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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有这种感觉的,”盛野点点头,“但你还是要保持信念感,因为开演的那一天,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你会觉得这些努力都是值得的,在舞台上你就不会慌,舞台灯光,还有下面的观众,那种戏剧氛围会让你找回信念感,你会像是被一种力量推动着在表演,会感到一种……”他认真地想那个词,“一种命运感。”
    台上的灯光,那束独独照在你身上的光,还有台下观众注视着你的视线,整个世界好似被浓缩在舞台上,你知道自己是被命运凝视的人。
    他说话时谭阵就一直看着他,许久没有眨眼地看着,片刻后才说:“我好像知道了。”
    盛野眨眨眼,回神看他:“知道什么?”
    “知道你怎么勾住我的了。”
    盛野一张脸肉眼可见地一点点红起来,受不了地道:“能不能不要——”
    谭阵笑着靠坐了回去,拿起剧本初稿:“能,不撩了。”
    然而嘴边的笑意却挂了很久,盛野只觉得这个微翘的嘴角都撩死人了。
    五月,两个人都各自忙了起来,盛野有一次下了通告,没告诉谭阵,一个人偷偷去了剧院。到的时候谭阵和几名话剧演员正在舞台上走位排练,偌大的剧场里除了舞台,别处都没有开灯,盛野沿着观众席的走道悄悄靠近舞台,没有人注意到他来了,他坐在黑暗中,看完了舞台上的排的那出戏,只看了一幕,不知全貌,但看起来像是几个短剧的联合剧,谭阵饰演一位年轻又有才气的话剧导演,他在剧里的形象会一直戴着眼镜,当然不是他自己那副很欧式复古的金属框架镜,也不是另一副时尚的黑色框架镜,而是一副很书呆子,很老气的黑色厚边框镜。
    但谭阵的形象还是太优越了,盛野笑着想,戴着这么书呆子气息的眼镜也别有一番韵味,是一种不自知的帅。
    偶尔他会想,谭阵这样的外形是否契合这个角色,盯着舞台上的谭阵看了一会儿,又会被说服,因为谭阵的高大帅气很好地折射出了角色内在的才气和傲气。这个人物平日是不修边幅的,若真的找一个相貌平平的人来演,观众会不太能感受到这个角色身上的锐利光芒,谭阵来“降维”演他就对了,他一登台,观众就会瞬间get到,这个小青年虽然不修边幅,一身书呆子气,但骨子里光华逼人。
    剧本围绕的核心似乎是“圆梦”,主角在自己创作的每一个剧本里圆自己在现实中无法圆的梦,弥补无法弥补的遗憾,越看盛野越是觉得,自己错过它真的太可惜了,可是他又不能再这样光明正大与谭阵同台。也许某一天,他能不留姓名地跟谭阵再一起站在舞台上,他可以戴着面具、模糊面容地与他拥抱。
    会有那一天吗?
    一个小时看下来,谭阵的确还是不如其他演员放得开,盛野皱着眉头,他担心谭阵被其他老演员的气势压住,谭阵没有太多话剧表演的经验,他的表演还是比较“收着”,他还不知道自己在舞台上的优势。
    中途调整台词和走位时,谭阵走到舞台边弯腰拿了一瓶水,抬身时朝观众席的方向不经意扫过来,一眼发现了观众席里坐着的人。
    但所谓灯下黑,盛野见谭阵手上拿着水,眯着眼往这边瞧,却像是看不清楚来的是谁。
    盛野知道这段时间谭阵都是自己一个人开车来剧院排练的,没让小刘哥跟着,因为第一次来的时候被介平安训了,说他:“我们这儿没人带助理,也没什么带助理的必要,又不是拍外景戏要让你爬山下水。”谭阵便让小刘回去了。
    盛野还是问了介平安话剧排练的情况才从介平安口中听说的,介平安还说得振振有词,盛野听完气不打一处来,在微信里回他:“介叔,你给了谭阵多少片酬啊?”
    介平安就哑巴了。
    盛野装作不经心地说:“我觉得他人是真的太好了,换了我是你,那我真的得好好感谢人家。”
    介平安那一晚上都没回他,盛野也知道他被自己说得不好意思。他也知道介平安不是故意的,他就是一进入导演的角色就出不来了,忍不住要颐指气使拿腔拿调。
    但对我老公,对不起,那不行。
    谭阵冲他的方向迷眸瞅了半天也没瞅明白,盛野甚至故意把目光转向介平安,又瞥了眼表情更加迷惑的谭阵,心里不由好笑极了。正犹豫要不要让谭阵验明他的身份,就见谭阵拿着水往回走,和工作人员说了句什么,然后观众席前排的灯冷不丁就全亮了。
    盛野像被猎人的网子网到的兔子,一下紧张地支棱起来。
    谭阵站在舞台上,在人群中,好整以暇地拿着水边喝边看着他,嘴角似笑非笑。
    后来的彩排里谭阵还说错了台词,盛野听见谭阵说错后立马低声道歉,还被介平安凶:“你——”介平安话到一半,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几条微信,语气又软了几分道,“下次不用道歉,就跟你拍电影一样,我没喊cut就接着演。”
    谭阵回道:“好,下次不会了。”他还朝搭戏的演员道歉,盛野听着都老不忍心。
    排练结束后他留下来等谭阵,等到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都离开了,整个剧场就只剩下他和谭阵。
    谭阵站舞台边看着他,一脸没辙的笑:“还不走?”
    盛野听着谭阵的声音,想这个声音这个中气就对了,谭阵其实可以的,他只是打不开自己。他走过来,撑在舞台边,想翻上去,又作罢,把手伸给谭阵:“拉我啊老伴儿!”
    谭阵被这个称呼逗笑,蹲下来,低头说:“叫老公。”
    盛野说:“那你先叫。”
    谭阵说:“我又不要人拉。”
    盛野笑着晃晃伸着的手:“但你想拉我啊~”
    谭阵认命地沉了口气,伸手抓住他的手:“上来吧,老公。”
    盛野“哎”了一声,被谭阵拉上去,还不忘竖大拇指:“老公力气真大!”
    逗谭阵笑真的太有成就感了,就上头!
    他留下来,是想陪谭阵对那场戏:“放心吧,我和张师傅说好了,等会儿我们排完走的时候会锁门关灯,所以这儿没别人,就咱们。”
    剧场里安安静静的,回荡着他说话的声音。是无人的二人世界。
    “谭阵哥,你比他们都高,还比他们都帅,你应该比他们更有气势,你的动作步伐要打开一点,尤其是有一些面向观众的内心独白,你说得太含蓄了。”
    谭阵略感棘手地低下头摇头:“我从没这么演过戏。”
    “那你试试啊,”盛野鼓励他,“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啊对,你在想你从没这么演过戏,你觉得困难重重,这让你烦躁,那你就喊出来。我先打个样,我想想啊……”他很快就想到了今天遇到的不如意,冲台下高声喊,“好烦啊为什么有人遛狗不牵绳还要一个劲让我拉住杰克逊啊!是他的狗追着杰克逊好吗?!”
    谭阵“噗呲”笑了:“还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啊。”
    “是啊,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还有件事,”盛野一喊起来就没完了,又冲台下一顿喊,“介平安你竟然让我老伴儿在台上差点儿下不来台!你应该感谢他,客客气气地对他,你真的屡教不改!!”
    谭阵在背后笑:“好了,私下有谢谢我。”
    “那也是应该的!”盛野喊起了劲,“等到首演那天,你一定会在舞台上大放光芒的谭阵哥——”
    谭阵看着他生动的背影,走到他旁边,深吸一口气,喊出来:“真的吗——”
    盛野听着谭阵低沉悦耳的声音填充进黑暗里,那黑暗瞬间就厚重起来,能听见淡淡的回响。
    “真的啊!”他喊着回,“因为你即使没拿出气势,你就站在那里,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你只要打开自己!!你要想象台下是一个冰冷的宇宙,你是太阳,你要用你的声音,你的光去填满它!”
    谭阵望着那片黑暗良久,忽然中气十足地喊道:“我今天真的感觉很失败——”
    盛野看向他,像是听见成年狮子第一声开嗓,先是惊讶,继而疯狂鼓掌。
    谭阵又大声道:“好几次我都快发脾气了!!”
    盛野露出见到太阳从西边出来的表情:“发啊,快发!”
    “竟然说我不会谈恋爱,我都是结了婚的人了好吗——”
    谭阵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重,震得黑暗都在颤。盛野下意识地往后台的方向看去,想起来这里确实没有别人了,才放下心,点头笑:“谁说的,介叔说的吧,好,咱就生他的气!”
    谭阵:“我还生你的气,为什么要在我这么不帅的时候来看我,你就不能挑个好点儿的时间?!”
    盛野哭笑不得:“对不起啊!”他手拢在嘴边,往黑暗中喊,“i’m so sorry——”
    谭阵也双手拢在嘴边,朝空旷的观众席喊:“it's to late to apologize——”
    盛野笑得直蹲在了地上,还要抬头鼓掌喝彩:“谭阵哥哥说英语酥死人了!”
    谭阵站在一旁低头看着他,煞有介事地皱着眉,盛野就仰头打量他,灯光照得居高临下的谭阵那么英俊,从忧郁变成气恼的样子生动又罕见,盛野看得喉头滚了一下,然后谭阵忽然弯下腰来,盛野感到谭阵双手拽着他的衣服往上提,他跟着这位爆发的哈姆雷特王子站起来,然后被王子一低头重重吻在了唇上。
    一吻完毕,盛野夸张地用拳头捣住心脏,说:“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
    谭阵笑得不行,说:“朱丽……”
    盛野忙抬手捂住他嘴,说:“算了算了,心意到了就是了……”
    那天的剧场,黑暗冰冷的小宇宙里,被他们灌满了声音,盛野被谭阵吻着,觉得那个小宇宙旋转了起来,变得生机勃勃。
    第106章
    谭阡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发呆,吴靓披着一件羊毛衫走上来,问:“怎么一个人坐这儿?”
    谭阡看着午后阴沉的天空,说:“透透气。”
    吴靓在藤椅上坐下,叹气道:“谭阵这段时间都不着家,你一个人有点寂寞了吧。”
    谭阡没有看她,只望着远处,淡淡道:“那倒没有。”
    吴靓又叹气:“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谭阡这才转过来视线:“他不是忙着谈恋爱吗,这不是你一直想的吗?”
    吴靓语塞了。
    “陷在恋爱里的人最快乐,”谭阡说,像在自言自语,“他从小到大也很少这么快乐,我不希望他回家来陪我。”
    吴靓再次语塞,过了一会儿才问:“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好?”
    谭阡说可能生理期吧。
    吴靓笑:“你还是应该出去相相亲,不能因为失败了那么两次就放弃,就算结不了婚,处一处,当谈恋爱也很好。”
    谭阡心不在焉道:“可能因为你和爸喜欢的对象,我都不会喜欢吧。”
    吴靓问:“那你喜欢哪种?”
    “可能就是你们不喜欢的那种。”
    吴靓皱眉:“你今天怎么了?”
    谭阡几乎没意识到自己条件反射都说了些什么,这会儿才稍微回神:“没什么,”她说,“我大学时追过的一个乐队,他们的主唱昨天晚上出车祸了。”
    吴靓惊讶:“你还追过乐队?”
    谭阡点头:“对,也就追了那么几年,但我还是希望这支乐队能好好的。”
    她朝露台西侧转过了头,希望吴靓不要看到她湿润的眼角。她此生最大的秘密,不愿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
    ***
    《梦里我们都是最好的自己》首演临近,门票在平台上一秒售空,甚至造成了服务器短暂地崩塌。盛野提前一天从谭阵那里拿到票,巧的是介平安也留了票给他,盛野只好回复:“不用了介叔,我已经买了!”
    “买了?”抠门介平安在微信里教育他,“你买票干嘛,我肯定会给你的啊,何必花那个钱!”
    搞得盛野都不知道怎么回。
    过了一会儿介平安又发来一条语音:“哦,忘了你现在大小也是个明星了,有钱了。”
    盛野都听不出这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拐弯抹角地讽刺他,忙回道:“别,介叔!在您面前我算不上明星,我就是我,一个至今相信你是漫画家的不一样的烟火!”
    谭阵开门进玄关,正好听到这一段,又不解又好笑:“什么不一样的烟火?”
    盛野正好质问他:“你给我的票怎么不是第一排啊?”
    谭阵低头换鞋,撇撇嘴,笑而不语。
    盛野动起了歪脑筋:“要不然我就把这张出了,没准儿介叔给我留了第一排呢~”
    坐在玄关换鞋的谭阵一愣抬头,难以置信地睁了睁眼,竟有些语结:“……别出啊,他也没第一排给你的。”
    “是吗?”盛野只好盯着那张票自我开解,“你肯定是把好位置都留给其他演员的家属朋友了,算了,作为主演的家属,我委屈点儿吧。”
    谭阵没想到盛野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还很宽宏大量地接受了,他又不能解释太多,只能有口难言地叹了口气,自己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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