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恐惧楚煜,也并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但为了恩人,她愿意冒这个险。她会一直记着与楚煜保持距离,绝不重蹈覆辙。
“既然姑娘做下了决定,那就请吧。”楚煜站起身,笑盈盈地看向清歌。
清歌将笔放下,垂着眸准备从位置上站起来,可哪想她坐得太久,忘了自己方才脚上还有伤,一脚踩实,本就白净的脸刹那间没了血色。
楚煜眸光轻闪,一下就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他嘴角不由勾起,仿若未觉道:“姑娘怎么了?”
清歌闻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摇摇头,她暗自咬牙,一步一顿地离开了桌边,待到走出位置旁,她才后知后觉发现楚煜并没有跟上。
“?”
她不由回头看去,却见那人双目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种让人根本捉摸不透的眼神让她本能地打了个颤。
楚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不紧不慢地收回目光,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姑娘可要跟紧了,楼下的马车不等人。”
清歌起初还没意识到他这话是何意,直到她发现自己正常走路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
这种熟悉的、被刻意捉弄的手段,让她霎时间以为自己还在上一世,而这也让她意识到,原来不管她和楚煜是什么关系,他的恶劣都不会缺席。
又或者说,从最一开始,她对他的感情便皆自源于他的“恶劣”。
从遇见恩人开始,她的人生就已经发生改变,她开始拿着玉佩四处找寻恩人的去向,一直到一年后,她在京城长街看见了骑马而过的楚煜。
一样的侧脸,一样的锦衣,她根本没想去想这世上或许会有一对十分相像的兄弟,她本能地将楚煜认作了恩人。
她喜极而泣,在长街拼命追赶一匹骏马,可终是因为体力不济在一个街口将人跟丢。她没有放弃,整日整夜地待在原处,希望有一天能再见到那人出现。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三日后,那人再次出现。
她没有贸然上前相认,而是一步步跟去了他的府邸,又过了一些时日,王府招工,她便借此到了他身边。
最初,她只是一个主院洒扫的奴仆,可忽然有一日深夜,楚煜醉酒独自一人回到院中,当时院子里已经没有任何人醒着,唯有她放心不下在一旁亭子里等他。
见他横冲直撞着回来,一直忐忑不敢相认的她终是忍不住上前相扶,那是她第一次离他那么近,彼此的呼吸纠缠不分,还带着醉人的酒意。
她记得清楚,楚煜当时本还想推开她,可当她一脸担忧地与他对望时,他却忽然安静下来。
她以为他认出了自己,但还来不及惊喜,对方便一头扎在了她的肩侧,让她哭笑不得。
她照顾了他整整一夜,脑海里不止一次地想象他们相认的情形,可当第二日他酒醒起来,望着她的目光却仍旧像是一个陌生人。
她没有放弃,她等了这么久,就是想要一个合适的机会,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她怎么可能错过。
她将玉佩拿出,床上的人果然变了目光,她无法言语,便拿来纸笔将所有事一一告知,她问他:“恩人可还记得这些?”
她记得清楚,当时的楚煜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而后缓缓一勾唇,说:“当然记得,这玉佩可是我赠给你的。”
他这么说了,她除了喜悦全然没有任何质疑。
再后来,他将她收进屋里做贴身婢女,一个长达三年之久的谎言就这么……开始了。
清歌麻木地回忆着这一切,连脚下的疼痛都似乎感觉不到,她越走越快,可面上却越发平静。
马车边,楚煜终究是等了她片刻,待她走近,他才状似随意地垂眸扫了眼她的脚,低声道:“看姑娘走路似乎有些歪扭,可是脚上有些不适?”
清歌抬头看着他,一眼便瞧出了他目光里熟悉的戏弄之意,她笑了笑,摇头。
楚煜眼眸微眯,嘴角勾起的弧度不由加深,“如此,那倒是在下眼拙了,请吧。”
清歌看着面前的马车,深知这又是一次考验,她没有犹豫地点点头,双手并用着爬了上去。她已经不敢想象自己的脚踝会肿成什么样,她只知道自己不愿让楚煜的心思得逞。
在她进了马车后,一旁立刻有人搬来了马凳,她从帘子的缝隙中瞧见,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又讽刺的笑。
楚煜也很快走了进来,偌大的车厢,可清歌却瞬间感到莫名的逼仄。
马车很快驶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没过多久,清歌便感觉到对面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以楚煜谨慎小心的习惯,他能让她感觉到这道目光,显然是他故意为之,他没有任何掩饰,甚至是想让她主动察觉。
她不清楚他这样做的目的,而唯一应对的法子就是假装没有发觉,或许楚煜自己会先意识到无趣而选择移开视线。
清歌的料想并没有错,再又走过一个街口后,一直凝在她身上的目光忽然消失。她暗自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抬眸去确认。
对面的男人闭上了眼,神色轻松,没有任何异样。
清歌这才彻底放心,从坐进车中便一直僵硬着的脊背总算能够有片刻的松懈,她侧头看向侧窗,透过被风吹起的帘子,望着远去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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