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这些官员们震惊的是,这一次的刺杀矛头直指当朝第一权臣韩玄道。
十三名官员清一色都是韩玄道重用的官吏,有非世家官员,亦有韩族官员,而且这些官员被杀之后,或直接或间接地都让人知道了一个消息。
“凡与韩玄道同流合污者,有头睡觉,无头起床!”
如果这只是某些人放出狂言,官员们或许只是不屑一笑,可是这已经不是什么狂言,而是真真实实出现在眼前的事情。
十三名官员,固然有守卫不利者,但是大部分官员都是被严加保护的,而他们死的时候,他们身边的护卫甚至连敌人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官员们已经相信,那句话是震慑之言,却也是能够付诸现实的警告。
京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而官员们亦是一清二楚地知道制造这次骇人听闻血案的主角乃是如今掌握着兵权的韩漠。
韩漠在前线夺权的消息或许能瞒住普通百姓,但是又怎能瞒住时刻关注证据的京官们,他们都知道韩漠是从韩沧手中夺权,自然也知道礼部尚书府已经被韩玄道派人严密控制,如此一来,也就不难推断出韩家的内部出现了严重的分裂,而韩玄道和韩漠也已经刀兵相见。
如果之前大家只是隐隐猜测,那么这一次震慑的刺杀,却让他们终于确定,韩玄道和韩漠真的是势不两立,燕国的政权和军权将进行一次直接的较量。
韩漠人未见,但是气势已至逼人的杀气!
第一一一五章 人头安人心
求兄弟姐妹们的收藏和红票!
韩玄道接到十三名官员被刺的消息,是由东花厅穆信第一时间禀报,而穆信也在十多天前,正式成为了东花厅的厅长。
穆信自从投靠韩玄道之后,表现得极其听话,整个东花厅成了韩玄道足以信赖的情报机构,而且在控制京官方面,他也立下了极大的功劳,而最让韩玄道满意的,便是对地方官员的刺杀行动。
韩玄道向各郡外派官员,一部分官员自然是一道旨意便能废去,但是有一批官员在地方上根深蒂固,却也不是韩玄道的旨意到达就能夺去他们的权势,而这样的人物,韩玄道自然痛下杀手,派出了东花厅的吏员予以刺杀。
韩玄道恩威并用,能用之人不惜加官进爵大加封赏,而必须出去的敌对人物,他也绝不会手软,往往都是在对方还没有做好应对准备之前,韩玄道就打出了先手。
不得不说,这大半年来,穆信为他办了不少居功至伟的事情,也渐渐得到了韩玄道一定程度的信任。
东花厅的吏员一直在京城之中搜索西花厅吏员,虽然也搜找出十多名西花厅精英予以处决,但是整个西花厅却已经完全潜伏下去,难以搜寻到。
雾水湖的西花厅总部早已经是人去楼空死气沉沉。
……
穆信禀报的时候,诚惶诚恐,他的人手在京中秘密搜寻西花厅吏员,可是这一次西花厅发起的刺杀,给了东花厅沉重一击。
不明真相的人不知道那些官员是如何被杀,但是穆信却是一清二楚,他出自西花厅,太了解西花厅的杀人手段,十三名官员被刺的惨状,正是西花厅最残酷的刺杀手段。
一场雷霆般的刺杀过后,西花厅的吏员们又在一夜之间似乎消失了一样,东花厅虽然在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倾巢而出,却是连一个毛也没找到。
身为东花厅的厅长,这对穆信来说当然是一种巨大的耻辱。
西花厅的这次行动,虽然只是雷霆一击,但是其结果却是令人震撼的,也显示出西花厅的真正底蕴,更表明了东花厅与西花厅相比,还是有着一定的差距。
穆信本以为韩玄道知道此事之后,一定会大发雷霆,但是与他所料恰恰相反,得知此事之后,韩玄道却是显得异常平静。
“孩子气!”韩玄道对这次惊人的刺杀,以一种淡定的态度吐出了三个字,看着毕恭毕敬的穆信,他十分淡然地道:“他要让京中乱起来,要让我乱了阵脚……!”说到这里,他摇摇头,又重复了一句:“孩子气……!”
“飞信传书,韩漠已经从魏都返回,两日前已经进了临阳关。”穆信道:“他只带了三千铁骑回来!”
韩玄道淡然一笑:“单枪匹马抢了前方的兵权,便自以为无所不能,徒逞个人威风……只不过与我所想一样,他选择了一条最不该选择的道路!”
穆信小心翼翼道:“大人,是否……调兵拦击?”
“为何要拦击?”韩玄道坐在椅子上,悠然地品着茶:“不是想逞威风吗?他终究是我的侄子,这最后的愿望,我自然满足他,让他逞个够!”
“只不过……京里的官员们已经十分恐慌。”穆信道:“韩漠人未到,却先来了这么一手,如今人人自危,如此……对大人实在不利!”
“你觉得这些人会因为韩漠的恐吓而摇摆不定,对本官不忠?”韩玄道眼眸子里显出阴沉之色。
“卑职不敢!”穆信急忙道:“卑职只是觉得如果不能消去官员们心中的恐慌,各衙门就不能顺利办差,如此一来……京中一旦乱起来,局面就有些不好控制!”
韩玄道靠在椅子上,将茶盏放下,淡淡道:“韩漠能杀人,我也能杀人。本官虽然并不忌讳看到更多的鲜血,但是……如今用人之时,本官不想下手太重。”顿了顿,微一沉吟,终于道:“听说你已经抓捕了三十六名西花厅的吏员?”
穆信一怔,他的部下从事情发生之后,连西花厅吏员的一根毛也没找到,更何谈抓到三十六名西花厅吏员在,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但是穆信出身暗黑人员,有着敏锐的分析力,韩玄道冷不丁地蹦出这样一句话来,他瞬间就意识到绝非讥讽戏弄之言,微一沉吟,立刻明白其中深意,躬着身子道:“回大人,这批被抓的西花厅吏员,随时都可以拉赴刑场处决!”
韩玄道闭上眼睛,淡然道:“京里的官员们被韩漠弄得人人自危,他们害怕了……如果这个时候能杀一批西花厅吏员,想必也能安安他们的心!”
穆信深知,韩玄道这是要让他李代桃僵,却找一批无辜的人充作西花厅吏员,要找什么人,韩玄道不会在意,他在意的只是要尽快处决三十六名所谓的“西花厅吏员”,让京官们惊恐的心情能够缓解下来。
……
次日正午,在西市菜市口,三十六名所谓的西花厅吏员被押赴刑场,在绵绵秋雨之中,三十六颗人头落地。
这三十六颗人头,固然起到了一定稳定情绪的作用,但是却并不能让官员们真的安心,甚至于有些官员更加的惊恐,时刻担心着西花厅下一轮的刺杀行动突然开始。
也从这个时候起,流晶河畔从往日的热闹之中陡然安静下来,天一黑,官员们就躲在府中,加强守卫,足不出户。
没有谁能忘记韩漠传过来的血淋淋的警告,还有那一句传遍四处的警言。
“凡与韩玄道为伍者,有头睡觉,无头起床!”所以在接下来的一阵十日内,一些官员每日醒来第一件事情便是摸摸自己的脑袋是否还在脖子上,而与被韩玄道重用的官员,就愈是感到恐慌。
……
……
御史台侍御史方为清年过五十,是朝中少有的还保持着一丝刚正之气的官员,他在朝中虽然是个不起眼的人物,但是却敢于说话,当初也是对皇族十分的拥护。
但是打从半年前平光帝不朝之后,方为清便开始沉默寡言,而且也不与任何官员往来,每日里进了衙门,办完自己的差事,便即早早回府。
势比人强,方为清在官场也混了几十年,知道官场的险恶,在韩玄道执掌朝政的这大半年时间之内,虽然有无数道圣旨从宫里发出来,但是皇帝陛下却再也没有显露过哪怕一次,再加上韩玄道雷厉风行大肆排除异己,这让为官数十载的方为清敏锐地嗅到了那惊人的讯息。
他心中已有八九分确定,韩玄道如此肆无忌惮,皇帝长期不出,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韩玄道挟天子以令诸侯,将皇帝陛下牢牢控制在手中,而另一种可能则是皇帝陛下已经殡天,当初皇帝陛下当朝流鼻血,已经预示了不祥的兆头。
他心中更偏向于后者,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他这个小人物都无法改变大局。
如果他再年轻二十岁,他一定会凭借着一腔热血质询韩玄道,但是如今他已经过了年少冲动的时候,他的身后有一大家子人,一人犯错,满门受累,所以他虽然心中充满了愤慨,却只能屈从于韩玄道的权势,默默无闻。
而韩玄道虽然大肆清除异己,却对御史台并没有动太大手脚,除了一些确实不得不除之人,御史台受到的震荡并不严重,所以方为清还能过着早出早归的为官生涯。
他不知道这种生涯还能持续多久,但是当前情况下,他却无法做出任何的应对,只能听天由命度过一日有一日,骨子里的血性也一点点地被消磨干净。
虽然京里发生了骇人听闻的血案,但是方为清却并不以为意,他也自认为这种刺杀绝对不会牵扯到自己的头上。
人微言轻,而且又不是韩玄道的弘股之臣,这样一个毫无实权的侍御史应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兴趣。
所以当许多官员心惊胆战之时,方为清却还是能够安安稳稳地按照他一贯的作息时间上床睡觉,窗外细雨绵绵,哪怕没有一个守卫,方为清却依然睡得很安稳。
只不过每到半夜之时,方为清就有一个习惯,会自动醒来撒一泡尿,今夜也不例外,只是当他从床上坐起来时,便发现在自己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名看起来颇为秀气的年轻人。
屋内点着灯火,灯火照在这年轻人的脸上,平静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不等方为清说话,这年轻人就已经启唇道:“方大人,我是韩青,韩漠韩大将军是我的主人,今夜来拜访方大人,是我的主人下达的吩咐!”
方为清张了张嘴,却没有叫出声来,他的神情从一开始的吃惊很快就淡定下来,问道:“韩大将军会惦记着老夫这样的小人物?老夫……值得你们动手?”
韩青起身来,恭恭敬敬对着方为清施了一礼,在方为清疑惑的目光中,平静道:“方大人误会了。这一礼,是主人吩咐我必须做到的,敬你曾经的刚正不阿,敬你曾经的正气不凡!”
方为清眯起眼睛来,韩青已经接着道:“该杀的人,我们不会手软,该敬的人,我们从不失礼!”
第一一一六章 夜精灵
方为清身着单衣,似乎觉得秋夜有些凉,他起身来,拉过旁边的长衫披上,这才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很平静道:“老夫五十有三,这一辈子也经过不少事情,只是老夫现在倒是猜不透阁下的用意。”
韩青微微一笑,道:“在下也曾读过几本书,但是自不能与方大人相比……只不过当年读书,有几句话在下还是记在心里。”
方为清皱起眉头,却并无说话。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韩青缓缓道:“在下一直对这两句话懵懵懂懂,没有明白其真谛……或许是在下孤陋寡闻,很难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方为清的脸色肃然起来,却还是没有说话。
“只不过古人既然有这样的教诲,那总该有些道理。”韩青含笑道:“武人或许难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我想饱读诗书的方大人应该深明其中含义吧?”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方为清皱眉道。
“我家主人说过,读书人总是有些风骨的,虽然许多读书人的风骨被荣华富贵和强权所消磨,但是……主人还是愿意相信,我大燕国总还有一些风骨残存了下来……!”韩青叹道:“这个天下,有时候还是要存一些公道的,人心……自也想着有公道在世!”
“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在乎实力!”方为清终是长叹道:“韩漠既然让你来找我,自然也知道当前我大燕的形势。朝中但有与韩玄道政见不同不遵从命令者,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吏部主事何进素有刚名,韩玄道大肆罢免官员,何进当众说其是非,隔日便被罢黜官职赶出京城,前阵子在城外被人发现十一具腐臭的尸体,我想就是被赶出京城的何进一家大小……太常寺少卿范武奇因为去了两次兵部尚书府,很快就被大理寺查出大量的罪证,而且有许多人作证范武奇滥用职权贪赃枉法,一个多月前被免职查办,前儿个从大狱里传来消息,范武奇畏罪自尽……!”说到这里,方为清脸上显出极嘲讽却又无奈的表情:“范武奇到底是如何死的,只怕再也没有人知道了。遍观朝野,掌握实权的几乎都是韩玄道的走狗……在这个时候,还有必要去说什么公道人心吗?”
韩青神色淡定,笑道:“在下说的未必对,但是在下觉得,越是逆境,才越需要有风骨的官员挺身而出……如果面对权势都敢怒不敢言,那么读那么多的圣贤书又有何用?‘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这八个字也只能沦为万世笑谈吧?”
方为清轻抚胡须,凝视韩青的脸,淡淡道:“你是要老夫出面痛责韩玄道?”
“韩玄道将圣上禁于宫内,不知是生是死,身为人臣,难道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韩青的脸色严肃起来:“宁为鸣亡,不为默生……这就是现在所要的风骨,这也是你们这群文官该做的事情。”他盯着方为清的眼睛,“有些事情虽然最终需要武力来解决,但是动武之前,总是要将道理说清楚……而老大人素有刚正敢言之名,如今国难之时,老大人难道就不该挺身而出,为大燕国鸣出几声公道?”
“虎啸有人闻,蝉鸣无人惊!”方为清正色道:“老夫就算舍得这颗头颅,但是以老夫的本事,在朝中掀不起任何的风浪。”
韩青摇头道:“老大人自谦了。如果老大人真的是自比鸣蝉,那么在下保证,当老大人蝉鸣之时,会有许多的鸣蝉跟随合声……一只鸣蝉无人惊,那么二十只、三十只呢?”
方为清微显吃惊之色,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眸子里显出一丝激动之色,身体微微前倾:“你是说……会有别的大臣敢出来与老夫一同说话?”
这大半年来他很少与其他官员接触,甚至对许多朝事也懒得打听,韩玄道势力膨胀咄咄逼人,只能让方为清无可奈何。
这大半年来,虽然有些身处高位者表露出了对韩玄道的不满,但是韩玄道手下的间谍人员着实厉害,那些私下里发出几句狠话的官员,都很快被整治干净。
朝中现在大部分的官员都是噤若寒蝉不敢吭一声,也正是这样的局面,让方为清虽然心中充满了愤慨,却不敢强自出头。
如果不能组成一个庞大反对韩玄道的阵线,仅靠一个人出头斥骂几句,最终的结果就像是在河面上落下一颗石子,或许会荡起小小的波纹,但是很快就会恢复平静,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可是方为清此时听韩青声称会有一群官员帮助他,他心中那几将熄灭的激情似乎重新燃烧起来。
韩青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看着方为清:“在下亲自来找你,只因为比起其他人,方大人骨子里的正气还留存着……未必会舍身,但是定会取义!”说完,他又是深深一礼。
方为清站起身来,肃然道:“老夫本来准备再过一阵时间,便即辞官回乡……可是如果真的能够为国尽一番力,为圣上尽一番力,老夫并不在乎这颗头颅。”
……
若问京中当前何处监控最为严密,礼部尚书府自然是首屈一指,不但有精兵将府邸四周看守的水泄不通,而且在府邸内部更是布控了数十名高手,便是韩夫人所在的小院子外面,就有将近二十名一流好手严密控制。
这是韩夫人入京之后受到的第二次控制,当初苏家在京中兵变,韩夫人亦曾受过这样的待遇,但是如今的控制,比之当初更是要严密数倍。
韩夫人心中没有畏惧,只有愤怒和担忧。
她当然知道这些人是韩玄道派来,这让她感到无比的愤怒,但是比起愤怒,她心中更多的是担忧,担忧韩玄昌的下落。
那一夜韩玄昌离去之后,不过两个时辰后,礼部尚书府便被完全控制住,而韩玄昌也再无消息,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韩夫人的心也一天比一天揪紧,不到一个月的时日,她整个人便瘦了一圈。
红袖日以继夜地陪在她的身边,看着韩夫人一天比一天消瘦,红袖的柳眉也一天比一天锁的紧起来。
礼部尚书府内部已经与外面完全隔离起来,外面的消息一无所知,韩夫人几次想要硬闯出去,但是却被生生挡回。
韩夫人固然出身武门世家,但是她的武功修为毕竟只是一般,而控制院落的高手都是韩玄道精心挑选出来,无一不是精锐好手,严格地执行着韩玄道的命令,即使是韩夫人亲自出马,他们也不给予丝毫的颜面,将韩夫人逼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