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吃饭吧。”这大姑娘再也不会露出甜甜的笑,在家等他啦。
宋修见感觉特别的心慌,但他又说不出来,从姜玉华手里接过盘子就端进了屋子。
晚上这顿是确实丰盛,宋寒梅买了好多海鲜,蒸的,炒的,最稀奇的是一盘子的生腌酱蟹,蟹肉是透明的,浸泡在酱色的汤汁里面,最新鲜不过了。
但一家人,谁都没心思品尝美食,只有姜玉华觉得生腌酱蟹挺稀奇,夹起一块,轻轻一嗦,柔软鲜滑的蟹肉就全都到嘴里了,比普通螃蟹方便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住过海边,第一次尝试这种生腌呢。
甜甜的,带着一点酒味,真的挺好吃的,姜玉华吃了一大半。
当然,期间宋修见不知道是不是从大姐那听说了她要走的消息,好几次想过来跟姜玉华说话,但玉华没搭理他,假装没听见。
等晚饭吃完,要回家的时候,几个孩子闹着要回去,大姐却说,“你俩今晚再好好谈谈,孩子先留在我着,谈不成,明天我带着他们去送你,行吗?”
姜玉华一想,要聊重生的事情,当然不好让孩子听见,就回家了。
走进院子,也没进屋,就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姜玉华说,“你不是想知道我身上的事情吗?我现在告诉你。”
“等等玉华,我先说。”宋修见想坐下来,但又没办法静下心,只好站在姜玉华身边,“我是喜欢你的,准确的说,不是喜欢,是被你吸引。不跟你说实话是我不对,应该早点告诉你。”
今天宋修见到了大姐家,进门就被建安拉走了,从来不跟他说话的小伙子,迎面就揉着眼睛说,“我妈要走了,你为什么不肯喜欢她。”
听见要走俩字,宋修见就跟被雷劈了一样,他可从没想过玉华来了还会走的,同时,也有一种强烈的,即将要失去的感觉。
所以他才意识到,自己变着法儿讨玉华开心,这就叫喜欢。
但是,孩子死了你知道来奶了,大鼻涕到嘴里你知道甩了,早干嘛去啦?
姜玉华脑子里想的,全是上辈子的丈夫,噗嗤一下就笑了,“二哥,你不用这样,是为了让我留下来才说这种话的吧,我真的要回家了,因为你要是喜欢我,你不会让我一个人猜测这么长时间的,带孩子,做家务,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困难,但你不懂得体谅我,你不知道我边做这些,还要一边怀疑你不是不想跟我扯证,这有多累,算啦,这不怪你,是我自己想错了,我把你认错成了另一个人,我上辈子的丈夫,他不会这样的。”
最后一句,姜玉华提到了自己上辈子的丈夫,宋修见眉头一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现在玉华要走才是最重要的,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才能取得爱人的原谅,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心里不那么难受。
单膝跪地,他捧着姜玉华的手,满腔的话要说,满肚子的爱意要说。
但女人心硬起来,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姜玉华刷的一下把手拿开,“还有,你猜的没错,我身上是有猫腻儿,但不是什么策反间谍,我是从上辈子回来的。”
她终于说到了今晚的正题。
“你上辈子的丈夫?”宋修见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是的,他就是你,不,应该说是四十多岁的你,上辈子我们没有结成娃娃亲,在四十多岁才遇到,结了婚,可惜没有到老你就出意外去世了,我在回乡给你安葬的路上回到了二十多岁。”姜玉华顿了顿说,“在你生前,我们非常恩爱,感情也很和谐,你一直遗憾说我们相遇的太晚,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一发现自己回来,立刻就回家等你,要跟你结婚的原因。”
“我跟你说我们上辈子感情有多好,并不是因为我想让你后悔,或是怎么着,只是给你解答,为什么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突然失心疯似的陪你来岛上。”姜玉华轻笑了一声,“更重要的是,我是为了几个孩子,建安上次差点坠崖的时候你也看见了,下面很多碎石头,掉下去绝对是摔断了腿,我得告诉你的是,他们的成长路上,这样的凶险可不少,你不要再把孩子给大姐管,要自己花心思陪伴他们长大,否则建安以后会进监狱的,而平安,会因为去找同行讨公道,被打断了一只手,还有安安,这孩子你得费心思去教,让她自信起来。”
后面的话姜玉华没有再说,但宋修见读懂了她的意思,三个孩子的未来都不理想,甚至于,很惨烈。
不管是上辈子的事情,还是几个孩子的未来,这消息都太重了,宋修见觉得自己需要点时间缓一缓。
他心里觉得不可能,但玉华的档案组织审查过,他自己也去查过,翻了个底朝天,完全没有问题,排除了所有的可能,那剩下看似最不可能的,是不是就是真相了?
“你决定要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问了句。
姜玉华点头,“明天一早的船票,我已经买好了。”
他闭上眼睛,索性在门口坐下了,“去睡觉吧,我给你守着。”
他此时是绝对睡不着的,巨大的冲击需要时间来平复。
进了卧室,姜玉华睡不着,就听见宋修见在门口问,“你回来的时候,共和国怎么样?”
“还在上升阶段,但踏入新世纪,所有人都充满希望。”姜玉华翻了个身说。
他沉默了一下,又问,“他呢?他对你怎么样?”
“谁?以后的你?”姜玉华说着就笑了起来,带着怀念说,“非常好,如果不好,我也不会一回来就找你,从我们相遇到他去世,我只感觉到了包容,体谅,和灵魂相通,他从来不会骗我,因为我们都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他自学了下厨,我工作忙的时候,到家就看见家里整整齐齐,饭菜热腾腾的。”
好吧,听爱人提起她爱的人,还是上辈子的自己,这感觉既让人牙疼,宋修见又自虐一样的想听,他就想知道,上辈子的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这么好一姑娘愿意对自己这么付出。
再翻个身,姜玉华就睡着了。
但这一夜睡得也不安稳,胃里一直在翻腾,还有点头晕。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拿起包袱,姜玉华就准备走了。
谁知道到了大门口,一开门,门口传来的就是哗啦啦的声音,再定睛一看,门从外面锁上了 。
姜玉华看时间不够,进门就问,“二哥,这怎么回事?门怎么从外面锁了?”
刚一开口就看见自己门前有个影子动了,她诧异的说,“你咋了,为啥在这睡?”
宋修见昨天坐在卧室门口,就这么守着,他想让玉华留下来,但想想,自己这段时间干的真不是人事,人家姑娘浪费着大好年华,他却不肯领证。
现在人要走了,他想着,放她自由吧,但心里很舍不得。
再加上上辈子的事情,孩子的事情,就这么想了一晚上,才相信玉华真的是从未来回来的。
宋修见睁开眼睛,走到门口看了一眼,也有点懵,“早上隔壁过来看了一眼,问我们怎么不关门,我没有回,她大概是怕被偷,把门给锁上了。”
“那怎么办,我的船票快到点了。”姜玉华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宋修见醒了醒神,走过去帮她看了看,捡了一根铁丝想把锁眼给捅开。
心爱的姑娘要走,他要亲手把她送上船,这感觉别提了,宋修见只想穿越到未来,问问几十年以后的自己,用什么办法才能把她留下,又或者狠狠给前几个月的自己两拳。
门是从外面锁上的,别说捅开,就是碰到都不容易,根本打不开。
宋修见试了两下,扔了铁丝说,“我不去部队,天亮了有人来找,到时候就能开门了。”
其实他翻个墙也能走,但这一别可能是永别,他宁愿自己腿断了。
姜玉华咬着唇应了一声,然后就这么焦急的等着,等到了天亮,还是没人来,她着急啊,肚子难受,头还晕,心烦气躁的,就在家找了个斧子,准备去砸门了。
哐!哐!
一锤又一锤,门口的锁压根没有打开的意思,姜玉华都快急疯了。
但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就响起了一阵口琴的声音,吹得那首歌,旋律她上辈子听了无数次了,闭着眼睛都能哼出来。
“故乡的云和雨,门前的月与花,我愿意把一切都献给你,心爱的姑娘……”
这首歌上辈子姜玉华就听过。
就上辈子丈夫出了意外,躺在病床上即将闭眼的时候,还挣扎着要跟她说这首歌。
当时,已经是弥留的宋修见说,“玉华,如果能重来一次,你想怎么办?”
“重来?”姜玉华当时哭的快晕过去了,“我想立刻去见你,找你,我们可是错过了二十年。”
“好,你一定要去找我,要是我认不出你呢,你伤心了,会走吗?”宋修见咳出了一口血,勉强笑着说。
“不会。”姜玉华已经难受的快死了。
“不,你会的,要是真有下辈子,你遇到了我,我又惹你伤心了,只要你听我给你唱这首歌,就不要走了,行吗?”
“这是娘教我的歌,她说只能唱给喜欢的姑娘,我这辈子只给你唱过,只要听见,你就明白了,我是爱你的。不要生气,我先给你道歉。”说完,他很不舍的,永远的,闭上眼睛。
口琴一直在响,姜玉华也在这一瞬间停下了动作,回头,泪眼婆娑。
上辈子的丈夫,和这辈子的丈夫,突然就模糊了。
“二哥,是你回来了吗?你也回来了对不对?”她哽咽着,想回去抱丈夫。
宋修见放下口琴,看她差点摔倒,赶紧过去扶着,也低声说,“别走,行吗?”
姜玉华泪蒙蒙的看着他,一看就知道丈夫没有回来,她失望,她思念啊。
但一张口,全哇的吐出来了,紧接着就晕了过去。
好嘛,这下兵荒马乱,宋修见鞋子上全是玉华吐得东西,来不及换衣服,一拳捶开了门,去卫生院请来了大夫,一诊断才知道昨晚的酱蟹吃坏了肚子,而且,精神压力太大,玉华生病了,在发烧。
开药,物理降温,感觉到有人一直在自己的额头上擦来擦去,姜玉华终于醒过来,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吻了一下。
“再给我个机会,我会像他一样,追求你,支持你,体谅你,行吗?”
她勉强睁开眼睛,就看见宋修见站在床边,很虔诚的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还要不要给你个追求我的机会呢?
姜玉华在心里想。
第34章 1.11【一更】 好吃,你为啥要咬牙……
要说生病的日子是真的不好受。
姜玉华听见这句话之后, 什么都来不及想,她只在心里说,我从今以后要是再吃一口生食, 天打雷劈!
一连三天,脑子昏昏沉沉的, 一开始睁眼就要吐,后来卫生院的大夫来打了一针, 可算不吐了,但还是在发烧。
终于, 三天过后, 姜玉华身体舒服了好多, 半梦半醒的,就感觉有个人一直在给自己擦胳膊, 擦额头,换额头上的毛巾。
但一觉睡去,再醒来, 天色已经暗了,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窗户倒是开了一点点缝儿用来通风,可算有了口新鲜空气。
姜玉华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先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 还好降温了。
她再坐起来,左右看看,床头柜上有一张纸。
拿起来一看, 这居然就是宋修见的结婚申请,下面写着批准两个字。
姜玉华正拿着看呢,就有人进来了。
抬头一看, 嗯,杀千刀的狗男人。
宋修见当然也看见姜玉华手上的东西,脚步一顿。
这张结婚申请,之前姜玉华可期盼了,就希望赶紧批准下来,但现在批准了,心里却没有多大感觉,兴致缺缺的,就又放了回去,就跟看了副食厂的今日菜价似的,没有多大波澜。
抬头,她揉着脑袋问,“我睡了几天了?”
“三天,现在感觉怎么样?”宋修见说着,上来帮姜玉华套上了外套,又给她换了个玻璃瓶子,里面灌的都是热水,“头还疼不疼?”
“有点,不过好多了。”姜玉华继续揉着脑袋。
“三天没怎么吃,先吃饭吧,我给你拿拖鞋。”
距离上次坦白已经过去三天,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这件事。
宋修见可谨慎了,估计自己一提,这大姑娘就要拖着病体一路坐火车回去,这要是坐到家,半条命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