
她除了肚子大了,其他地方还是瘦弱,裴知衍搂在怀里,扶着她清晰的骨骼都觉得心疼,“我这不是来陪着你了。”
他又是央央,就是乖宝的叫她。
知道他还好好的,季央就什么多的要求也没有了,她只希望这一切能快点过去。
裴知衍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缓缓跟她解释:“楚湛确实在路上设了埋伏,只是他没有猜到,我早就料到他会来这一手,也猜到了他会埋伏在哪里。”
“所以他根本就是枉费心机。”季央捏着裴知衍的手指在手里玩,“他好笨。”
“他是笨。”裴知衍俯声亲了亲她的发顶,他没有告诉季央,这次伏击里还有掩藏着第三方,楚湛好骗,可那个人不好骗,所以他连她也不敢告诉。
季央逃也似得偏头躲开他的亲吻,“不要用这张脸亲我,也不要看我。”
裴知衍哭笑不得,难怪她宁愿捏着他的手玩也不肯抬头看他。
他捏了捏季央的鼻子,“那早晨在水榭还这么气我,怎么那么坏。”
他差点要去问问沈清辞,是不是真的给她物色好下家了。
“究竟谁坏了。”季央拿手指戳着他的胸膛,要他正视自己的良心。
“好,好,是我。”裴知衍对她总是无可奈何的。
季央心满意足的哼了声,“再说了,谢弈,裴知衍不都是你,你有什么好气的。”
裴知衍压紧了舌根,他能说他吃自己的醋了么。
季央故意抬头打量起他,“让我瞧瞧,究竟是哪张脸好看。”
“不许闹了。”裴知衍语气带着些许命令的意味。
季央撅了撅嘴靠在他怀里,蓦然她想到什么,急急抬头,“你的容貌没有被毁吧。”
她已经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叶青玄那张脸。
看她如此紧张的竟然是自己的容貌,裴知衍捏了她的手指放在齿间轻咬,“护得好着呢。”
季央才又缩了回去,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让裴知衍牙根发痒,又衔着她的指尖厮磨起来。
缠磨了许久,裴知衍与她说起正事,“之后这天就要变了,我也不能时时在你身边,哪里也不要去,尽量不要入宫。”
他一一嘱咐过才道:“都听见了?”
季央咬着唇点头。
“好乖。”
*
平静了大半个月,直到山西的传来急报,季央知道,裴知衍说得变天要来了。
七皇子一路运送粮食到山西,结果临到放粮才发现几十万石的粮食被混进半数的麸皮和陈米!
以顾沛安为首的官员众上奏弹劾,承景帝以雷霆之势惩治了所有涉案的官员,保下了楚玄,可人人都清楚,七皇子已经没希望了,原本旗鼓相当的两人,现在只剩楚湛了。
大批官员倒戈到楚湛一派,甚至朝堂上开始官员呼吁立储,承景帝大怒,在金銮殿上咳出一口血昏了过去,病来如山倒,谁都知道承景帝时日无多了。
金銮殿上,龙椅空置,一切朝务暂时都由六皇子楚湛打理。
“父皇还不下召,他该不会还想立七弟为储!”楚湛一脚踢开面前的凳子,脸上【工/仲/呺:寻甜日记】的笑容森冷阴毒。
顾沛安不满他的浮躁,喝了口茶才道:“楚玄已经失了民心,不足为惧。”
楚湛怒问,“那还有谁?”
顾沛安道:“我现在担心的是娴妃肚子里的孩子,定北侯府这个后患已除,陛下若是扶秦太傅和沈家辅政也未尝不可。”
“那个孩子?”楚湛眼中闪着残忍的光,“是男是女还未尝可知,就算生出来那么幸运是个男的,能不能养大还两说。”
内侍匆匆忙忙进来禀告,“宫里传来消息,娴妃娘娘生了。”
两人脸色俱是一变。
内侍哆哆嗦嗦道:“是个小皇子。”
另一头,边关急报传来——
裴将军平安归来,月荑军队不战退后五百里,裴将军正率兵赶回京师复命。
第080章 正文完结
不知是有预兆还是什么, 季央一夜都睡得不安稳,梦里不是漫天的火光就是嘶喊吼叫的声音,天还未亮透她就捂着狂跳不止的心口坐了起来。
裴知衍昨日离府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季央喊来萤枝, “谢弈回来了吗?”
萤枝不懂她怎么就忽然对那个谢弈依赖起来,一个是贴身的护卫, 一个是世子爷的妻子,而今世子爷又不在……萤枝只要一深想就感觉到头晕目眩。
“谢护卫没有回来。”萤枝如实道。
没有回来, 季央心沉了沉。
就连陪着秦氏午膳也是心不在焉的。
秦氏见她吃的少, 命人上了一些开胃的菜, 语重心长道:“你这样可是不行的, 怎么月份越大,还越渐瘦了。”
娴妃娘娘临盆的日子提早了那么多,好在有惊无险, 她现在就担心季央, 也不知是不是她身子太瘦弱的原因,这肚子看起来尤其大。
季央也知晓她再怎么操心也没有用,如今她只有顾好自己,让裴知衍没有后顾之忧。
季央笑笑,端起碗道:“母亲说的是,我多吃点。”
正吃着,柳葶苍白着脸从外面跑了进来, “夫人,外面来了许多官兵, 将侯府包围了起来。”
相较季央的惊慌, 秦氏反而冷静许多,“是圣上下的令?”
柳葶摇头,“奴婢不知, 是六皇子带了人马来的。”
秦氏目光如炬,与平日的温婉优雅截然不同,“让陈风调集府上亲兵,守在外院,只要没有御昭圣旨,我看谁敢动定北侯府!”
“侯爷平安返京,果然有人要坐不住。”秦氏轻扬起的眉目凌厉。
季央忽然明白秦氏是如何在丈夫儿子俱不在京的时候,一人撑起偌大的侯府,她温柔的外表下,是身为将军夫人的坚韧和霸气。
所以才将一双儿女养得如此恣意洒脱。
秦氏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用不着怕,要是敢进来,他们早就进来了。”
没多久柳葶又来禀报,脸上明显带了些喜色,“沈大人也带了一队人马来府上。”
听到沈清辞也来了,季央莫名就安心不少。
沈清辞骑在马背上,谢弈则站在他身后。
两队人马对立,沈清辞懒散地抬着下巴,笑眯眯的问道:“六皇子这是干嘛呢?”
沈清辞几次三番坏他好事,楚湛早已怒不可遏,冷笑道:“如今裴将军与世子都不在京中,本皇子也是担忧会有人对侯府不利,所以带人来把守于此。”
沈清辞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谁敢如此大胆。”
他意有所指的看向楚湛身后的官兵,“六皇子要是不说是来守卫的,我差点以为你是来发难的,定北候不日就能返京,圣上又昏迷不醒,就怕有心人……”
沈清辞笑得无害,“六皇子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楚湛目光如同一条毒蛇,犀利淬毒,“沈清辞,你是非要和我过不去了?”
“六皇子言重了不是。”沈清辞吊儿郎当地笑笑,“如今你大权在握,我哪能这么不识相。”
楚湛冷哼,“你知道就好。”
沈清辞道:“不过我今日人受了我母亲的嘱托,来请侯夫人去府上打叶子牌。”他为难地看着那些五军营的官兵,“要不就劳烦六皇子,带着这些人去我府上守着吧。”
“你!”
沈清辞挪开眼,捏着马鞭朝谢弈指了指,“你去,把人请出来。”
谢弈垂眸拱手,“是。”
季央和秦氏安然坐在花厅用着午膳,看到走进来的谢弈,季央指尖一颤,差点捏不住筷子。
谢弈没有看她,恭敬的向秦氏说明了来意,“马车已经等在外面,随时可以出发。”
秦氏不免有些迟疑,她不是不信任沈清辞,而是不想让沈家也蹚上这趟浑水。
季央劝诫道:“母亲,我们起码要等到父亲和世子回来才是。”
裴知衍“遇刺”的事不知道楚湛是怎么压下的,不止秦氏,就连整个朝堂之上都没有半点风声,所有人都以为他早就去了边关。
秦氏沉思许久才点头同意,现在要紧的还有季央腹中的孩子。
谢弈略曲着腰,低声道:“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