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则钰笑笑:“可惜生错了地方,若你是国公爷的骨血,如今便早已是世子了。”
周子平心头一动,“阁下此话何意?”
“没什么。”乌则钰耸耸肩膀,“我只是颇有感慨,同为周家血脉,公子与周二少爷却是天壤之别,二少爷天生就是贵人命,若非惹了牢狱之灾,那他日后便是高高在上的国公爷,可公子却要自谋财路,甚至不惜搭上性命,实在让人唏嘘呐。”
话已至此,周子平若还听不出什么名堂那他这几年的官场生涯便白混了。
“阁下不妨有话直说。”
“好,我就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
乌则钰勾唇一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公子所做一切并无过错,不过未免小家子气了些,不知,公子可想坐坐这国公爷的位置?”
“啪嗒”一声,周子平手中茶盏惊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良久,他蹙眉沉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第58章 伍拾捌(二合一) 一为苍生,二为社稷……
时间如白驹过隙, 转眼间便来到季夏,而伏月末尾,西临城发生了一件惊动朝野的大事。
就在几日前, 国公爷周常明突然以通敌之罪被抄了家,一夕之间, 繁荣富贵的国公府轰然倒塌,往日的光鲜一去不复返, 换上凋零落败的景象。
茶馆里, 说书先生正唾沫星子乱飞激动讲述这一大事。
“……有道是善恶若无报, 乾坤必有私, 堂堂国公爷以权谋私,更在背地里做出通敌逆谋这等恶事,却不知纸终将包不住火, 如今事情败露, 那等他的便只有死路一条呐!”
醒木一拍,众人为之精神一抖,那响亮的声音昭示着国公府已然衰败这一不争事实。
近段时日,这件事在西临城传得沸沸扬扬,早已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吃茶的人对此已不再感到稀罕,各自围作一团闲聊起来。
“听说啊, 这周老爷私下里没少向南涉君主通风报信,光搜集出来的罪证都够灭他八代族人了!”
“万万没想到, 素来以忠贞傲骨相传的国公爷竟是这样一号卑劣小人, 吃着咱们靖安老百姓的饭却为别的主子卖命,你说说,这是何道理?”
“就是, 该杀!”
众人对此激愤不已,茶馆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那周家大房的人岂不也跟着受牵连?”
“说起这个那才叫精彩。”一布衣男子故作玄虚道,说至紧要关头时刻意压低声音,“你们可知揭露周老爷通敌罪名的是何许人也?”
旁的百姓皆摇头,见他只一脸神秘光笑不说,几人忙催促不止。
“快说啊!”
那人将眼前几人一一扫过这才慢悠悠道:“正是周家大房的长子周大少爷是也!”
听闻此言,众人一时间唏嘘不已。
“这周大少爷倒是为咱们靖安百姓做了件好事,协助朝廷铲除这样一个祸害。”
“是啊,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这国公爷竟也会做出这等事来。”
“要我说,这般大义灭亲之举实在应该得到嘉奖才是。”
先前那男子颇为鄙夷地啧了声,“你懂什么,他这只能算作以功补过,否则,他周家大房的人早已连坐入狱,如今朝廷念他状告有功,免了他们的责罚,这已是万幸了。”
经他这么一讲,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真是世事难料啊,如今国公爷上下一百多口都被打入大牢,盛极一时的国公府竟就这样没落了。”
“这样不正好?纵火杀妻的周二少爷孤身一人在牢中,往后这一家子可就团聚了,就是到了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不是。”
一众人等登时哄堂大笑。
“要我说啊,这周家定是犯下了什么罪孽,正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他们那样的大户人家,最不乏种种腌臜事。”
“实则最叫人怜悯的还当是那正值豆蔻年华的三小姐,好好个姑娘偏得了哑疾,自己的兄长又是个无恶不作之徒,又摊上个卖国求荣的贼老爹。”
“是啊,谁能有她苦?还未经人事就撒手人寰了,实在是可悲可叹!”
“我倒觉得,相比起以罪臣之女的身份磋磨于世,她还不如就这般体面离去。”
几位茶客提前命途多舛的周子莹皆摇头叹息,接着便各自撇过脸聊旁的去了。
茶馆大堂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相比起来,二楼一处雅间内就略显冷清了。
此时,乌则钰正临窗而坐,六月的天他手里却捧着个暖炉,让人看了就浑身冒汗。
树梢上蝉鸣阵阵,刺眼的太阳顺着窗缝泄进屋里,照在茶几花架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来。
“听说周常明在狱中日日喊冤,不知圣上可会看在往日的旧情对他从轻发落。”
乌则钰斜靠在迎枕上,手指攥着银钩漫不经心地拨弄炉里的碳火。
红木茶几前,秦漪安静地煎着茶,与她相邻而坐的便是几日未见的观南。
风炉里的小火静静燃烧着,炉上铜壶冒着白烟不时发出煮沸的声音。
“毫无可能。”观南轻声答道,“圣旨已下,周常明父子二人革去官职,于下月中旬流放定原,其余亲眷杂役皆听候发落。”
定原是北疆一个荒凉偏地,那里常年多风沙,土地贫瘠又多灾害,被流放到那里的,多是些罪不可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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