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有人走出来,章入凡转过头去,对上男人目光的那刻,她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喊了声:“爸。”
“嗯。”章胜义只是点了下头。
“哥,你都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章胜嫔绕去餐厅那看了眼,“哟,真丰盛,不管你欢不欢迎,今晚这饭我是蹭定了。”
“你要吃,我还能赶你不成。”章胜义和章胜嫔说话时脸上还有一丝笑意,看向章入凡时表情又敛了起来,“去洗手,吃饭。”
“小凡,累了吧,快,坐下吃饭。”李惠淑也说。
章入凡洗了手,在餐桌末尾忝坐,就餐时可能是怕冷落了她,李惠淑也不专心喂章梓橦吃饭,费心地找话题和她聊天,从生活到工作询问了一遍。
章入凡见章胜义也不阻止,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看来他以前教的“食不言寝不语”原则已经不作数了。
“对了,小凡,你从清城回来就只带了一个行李箱吗?”李惠淑问。
“行李寄了。”
“这样啊,行李多吗?我把橦橦放玩具的那个小房间收拾出来给你放东西吧。”
章入凡垂眼,平淡道:“行李我都寄到程怡那了。”
程怡是章入凡的中学好友。
“你寄程怡那干嘛呀,到时候还得搬回来。”
章入凡闻言放下筷子,抬起头,语气很平静地说:“我之后不在家住。”
餐桌上静了几秒,章胜嫔转过头低声询问道:“你不是答应我要回来的吗?”
“我是答应回上京。”
“你不回家怎么照顾你——”
章胜嫔话还没说完,章胜义就沉着脸打断道:“你要是想呆在清城就留在那儿,不用不情不愿地回来,我还不需要你养老。”
听到他的声音,章入凡下意识板直腰,她抿了下唇,开口语气沉稳冷静,“我没有不情不愿,您尽到了抚养我的义务,现在我有能力了,理当尽到赡养您的义务,不管您需不需要,这是法律规定的。”
“我会留在上京,但是不会在家里长住,这几天我会找好房子搬出去,下次您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包括但不限于生病,我想在一个城市里,我是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顾你和——”章入凡的目光掠过李惠淑和章梓橦。
明明是和家人说话,她的言语间却听不出任何感情,公事公办似的。
桌上气氛沉凝,章入凡知道自己是原因,她看了眼用勺子不停舀着米线的章梓橦,忽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鸠鸟。
“我吃饱了,先回房间了。”
章入凡起身离开餐厅,她把客厅的行李箱提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一回到上京,她就像是被一键恢复了出厂设置,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身上的毛刺,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章入凡打开房灯,她的房间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因为久不住人而落了灰,看来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这间房还是有人打扫。
章入凡在书桌前坐下,拿出手机看了眼,程怡两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回家了没,今天一天她不是在天上就是在路上,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回复。
章入凡才回了消息,没多久,程怡就发来一句:你今天回来了正好,明天谢易韦结婚,一起去吧。
章入凡:啊?
程怡发来语音:“谢易韦,高中班长,你忘了啊,他在班群里……哦,忘了,你没进那个群,他在群里喊所有同学都去参加他的婚礼,没在群里的谁还有联系也一起叫过来,说是毕业这么多年了,借这个机会聚一聚,我有理由怀疑他是想多收礼金。”
章入凡不喜欢发语音,仍是用文字回道:不去。
“诶呀,你就去吧,不然我一个人多尴尬啊。”
章入凡:你也别去不就好了。
“……那我不是也想见见老同学嘛。”
“老话不是说了么,同学会同学会,能成一对是一对,你想想,万一以前有哪个男生暗恋你,明天一聚,触人生情,指不定就和你表白了呢。”
章入凡内心波澜不起,面无表情地打着字:你觉得可能吗?
程怡这回没有秒回,章入凡猜她大概是在想怎么样回复才能既不昧着良心又不打击她的自尊。
良久,程怡才回了三个字:万一呢。
章入凡对于青春岁月没有任何旖想,毫不犹豫地回道:没有万一,明天我不去,打算去找房子。
程怡发了个哭泣的表情包过来:好吧,我忘了你是个冷酷的女人。
章入凡浅淡一笑,放下手机,起身拉过行李箱。
她行李箱里只有两套衣服和一些洗漱护肤用品,其余的都是她大学毕业不舍得卖掉的专业书,这些书其实以后都用不着,她留着也只是存个念想,和高中课本一样。
她对同过窗,有过共同经历的人没多少情感,对物品却有所寄托,恋物不恋人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心理缺陷。
章入凡把那些书整理好放进书架,收手时衣袖不小心把一本书刮落在地,她低头看了眼,是《绿山墙的安妮》,这本书她高三看过之后就没再翻过了。
她弯腰拾起书,忽然瞥到书里似乎夹了东西,露出小小的一角。
--