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程诺拒绝了本提出要留下来照看她的严少辰,她看着严少辰的车开出医院,十点一刻钟,程诺拉上窗纱,身着黑色劲衣,长发挽起,戴上宽大的墨镜便从离开了医院。
下午时严少辰就来到她的病房了,当时程诺正削着苹果,见他走到自己身旁随口就问他要不要吃。
可严少辰看了眼她手中的苹果后,视线便挪向了床头柜上的一袋水果,他抿唇轻问道:“今天谁来过?”
程诺微怔,她暗骂自己粗心,竟然把穆一鸣留下的这袋水果张然放在严少辰的眼前,她迟疑了许久,再看严少辰时,从他的眼神里也看出了他似乎什么都猜到的样子。
“穆一鸣,上回你们见过面的。”程诺此话一出,严少辰足足几分钟没开口说一句,程诺把苹果放在桌角上,周围的气氛也骤然下降。
“你们的关系真的是普通同事?”
出来之前她还刻意问了护士的今晚的安排,被告知无事才放心大胆的离开,程诺走到医院后院的小路上,没过多久身旁便停下一辆黑色奥迪,程诺低眉打开后车座,轻巧的坐了进去。
淡淡的柠檬味弥漫在车内,车开动她才把镜框摘下,看着坐在副驾座上那张熟悉的面孔,才渐渐露出笑颜。
透过后视镜,肖柯也朝程诺淡淡的笑了笑,穆一鸣开车稳中求快,一路杀到了b市城乡交界的一处别院里。因为天色近晚,又正值初冬,下车时程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见穆一鸣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才赶忙抱着手臂钻进屋。
屋里还开着暖气,打开廊灯时客厅的茶几上两个还剩半杯的茶水引起了程诺的注意,她转头看了肖柯和穆一鸣一眼。
肖柯看出了程诺眼中的疑惑,淡笑道:“我和一鸣在去医院之前来了这里一趟。”
程诺见他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不再多问,径直走到吧台,拿了盒上好的龙井便走回到客厅的茶几前。
“喝这个吧?”她摇了摇手中的龙井,向肖柯示意。
肖柯点头,“行,”说罢他随性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穆一鸣给他递了根烟,他刚放到嘴边,看了眼程诺,沉默了半天才道:“最近计划上了吧?”
“嗯?”程诺正烧着水,肖柯不明就里的一句话令她一头雾水。
“呵,结了婚没计划啊?”肖柯不禁笑出声,拿着烟在她眼前晃了晃。
程诺微微拧眉,顿然她想明白了,肖柯是问她最近是不是正计划着要孩子,她红着脸,“少辰在家从不抽烟。”
“这水已经沸了。”穆一鸣突然插了一句嘴。
肖柯看了穆一鸣一眼,无奈笑了笑“得,入正题,”话到此处时,肖柯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表情变得严肃,他淡声道:“你的调查报告我已经连夜看完。”
程诺一听这话也来了精神,坐直了身体,“结论是?”
肖柯淡淡一笑,翘着腿,道:“调查的人仍是林修洋,”他微微一停,如他所料,程诺脸上的表情复杂,“但,这次不一样的是目标的更换。”
程诺拧眉,她不解的看了眼穆一鸣,可他脸上淡若的神色让她确信,在她和这二位会面前,一定之前通了气的。她不再接话,知道肖柯会继续说下去。
“梁……以……何。”随着肖柯脱口而出的名字,程诺连同穆一鸣均眉梢一挑,脸色大变。
梁以何,此人在近年来乃是黑白两道的名人,道上的称他一声梁爷。此人以开地下赌场发家,有了自己的帮派后与商贸界、娱乐界均有粘连,可真正出名的还是因为他贩卖毒品,如今已是国内头号毒枭,他手上因有大量枪支弹药,在国内乃至缅甸等地均受警界关注,而其行踪诡秘,常神龙不见首尾,抓捕工作经常被搁浅。
一直从事反金融犯罪案的程诺从没想到有天她会涉及缉毒工作,她挑眉和穆一鸣对视了一眼,见他同样茫然,便知肖柯事先也没有给他打“预防针”。
“头,按理说,这不是咱们的管辖范围吧。”程诺不是临阵退缩,只是专管缉毒类的警察自然比他们专业,而且这一看来,人力明显不足。
肖柯笑了笑,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你还有疏忽的时候,”他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指了指其中的一块内容,“这个,你应该熟悉吧。”
程诺抬眼一看,原来是她写的那份调查报告,她点了点头,上面她是提到林修洋近来与一家名叫“厉荣”的外贸公司有牵连,虽有些可疑,但一时也没有相应的证据来依。
“这家公司,对方的董事长赵晧我们也互相见过,不过……”程诺微微拧眉,她细细一想,“原来一直觉得这个赵晧有些奇怪,现在想想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肖柯手一挥,笑着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感觉他像个傀儡,原先只觉得他优柔寡断,现在指明后,就了然了。”程诺想起他们的一次接触,谈及款项时赵晧就找了个理由离开了,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打了通电话,表示同意了。
“孺子可教,”肖柯温声笑着,“梁以何靠贩毒赢取了大量黑钱自然想把钱洗干净,‘厉荣’只是个空壳子,之前一直可以通过自己的实力容纳,可如今他的毒品生意也做大了,一家外贸公司显然是吃不下,于是他就打算通过吸纳资金量最大的金融类行业继续洗钱。”肖柯抿了口程诺端上的龙井,他润了润嗓子,却不再多言,这时该是下属们发挥想象的时候了。
穆一鸣微微拧眉,“在金融界,林修洋的‘st’集团近两年来可是出尽风头,这行当虚头大,没什么固定的实体,卖的就是无形的金融理念,相应的来往资金却数额不菲,这样的噱头对梁以何来说,绝对受吸引。况且林修洋为人谨慎,一个能把一家新兴金融贸易做到上市的公司,领头羊自然能力不浅,梁以何也不想让自己的资金砸在这类卖金融理念的企业里,因而他选中了林修洋。”
肖柯点点头,穆一鸣的分析很到位,边边角角全考虑在内,他满意的和着笑容,“我连夜看完了小诺打来的报告,起初还对你们俩有些失望,直到她提起‘厉荣’,我这才欣慰,当然也到了该告知真相的时候。”肖柯坐正了身体,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又道:“下阶段的任务,你们继续盯着林修洋的公司,当然着重点在哪儿,我不必再提了。”
“可是头儿,”程诺打断了肖柯,得到他的示意方道:“这样看来林修洋确实没问题。”
程诺需要肖柯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调查做到今天,她已经很难均衡了,尤其是她那可怕的直觉。
肖柯朝穆一鸣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回车上等着他们,见穆一鸣走后,肖柯才道:“在林修洋的问题上,你不能突然转变态度,当然如果他这回真的和‘厉荣’合作密切,那他照旧付相应的责任。”
程诺眸光微暗,她见肖柯起身正欲离开,当他从自己身旁走过时,赶忙抓住他的手臂,程诺一脸执然的看着肖柯。
肖柯也被她的目光惹得有些莫名,“怎么了?”
程诺忽然开不了口,她想向严少辰坦白,结婚以来她和严少辰的主要矛盾就在她的真实身份上。这是一个结,未等调查结果出来,她也不能解开。今天下午当严少辰问道她和穆一鸣的关系时,她就一直低着头,她的内心在挣扎,明知撒谎会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僵,可眼下她的工作也不容许自己感情用事。
她缓缓抬起头,她看着他,久久才道:“抱歉,我骗了你,我和穆一鸣曾经是恋人。”
失望在严少辰眼中一闪而过,随后他就眯着眼眸,扬起唇,冷声问:“是吗?”
程诺当时看不懂严少辰的想法,他并没有继续质问自己,更没有愤然离去,仍静静的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吃完晚饭,和往常无差,会问她要不要留下。
“林修洋什么为人我想您现在也很清楚,我敢担保林修洋不会和梁以何走的太近。肖处,我想……我是想说,严少辰是个知道分寸的人,他明白事理,所以我的……”程诺咬着唇,她实在说不下去了,可如果他们再这么僵下去,她和严少辰直接的裂痕就会无法修复,哪怕有天她可以告诉他真相了,那时严少辰也会因为她是调查自己兄弟的人而心存芥蒂吧。
程诺凝视着肖柯,她顾盼相望,嘴上虽不再多言,可肖柯似乎看懂了她的心思,肖柯摆摆手,“这是你的家事,我管不着。”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看晕了没有?意思就是梁以何这个头号大毒枭才是真正调查的对象,林修洋只是个引子。。。肖头的苦心我会在下章继续解释,咳咳被姑娘们一直误会着,以为他变节了 +_+
咳咳,另外给自己洗个白,郎中没准备结婚,还没搞对象,和谁婚呀! o(╥﹏╥)o
姑娘们多多留言呀,我见到够字数的就点送积分了,所以表大意的留言吧! (╭ ̄3 ̄)╭
☆、part 33 坦白
重新返回医院,其路途不算近,三人在车上就又一次聊起了调查的事情。红灯时,穆一鸣停下车,他看肖柯的脸上并没有浮现丝毫困倦,便说:“头,我有个问题。”
肖柯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他含着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既然您早就知道要调查的人不是林修洋,那又为何苦苦费心瞒着我们呢?更何况,如果一早就告诉我们谁才是目标,我想我和程诺的调查也会更有目的性。”
肖柯摇了摇头,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程诺一眼,见她神色淡然,温声道:“小诺,如果你是我,如果回答一鸣?”
信号灯转换,黑色的奥迪车缓缓前行,刚好驶过b市最高的建筑楼——未麟国贸大厦,它是b市的标志性建筑,本地人引以为傲的建筑。程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建筑楼的最高顶,直到车子前行,彻底淹没在余光中。
她收回了视线,温着笑意说道:“我记得未麟从动工到竣工一直受外界关注,每一次变动都要向外界做出回应,这种备受瞩目的感觉不仅是种荣耀,更多的还是束缚。假设我们俩就是建筑楼,如果竣工时外表看来与其他普通楼群别无诧异,那我们的行动就更保密、更自由。”她看了眼肖柯,见他仍一副淡若的样子,就继续道:“头如果从起初就告诉我们要调查的人是梁以何,我想首先在专业上咱们就有致命伤,不如那些常年从事缉毒工作的警察;其次,以他这么多年在黑白两道摸爬滚打,大概咱们还没调查出个头绪,就被他察觉了,再想卷土重来,梁以何便有了对策。选择林修洋,我们调查起来也会更加得心应手,并且也只有摸清了林修洋的公司,我们才有引鱼上钩的可能。”
程诺话音刚落,肖柯的掌声便响起了,“多日不见,这丫头的心思可比从前更缜密了。”
程诺一听这话也顺势卖起乖来,“可不是前些天两袖一挥,撒手不管我和穆一鸣的时候了,”她扬唇浅浅一笑,“也成,就当头您在夸我了。”
肖柯透过后视镜,象征意义的指了指,“一鸣,这丫头的嘴可是越来越利了。”
穆一鸣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温温一笑,不置可否。
※※※
次日一早程诺醒来时严少辰已经到了,她张开双眼,看他面无表情的静静的看着自己,内心却也在翻腾。昨晚她问肖柯的事情,就像一个久封在地下的绝密文件,如今终于可以再见天日,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程诺不知道她该如何开口,就像她猜不透严少辰此时冷淡的眼神。
“你来的真早。”程诺温婉一笑,支起身体寻着话开了个头。
严少辰微微低眉,点头,“今天接你出院,洗漱完毕后我们就出发。”
程诺拧眉,她把出院的事居然搞忘了,“哦,可你看嘛,这一大摊子的还没收拾,还有那个出院手续什么的。”她指了指床上和床头柜上凌乱的杂物。
“你去梳洗,这些我来做,出院手续进来之前就办理完毕了。”严少辰说完话就站起身开始收拾她的东西。
程诺感慨他说一不二的性子,想来他应该还气自己昨天的回答,索性不再多话,一个人拿着洗漱的用品走了出去。
等他们回家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程诺早晨空着肚子,忙活了这么大半天也着实饿了,她换了拖鞋把包往沙发上一放就钻进厨房。
她心盼着能在冰箱里看见些蔬菜和冷藏的鲜肉,可惜除了几盒速食品外再无别的,程诺转念一想,她没在家里这么多天,严少辰又不会做饭,怎可能会有。只是她拿起几盒速食品一看,莫名的心里不是滋味,他这几天为了照顾她的起居,连吃饭也变得敷衍了。
程诺转头去看坐在客厅里的人,她走上前很自然的坐在他身旁,日光下严少辰的脸庞更显轮廓,他消瘦了不少,程诺暗暗责怪自己不细心,他为了自己疲倦了不少。
程诺伸出手缓缓地向严少辰的脸颊靠近,她想触摸这个人的面容,他今天冰冷无比,话也比往常少了很多。程诺咬着唇,就在快要接触到时,她忽而感到眼前一黑,整个人被他用力的压在沙发上。
严少辰冷峻的看着自己,如果寒冰也有威力,那程诺一定会说她受不住此时严少辰的目光。
“说实话,”他声音冰冷,眉宇紧蹙着。
“什么?”她微微一惊,暗想难道他发现什么了?
严少辰眯起眼眸,修长的手指钳着她的下巴,令她不得不仰视着自己,他凝视着程诺,冷冰冰地说道:“你到洋子的公司究竟有何目的?”话毕,程诺还仅仅是狐疑严少辰不过是听到什么时,他随后的一句话就让程诺震惊了。
严少辰微微探身,头凑在她耳边,轻声着,一字一句着道:“你不是普通人,你是卧底。”
程诺吃惊的睁大了眼眸,他怎么知道的?他到底查出来了什么?程诺此时的内心一团混沌,她逼迫自己冷静,克制着内心的惊慌,才缓缓的恢复了情绪。
严少辰已经从自己的身体上离开,而程诺也支起身体,坐正后调整了思路,淡若着道:“这是我的工作,无可避免。”
“工作?”严少辰冷笑着扬起唇,“不惜接近我,从而达到目的?”
如雷贯耳,什么叫不经意地挫败,程诺内心如打翻了五味瓶,他果然这么想了,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好似像一个金钟罩,扣在她身上再无翻身的可能。
“不,我没有。”她坚定着看着严少辰,程诺第一次感到语言的贫瘠,此时再完美的解释也如哗众取宠般会被人无视甚至唾弃。
“解释。”
他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程诺也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她内心坦荡,这件事她从没这么想过。
“看来你已经查到我的资料了,不愧是特种兵出身,”程诺淡淡一笑,静静地看着严少辰,久久才道:“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既然你看过我资料,也该知道我从事这行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假设真如你所说,我接近你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达到我想要的目的,那我之前的那些任务又该如何解释?难道我每每为了任务都要不惜委屈自己?”
她仍平视着严少辰,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无需整理,“婚姻与事业,我都看得很重,但世上没有对等的天秤,在这二者之间,我也有所偏衡。婚姻的意义在于长久,能和那个人相伴到老。如果在选择这个人之前就有了这些不单纯的筹码,我连自己这关也不会过去。”
她看着严少辰的眼神,冷峻的眸光渐渐淡然,程诺此时不敢妄下决断,她仍然拿不准他的想法。
“其实,遇见我之前,你就有这项任务了。”严少辰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林修洋公司的招聘会上,那时尽管林修洋的言辞再不友善,程诺的表现也让他欣赏,并且在那时他就相信自己的直觉。
“之后的相亲见面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因为当时已经接收了这件案子,所以我当时很犹豫,同意你,更是我认为这辈子做过的最疯狂的事。”往日历历在目,程诺继续回忆,这些对她来说记忆深刻,甚至连当时周围的味道都能回想起。
严少辰眯着眼眸,他沉默,他原本挣扎的是自己一直笃定的信任,而这种挣扎也在程诺的话语里渐渐的平息,当他决定用自己娴熟的技能去调查这些事时,他就开始挣扎,直到他发现了其中的蛛丝马迹。事实上,他决定调查最近这些可疑的事情时,严少辰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程诺所做的这些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我当时也看出来了,只是真认为你是觉得咱们接触的时间不长,并没想这么复杂。”严少辰平缓了情绪,他凝视着程诺,心想如果当时她决定退缩,他们的结局绝不是今天。严少辰善于对自己已发现的目标实施主攻,可假设对方坚持自己的理念,他也不会做过多的争取,他一直认为感情是勉强不来的。
程诺默言,是她给严少辰带来的困扰,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者,也许在这场婚姻里她会做的更加坦然。
“小诺,”严少辰看着她,“告诉我一个答案,他会有事吗?”严少辰话到末尾眸光里甚至闪烁着晶亮,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甚至习惯了林修洋在自己耳边的聒噪,在外地从军的几年里他们的联络就越来越少,尤其是他在特种基地的那几年。而朋友如果要用联络和见面来定义,那就不是朋友了,这几个人是他这辈子都交心的朋友,失去谁,都会是他一辈子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