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二人步行朝山下走去,经过慈云寺山门处时,恰好遇上打外头回来的释空和其他弟子。
“大师兄!”
“什么大师兄,该叫太子殿下才是。”
一众弟子见了观南甚为激动,倒是释空更为淡然一些。
“提前恭祝殿下和云凰姑娘大喜。”
“多谢释空师父。”
释空欣然一笑,他原参不透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之道,可见证了眼前这两人一路以来的红尘之事后,他忽然顿悟了。
秦漪看出这两人有话要说便借故走开,其余弟子也先回往寺中。
“阿弥陀佛,自当日大照寺一别已有数月,殿下诸事可好?”释空合掌道。
“劳你费心,一切皆安。”
“殿下为情还俗坠入红尘,寺中师兄弟们甚为震惊叹惋,但今日见殿下过得快活,释空便明白,这才是殿下原本该寻的道,说起来,云凰姑娘与我寺也甚为有缘。”
观南垂眸失笑,“确实如此。”
他抬头望向不远处树下的女子,古刹前,两人相视一笑,寺庙里的暮钟传来悠扬声响,脚下青苔飘落着红枫,这里是他们相识的地方,是佛让他们相遇相知,这是国师口中的情劫,却也是上天赐予他们的姻缘。
无论何时他都会铭记,这份爱有多么来之不易。
……
回到府中时天色已晚,秦漪正欲沐浴歇息,忽闻侍女来报,说是宣平侯遣人送来几十抬嫁妆,因怕白日里人多眼杂,所以这时候才送来。
秦漪心口微滞,忙起身披衣走到府外,那送嫁妆的几辆马车已遥遥不见踪影,可在巷子口处却站着个熟悉人影。
秦镇未料到她会出来,一时躲避不及,犹豫再三终还是转身离开。
“爹爹!”
一声呼唤让秦镇身形顿住,僵着身子不知所措,不消片刻,秦漪便小跑过来站在了他面前。
“您既然来了,又为何不进去?”
秦镇低着头,两手无处安放,声音沙哑地说道:“我无脸面见你。”
月色掩去他的神色,寂寥无声的黑夜中,唯独那道孤寂的低叹清晰可闻。
“我知道,那些信是您给我们送来的。”秦漪攥紧衣袖,垂眸福身,“我替殿下,谢谢您。”
秦镇欣慰地笑笑:“能帮上你们,我便知足了。”
秦漪眼角发酸,心里对他仅剩的一点怨恨也消失不见。
“明日女儿大婚,您可去观礼?”
他略感诧异又倍感欣喜,思索半晌终还是摇摇头,以她如今的身份若再与秦家有掺连只会为她带来麻烦。
“今日能见你一面便足矣,绾梅,嫁进天家比不得别的,往后诸事定要万般留意,为父……我只盼着你能过得好,这比什么都重要。若是遇着难事了,大可派人给我送个口信。”
秦漪眸中湿润,点点头,“女儿记下了。”
交代完后,秦镇抬脚离去,挺拔的背影越显沧桑之感,让人心酸不已。
待他走出很远,秦漪攥紧手指朝那方扬声喊道:“爹,谢谢您!”
秦镇浑身一颤,苍老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
*
吉月十六,大婚日。
东宫张灯结彩一片喜气,一排排红灯笼高挂屋檐下。
观南起得很早,洗漱罢便更衣换上了喜袍,这是他生平头一回穿这么亮的衣裳,不自在的同时又格外欢喜。
“詹留,我这样打扮可怪异?”
随从詹留眯着眼摇头笑道:“殿下天人之姿,穿什么都好看。”
观南并未听见他的话,对着铜镜不断梳整,嘴里喃喃道:“若是她看不习惯如何是好。”
时不待人,内务府总管前来请他去向陛下跪礼,想到再过几个时辰便能迎娶心爱之人,他心头不断荡漾,往日沉稳内敛的脸上也不由的添了喜色,如何也遮盖不住。
时辰到,步军统领肃清官道,銮仪卫抬着八抬彩轿,内务府总管大臣妻携随侍女官跟着仪仗前去迎亲,盛大的阵势令人为之一振。
秦漪一袭红妆喜服由女官扶着走出府院,到门口时便瞧见乌则钰和乌木娅正站在不远处朝她欢笑。
隔着很远秦漪便留意到乌则钰又憔悴了几分,那孱弱的身子好似随时随地要倒下去似的,她原千叮咛万嘱咐,她又非嫁去别的邦国,并无必要亲自赶过来,他嘴上说懒得动弹,可到底还是来了。
再往旁边便是宋景然,如今他看她的目光一片清明,在今日这大喜的日子,他心中唯剩对她的诚挚祝福。
还记得前日与他们相聚时,这几人拍着胸脯扬言道,往日他们便是她的娘家人,若观南敢欺负她,就是九重皇宫他们也闯得。
她哭笑不得,更多的却是感动,得此挚友,又何尝不是一大幸事。
宫里的合卺礼繁琐复杂许多,待秦漪被送入洞房时已近黄昏。
她端坐在喜榻边上,龙凤喜烛静静燃烧,奢华雅致的寝宫渐渐安静下来,没多久,她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宫女唤了声“太子殿下”。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心尖轻颤,来人还未走近她便已浑身发热,她竟比料想的还要紧张。
观南在她跟前站了许久,脸上笑意越来越浓,最后不小心从嗓子里溢出来。
“你傻笑什么?”秦漪故作淡定嗔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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