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们这样所在的人口近千万的城市,各辖区一年接报的失踪少说也得有三位数,真正能立案的少之又少。成年人的失踪大多与感情、经济纠纷有关,说到底那不是真正的失踪,而是抛家舍业的跑了。重案组和悬案组的案件时有交叉,林冬在看过重案组调查的案件卷宗后,主动提出接下朱彬这条线。
他认为,当年朱彬没有失踪,而是被杀害了。理由是朱彬的妻子报警说朱彬失踪后,警方在调查过程中并未发现其有任何主动销声匿迹的理由——事业如日中天,家庭和睦,至于他妹妹说的和女人私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谁也不知道,连个影儿都没有。且在朱彬失踪后不久,妹妹和妹夫就接手了他的公司,将嫂子告上法庭,最终取得了公司的绝大部分股权,又花了很少的现金将嫂子手中剩余的股权全部收入囊中。
就在朱彬失踪前的一个礼拜,他还因妹夫挪用公款而在公司里当众严厉的批评了对方,双方闹的十分不愉快。林冬继续追查下去发现,朱彬失踪后的第二天,妹夫常金轩名下的一辆宝马轿车也报了被盗,还拿了保险公司三十多万的盗抢险赔偿金。
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大街上的摄头屈指可数,更没有天网系统,许多证人的说法无法证实真伪。朱彬的失踪和常金轩的宝马车被盗,根本没有被联系到一起。根据林冬的推测,常金轩的车不是被盗了,而是和朱彬一起消失在了城市的某个角落里。
唐喆学是觉着,破这种案子才叫破案,才带劲。要不现在一有案子就“调监控!调监控!”,恨不能看个监控就能破案了,着实少了几分动脑推理的乐趣。可这话说给谁听,谁都一脸愤然地怒斥他“你少显摆!嫌发量多分我点儿啊!”,尤其是痕检和网络技术那几个脑门上闪着智慧光芒的主。
“叮”的一声,电梯终于到二十七层了,门一开,楼道里的热风扑面而来。马上要入伏了,电梯里的空调虽然不给力,可依然比外面舒服多了。唐喆学堪堪跨出电梯,顿觉露在衣服外面的干爽皮肤被油腻粘稠的热空气所包裹。
走在前面的林冬忽然顿住脚步,抽吸了一口味道怪异的热气,皱眉问:“二吉,你闻到什么味道了没?”
“是有点儿……臭?”
一听林冬喊自己外号,唐喆学无奈皱眉。打从两年前认识没多久开始,林冬就跟着他在警校的学长、重案组头号刺儿头兼副队长罗家楠喊他的外号“唐二吉”了。说是听着亲切,可对他这个悬案组二把手来说,着实不利于立官威。
又抽了两下鼻息,林冬侧头望向楼道尽头、门口堆满纸箱塑料袋等杂物的一家住户,凝思片刻迈步朝那里走去。
唐喆学跟后面喊他:“组长,朱彬家在那头,2701。”
没理会他,林冬径直走到2709号房门前站定,抬手敲了敲防盗门。等了一会没人应,他随即蹲下身,弓背靠近门框下面仔细闻了闻,顿时眉头紧拧——
是尸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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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物业工作人员出示过警官证,林冬退开半步,静待开锁工人打开门锁。
等待期间就听物业的经理跟那念叨:“哎呀这家人我们说了好多次了,别把废品堆在楼道上,可死活不听,这不,欠缴半年的物业费了,每次来催收家里都没人。”
“半年?一直联系不上业主?”
唐喆学闻言错愕瞪眼。刚林冬叫他过来闻味道,他也凭经验闻出是尸臭了。好家伙,这要半年都没动静……根据过往跟重案组一起出腐尸现场的经验,他感觉自己接下来三天的饭钱可以省了。
“咔”的一声,门开了。更加浓郁的臭味顺着流通的空气汹涌而出,以至于在场的全都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鼻子。百分之百是尸臭,林冬和唐喆学各自捂着口鼻皱眉对视一眼。等门彻底打开,呈现在眼前的屋内景观让所有人的眉毛高低错了位——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简直就是个垃圾站!视线所及之处堆放着成山的废品:纸箱、报纸、杂志、书籍、饮料瓶饮料罐、杂色布料、衣服、废旧金属、家具、泡沫塑料块、还有许许多多无法辨认的物品。连门口都被堵住了,想进去,得爬。
“……我的妈呀……”物业经理眼都直了,表情僵硬,一时间顾不上臭不臭的了,嘴巴惊愕大张,“这这这……这怎么搞成这样?人还能住么这个!”
“囤积癖。”偏头闪过只拇指盖大的绿豆蝇,林冬命令道:“你去联系业主或者紧急联系人,叫保安过来保护好现场,我怀疑这里面有尸体。”
“尸……尸体?”
虽然这么个室内垃圾场里有什么玩意都不奇怪,但“尸体”二字显然过于震撼,物业经理干咽了口唾沫,缓了好一会才去打电话。
然而怀疑归怀疑,总得找到尸体证实猜测才能喊技术过来勘验现场。唐喆学打兜里拽出副手套,分给林冬一只,稍稍扒开堵在门口那半人多高的杂物堆,抬腿弓身钻进屋内。地板上堆满了东西,一脚踩下去还不一定是实的,唐喆学从大门口到卧室这短短十来米的距离,踩空了三次。若非反射神经敏锐,准保摔一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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